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倩雖然不愛處置人,不過,她的院子裡也有一個地牢。
是唐瑄奇設計的,也不知道是存着什麼心思。
但這地牢用料是真精緻,關押一個小侍女,自然不費什麼工夫。
唐承念將墨水仙往地牢裡一扔,就準備回房間去,她要繼續聽聽唐承眷想怎麼說,又打着什麼主意。
“大小姐!大小姐!奴婢真的知錯了……奴婢……”
唐承念嫌她聒噪,從赤璃玉戒中摸出一張符紙,直接封了她的口。
她當然不會放過墨水仙,不管她是不是和唐承眷有聯繫,或者是旁人。——這般無端離開院子,又一臉心虛,自然是因爲做了錯事。不管是什麼錯事,總歸是對明月倩不利的,無論是大錯還是小錯,唐承念都不能容下此人了。或許,早該將此人送回明月崖去。
墨水仙是從明月崖被帶來的,雖然入了唐府,卻還是明月崖的人。
明月倩要將她送回去,唐瑄奇肯定也管不了。
如今屋子裡只剩下明月倩和唐承奕,卻要與唐承眷對峙,唐承念可不敢安心,便連忙出了地牢,又回到屋子裡去,卻不料,一進了房間,首先聽到的,居然是唐承眷清脆又豪邁的大笑聲。
聊得這麼開心?
唐承念一臉費解地走進去,才發現大笑的只有唐承眷,明月倩和唐承奕卻都一臉尷尬,直到見唐承念回來,才都鬆了口氣。
都不是擅長應酬的人啊——她不也不是?
可是,頂着明月倩與唐承奕滿懷期待的目光,唐承念不得不硬着頭皮一步一步走向前,遮住背後的明月倩與唐承奕,在唐承眷的身邊坐下,擠出無比燦爛的笑容,呵呵呵地傻笑着說道:“二妹妹剛剛和他們說些什麼呢,居然這麼有趣?”
“說些搖光峰的趣事罷了。”
殊不知唐承眷也快要把笑容擠完了了。他算是看出來了,要說正事,還得跟唐承念說,方纔講了一大通七彎八拐的話,卻不料明月倩和唐承奕都沒聽懂他的言外之意,雖然都竭力笑着,偏偏又掩飾不住他們自己的不耐煩,倒搞得唐承眷自己尷尬無比。
“二妹來這兒……不會真的只是想跟我們說些搖光峰的趣事吧?”
我們可不熟。——唐承念臉上的表情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唐承眷等的就是這個開場,當即笑道:“當然不會只是爲了說這一點事情。”
她看向明月倩,語氣親暱,話中的句子卻並不怎麼溫和,倒帶着些威脅:“方纔,我在院子裡忽然感覺到有人窺探……我瞧了瞧陣法遺留下的痕跡,倒發現那窺探是從……這邊來的。”
也不直接說是明月倩,也不說是明月倩的院子。
雖然有些威脅,不過,這句話中卻很是留有一番餘地。
不像是挑釁。
唐承念面對這種話,倒是不太好弄了,只得試探着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唐承眷苦笑:“小妹倒是也不想怎麼樣,只想求個清淨。”
這話已經說得太明白了。
“清淨可不是那麼好得的。”唐承念語氣平靜地問道,心中卻是思|潮翻覆。
清淨?求和?……示好?
真是示好?
但唐承眷不是阮葵的女兒嗎?
唐承念越看唐承眷便越是不解了,她記得唐承眷這人雖然毒辣,卻是當真對阮葵挺好的——怎麼如今卻好像要與她們交好似的?如果真的顧忌阮葵的想法,這是絕不可能的,阮葵可沒有那種頭腦,她永遠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和自己厭惡的唐瑄奇唯一正妻交好。
除非,阮葵不知道。不然她早就鬧起來了。
難道,唐承眷並沒有和阮葵說起這件事?
唐承念更加狐疑了,她越發搞不懂唐承眷換的心思。
不過,唐承唸的面上卻是溫和,靜靜地等着唐承眷的回答。
“若是雙方都想要清淨,這清淨就好得了,誰喜歡成天到晚翻天覆地呢?”唐承眷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要相安無事罷了。”
爲此,纔將墨水仙送回來吧?
