李煦正想問個究竟,那邊沈清萱倒是好奇問道:“二姐姐怎麼親自去了?三姐姐不是答應了她,一會兒讓小廝給殿下傳個口信,偷偷的讓胡太醫來一趟的嗎?爲了一個丫鬟親自去求了老王妃請太醫過來,二姐姐對我也沒這般心疼過呢!”
見沈清萱說話的口氣中還帶着幾分醋意,沈清薇當真是有些忍俊不禁了,這個妹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學乖些了。沈清薇方纔倒也是一時沒想起這個事情來,這時候聽沈清萱說了,便索性將李煦迎到了府中,沏了熱茶,一五一十的將這事情和李煦說了一遍。
“我原是想悄悄的讓胡太醫來一趟,省得被周圍百姓看見了,又要亂說道,沒想到二姐姐居然親自去了一趟。”沈清薇說到這裡,還覺得有些害臊呢!以前她從不在乎沈清蓉做什麼,只要和自己扯不上關係,隨她怎麼作死去,可今兒這事情,當真是讓她氣得心肝也疼了起來。
正這時候,只瞧見一個丫鬟捧着個畫軸從門口經過,沈清薇見了,便喊住了她道:“你拿着這東西往哪兒去呢?”那畫軸看着很新,倒像是去年她來這邊住着的時候裱的,當時回京城的時候也帶不下,便讓人收在了庫房裡。
那小丫鬟聽見喊聲,便停下了腳步來,只進門朝沈清薇福了福身子道:“這是二姑娘房裡的冬雪姐姐讓我還去庫房的,方纔二姑娘取了要送給老王妃去的,老王妃沒有收,所以還了回來。”
沈清薇聽了這話,喝了一半的水忍不住就嗆了起來,只哭笑不得道:“你……你說什麼?二姑娘拿了這個去送老王妃?”
這時候沈清萱正好也坐在一旁,聞言便好奇的接過了那小丫鬟手中的畫軸,打開看了一眼,一臉不解道:“這是前朝國手崔翰的《歲寒三友》,有什麼不對嗎?”
沈清薇見沈清萱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只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往廳中掛着的那副指了指道:“如果你手上的那一副是崔翰的《歲寒三友》,那這兒掛得這一副又是誰的呢?”
沈清萱聞言,只順着沈清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怪不得她方纔覺得這畫眼熟得很,卻不知竟然就掛在了這廳中,那她手裡的這一副又是哪兒來的呢?
沈清萱一時間臉頰漲得通紅的,只擰着眉頭往下看了一眼,這才驚覺道:“呀……原來這是三姐姐仿畫的,我竟沒看出來。”沈清萱說完這句,漲的通紅的臉上又顯出了無比怪異的尷尬來,睜着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道:“二姐姐……二姐姐竟拿了這畫去送給老王妃嗎?”
這時候沈清薇已經淡定了下來,倒是李煦忍不住噗了一口,只慌忙從袖中拿出了帕子來,稍稍的擦了擦脣瓣。
老王妃是孫家的女子,年輕時候也是京城一等一的才女,別說這話是沈清薇仿畫的,就算是換了那些專門製作贗品的行家老手畫出來的,只怕在她眼中,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來了。沈清蓉拿了這畫去送給她?這……這……李煦忍不住又將目光投到了沈清薇的身上。沈清薇捻起了帕子,遮住半邊臉道:“你……你看我做什麼,還不快些回去,讓老王妃消氣!”
沈清薇說着,只嘆了一口氣,命良辰從門外喊了兩個婆子進來,將掛在廳中的真品《歲寒三友》圖取了下來,用錦緞包裹之後,遞給李煦道:“把這幅真的帶回去吧,就說二姐姐一時沒瞧清楚,弄錯了,成不?”
這《歲寒三友》圖乃是沈暉最愛,平日閒暇沈暉往東郊馬場散心的時候,也會來這別院小主一兩日,因此特意命人將這畫掛在了正廳裡頭,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在留着,不然到時候這事情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讓全京城的人看國公府的笑話了。
“不用,母妃不會在意這些。”李煦只笑着推開,沈清薇卻一本正經道:“就算老王妃不在意,可我在意,國公府也在意。”
沈清萱這時候終於也明白了事情的可笑和尷尬程度,只開口道:“殿下你就拿着好了,讓老王妃消氣先,這人國公府可丟不起。”
李煦見她們兩人這般堅持,也只好答應了下來。沈清薇又囑咐方纔那拿着畫得小丫鬟道:“這事情你要是透露出去半句,我就將你發賣了出去,你明白嗎?”