這可是個把柄。
唐承念一怔,唐承眷的一切舉動,若是以她想要清淨,想要相安無事爲前提,那麼,一切都可以理解了。但唐承眷怎麼可能愛清淨?若說在《霸執雲澤2》之中,最喜歡鬧得天昏地暗的,便只有這個唐承眷了,便是入了溫燎相的後宮,沒了對阮葵的顧忌,她照樣喜歡作天作地作大死,四處惹事,沒幾天就爲溫燎相惹回來一個大敵。
若說兩部書中,選一個最愛斗的,那就只有唐承眷了。
她居然主動提出要清淨,要相安無事,唐承念首先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相安無事?”她不信地又問了一遍。
唐承眷抿着脣,一臉無辜又友好地點了點頭:“對。”
這表情倒是的確挺友好的,唐承念幾乎要信了。
可心底總有一根刺,若是不搞明白唐承眷是出了什麼毛病,爲什麼會發生這翻天覆地的大變化,唐承念着實不敢相信唐承眷的話。她總會忍不住懷疑,這是唐承眷爲她們設下的一個陷阱,如今虛位以待,就特麼等着她,她孃親,她大哥,傻兮兮地跳下去呢。
明月倩和唐承奕信任她,她自然不能夠讓他們失望。
更何況,她對唐承眷雖然不夠了解,卻起碼懂得一點:若是落進了人家苦心孤詣編織的天羅地網裡,她們三人都不會再有活路。
不能信,絕對不能信……
唐承念告誡着自己,面上卻一臉放鬆。
“好,假若二妹想要清淨,那就太好了。”唐承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十分欣悅,並且點了點頭,有些刻意地同意唐承眷的話,“你說得不錯,要是能夠得到清淨,誰喜歡成天到晚翻天覆地呢?那樣活着,也太累了……可……我能保證,你呢?”
阮葵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啊。
唐承眷也是一愣,而且,這愣怔得略明顯。
她苦笑一聲,道:“我會盡量約束她。”
唐承眷也苦惱,他壓根兒不想管阮葵,偏偏人人都覺得他是阮葵的獨苗,他若是不管阮葵,簡直沒天|理……天,去哪裡找理啊?他都快被這人坑死了,何況他和阮葵真的,真的,真的沒關係啊!若是能給阮葵找回她那女兒,他太願意了,可惜,他偏偏來了這個身子,帶着上輩子的記憶。
假如阮葵是類似明月倩這樣的人,他護着她,倒也甘願。
可如今,若是全心全意護着阮葵,他真怕自己壯志未酬身先死。
偏偏這話根本不能跟旁人說,他總不能說:“我不管阮葵,你們愛把她怎樣就怎樣吧。”
那樣,人家又有話說了。
況且,就算他說了,也得要有別人肯相信才行啊!
他就算面對着阮葵的敵人,他都說不出這種話。唐承念雖然已經掩飾得很好,起碼,掩飾得比她的孃親和大哥要好——但唐承眷上輩子是什麼人?勘破這種假面,只是小事罷了。
唐承眷真是有苦難言。
“你放心,我不會惹事,也儘量不會讓她惹事……我回來一趟,就想得一點清淨,別有人再來打擾我修行。”這是唐承眷現在唯一的大事了,他甚至不在意用上輩子的陣法來保護自己,即便這樣有可能被人勘破,但是,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顯然,修行纔是最重要的。
誰都別想打擾他飛昇,其餘的,全是小事!
唐承眷決定,回去就把阮葵好好教育一頓,至少在他回到搖光峰之前,得讓這個女人安安穩穩的,別鬧事!等他回了搖光峰,她想怎麼樣,他都懶得管了!
“若是二妹敢保證,那姐姐我,自然也沒問題。”
唐承念聽了唐承眷的話,纔算是鬆了口氣。
若是唐承眷說得太好,那反而顯得假了。
如今,唐承眷是有所求,唐承念才覺得心裡有底。
不就是相安無事,相互尊重嘛,這有何難?
唐承念立刻賭咒發誓地給唐承眷作保證,倒將唐承眷說得不好意思了。
他雖然算是一根老油條,卻也是個潛心修行的老油條,面對唐承念,總有種長輩欺負晚輩的感覺,臉皮薄,天生便有點不好意思。如今,見唐承唸的態度這麼好,他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對於約束阮葵的心態,便更加明顯。
對對對,可不能再慣着那個笨蛋。
至少,在他回到當年那個境界之前,你們別在我面前鬧起來!
想起那居然院中顏杜然的慘樣,唐承眷相當明白池魚之殃有多慘,他如今修爲並未恢復,若是也跟那顏杜然一樣着了暗算,怎麼得了?
於是,一個想求安穩,另一個天生嘴軟,沒一會兒就達成了共識,簡直能加入史上最和平,也最公平的談判之一了。
送走唐承眷以後,唐承念鬆了口氣。
沒想到,一個心腹大患,居然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她纔剛跟明月倩和唐承奕誇耀沒幾句,卻不料煙荷慘白着臉闖了進來:“不好了!水仙姐姐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