那小丫鬟聞言,只嚇得一個勁磕起了頭來,顫着身子道:“奴婢……奴婢知道的。”
過了片刻,李煦正起身要走,只瞧見胡太醫也從後院出來,沈清薇便讓丫鬟去請了他過來,稍稍喝一杯茶,歇息一會兒。
這時候廳中也沒有什麼外人,胡太醫見李煦也在,便也不過於拘謹,只一邊喝茶一邊道:“那丫鬟額頭上好深一道口子,怕是會留下一些疤痕來,聽她自己說是摔的,我看着倒不像,若是摔的,緣何身上沒有一點傷,單隻在額頭上傷了。”
沈清薇自然知道胡太醫說的沒錯,可這樣的事情傳出去畢竟不好,便笑着開口道:“只怕身上也是有傷的,不方便給太醫看罷了。”
胡太醫聞言,這才點頭道:“也是,姑娘家的,我已經替她包紮好了,這半個月不見水,要是恢復的好,疤痕還能小一些。”
幾個人又閒聊了幾句,沈清薇這才鬆了他們出門。沈清薇在門口站了片刻,見馬車已然走遠了,這才轉過身子,看着沈清萱站在一旁,想了想只開口道:“四妹妹,你過來……”
沈清萱擡起頭,看了一眼沈清薇,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沈清薇這樣嚴肅冷淡的表情了。好像自從去年沈清薇在別院病好了之後,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她甚至有些忘了,以前的沈清薇就是這樣嚴肅高冷、目無下塵的。
不知道爲什麼,沈清萱覺得有些害怕,只擡起頭,輕輕的喊了一聲:“三姐姐,有什麼事嗎?”
沈清薇嘆了一口氣,上前拉着她的手,想了想纔開口道:“你、我、二姐姐、還有五妹妹,都是國公府的閨女,我以前也從來沒有說過你二姐姐半個不好的地方,你說是嗎?”
沈清萱點了點頭道:“以前二姐姐在書院被人欺負,也是三姐姐幫她出的頭,二姐姐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總是會做一些莫名其妙惹人生氣的事情來。”
沈清薇只搖了搖頭,澀笑道:“你以爲她是最近才變的嗎?其實她一早就是這樣的人了,只是你一直認不清她罷了。”
見沈清萱茫然的擡頭看着自己,沈清薇才繼續淡淡道:“那你知道爲什麼老太太越來越不喜歡二姐姐了呢?”
沈清萱低頭想了半日,還是沒想明白,只鬱悶的搖了搖頭,小聲嘟囔道:“其實,我也覺得二姐姐似乎沒有以前好了,只是老太太總說我們是一家姐妹,要和睦相處,我……”
沈清薇見她還帶着幾分失落,只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又想着她這樣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何必讓她知道這些,便又把到了喉嚨口的話給嚥了下去,只揉了揉她的雙丫髻,笑道:“也是,老太太說的對,我們國公府的閨女都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沈清萱見沈清薇說到這裡,恍然也就明白了好些,只眨眼看着沈清薇,拉着她的手道:“其實我母親也經常讓我跟着三姐姐,少和二姐姐來往呢!”
沈清薇見她這番調皮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只捏了捏她的臉頰道:“那你就好好聽你母親的話就是了。”
卻說李煦回了豫王府別院,老王妃就迎了出來,見他這番精神奕奕的樣子,心裡到底鬆了一口氣,兩人只一邊閒聊一邊往廳裡去。老王妃便笑着道:“我從沒聽你提起過衛國公府的其他姑娘,誰知道今兒冒出一個什麼大房的二姑娘,居然拿了一幅崔翰的贗品《歲寒三友》圖來,爲的是請了胡太醫去衛國公府的別院給一個丫鬟看診。雖然我腆着一張老臉讓胡太醫去了,可到底覺得有些不尊重,一會兒你去替我謝謝胡太醫。”
李煦聞言,只笑着道:“母親不用掛懷,胡太醫醫者父母心,不會在意病人的高低貴賤的,那丫鬟已經看過了,只是可憐傷了額頭,怕是會留下疤痕來了。”
李煦說着,讓雲鬆將那錦緞包裹着的畫幅遞了過來,又開口道:“這是薇薇讓我給母親的,以做賠罪只用。”
老王妃見李煦直接喊了沈清薇的小名,只嗔怪道:“你這孩子,也太不尊重了,我昨兒還數落人家姑娘,看來倒是你先不尊重的。”老王妃說完,將那畫軸接了過來,問道:“她陪什麼罪,她又沒做錯什麼。”
“薇薇說,她二姐姐的錯,就是國公府的錯。”
其實老王妃倒也沒有怎麼生沈清蓉的氣,她堂堂一個王妃,也不會當真和一個晚輩生氣,不過就是覺得有些瞧不上眼罷了。沒什麼眼色又自作聰明的很,不過回頭想一想,既然是庶出老爺膝下的閨女,格局小一些,倒也是常事。如今聽李煦這麼一說,臉上倒是顯出幾分笑意來,只開口道:“倒是三姑娘懂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