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筆劃過,如黑夜的長空裡,起了一道分割天與地的溝壑,蘇銘的右手食指,如那筆尖般,自這巫族老者的胸口劃過之時,他的身體也隨之而動,如秋天裡飄落下的樹葉,畫出了一個弧形,從這巫族老者的前方轉了身,走了開來。
那巫族老者噴出鮮血,身子踉蹌的退後了十多步,猛的擡頭,盯着蘇銘的同時,他的胸口處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長痕,鮮血瀰漫,滴落在地面上,使得此地立刻就被一股血腥的氣息瀰漫。
在這巫族老者的胸口傷痕處,可以看到其內森森的白骨正寸寸碎裂,可以看到那皮膚下,白骨下的五臟,化作了血水……
老者的面色瞬間蒼白,他低下頭,看着自己胸口的長痕,慢慢的似無法站直,半跪在了地上,鮮血從其口中再次噴出。
蘇銘站在前方,閉着眼,腦海中迴盪着方纔那一筆的過程裡,迴盪的彷彿不存在的聲音。
“如此巧奪天地的一式,也證明了老夫的猜測,你絕非尋常蠻族,在蠻族的地域內,你就是那種被稱之爲最有可能成爲蠻神的天驕……”沙啞的聲音從那巫族老者口中虛弱的傳出。
蘇銘沒有說話,依舊閉目沉浸在那一筆之中。
“可惜,即便是你這一式若天工一斧,但……修爲的差距,就算是老夫重傷,你也很難將我完全殺戮”那老者跪在那裡,掙扎的擡起頭,其雙眼黯淡中卻有幽光一閃,他的身體在這致命的重創下,立刻起了黑色,那黑色從其胸口傷痕處出現,向着全身蔓延。
蘇銘睜開了眼,平靜的望着那巫族老者,他承認這老者所說是正確的,自己的確無法將此人,完全徹底的殺戮。
因在那一筆斬滅了這老者生機的瞬間,蘇銘再次感受到了那股陰沉的邪惡氣息,這氣息已然與這老者融合在一起,他可以斬其身,但卻斬不滅其魂。
除非,他具備如白常在一般的修爲,否則的話,他斬不掉這巫族圖騰膜拜的蜥蜴之獸,與這老者間的聯繫。
“十三年後,當我蜥巫部的聖獸爲我重新凝聚了身軀時,我在巫族大地上等着你……你我的交戰,還沒有結束”那巫族老者聲音越加虛弱,他半跪在那裡的身軀,此刻已經完全成爲了黑色,這黑色所過之處,使得這老者的身體如化作了雕像,迅速僵直起來。
“當我們再次遇到之時,我會……”老者黯淡的雙目露出殘忍與刻骨銘心的恨,盯着蘇銘,在閉上雙眼的剎那,欲說出他這身體死亡前,最後一句話語。
可這句話,他還沒等說完,便被蘇銘冷漠的聲音,立刻打斷。
“你會發現,你的蜥巫部,在十三年前,已經飛灰湮滅。”蘇銘平靜的開口,話語沒有絲毫血腥之感,可落在你老者的耳中,卻是讓這老者閉上的眼,猛的睜開。
“你”老者睜開眼的剎那,呼吸猛的急促起來,似要從這死亡中掙扎,其嘴角溢出鮮血,但卻再無法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只是這一個字的說出,已然讓他在這掙扎中,頭部僵直,全身成爲了雕像,與大地紮根,被一股陰沉邪惡的氣息籠罩,除非修爲可以超過那被蜥巫部膜拜的蜥蜴聖獸,否則的話,無人可以將其摧毀,更無人可以將其挪走。
這雕像,已經成爲了這片從林的一部分。
蘇銘冰冷的雙目,望着那老者死亡成爲雕像的一幕,他的心很靜,巫族的詭異,他再一次的有了領會。
這老者若是換了蠻族,或許就真正的死了,但眼下,他儘管肉身滅亡,但其魂還在,此魂融入這片叢林內,需要一些歲月的流逝,便可重新的凝聚出來。
這種神通蘇銘不理解,但卻可以感受到,此術真的存在。
蘇銘取出一些藥石放入口中,深吸口氣,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如今的夜空已經不再是漆黑一片,黎明將要流逝,破曉即將來臨,甚至遙望之下,遠處的天邊,已經有了微亮。
“巫族……”蘇銘喃喃,此番進入這巫族的大地,讓蘇銘對於巫族有了直接的瞭解,這種瞭解,比之聽人訴說,比之從典籍上看到,更有衝擊力。
若非是有大師兄所送的護身之寶,那麼他在白天時,就會面臨第一次死亡,在那十多個巫族圍攻下,一旦出現了滯留與差錯,是沒有回頭路的。
若非是白師叔的那鱗片所化分神,蘇銘知道,此刻倒下的,一定是自己。
他望着那化作了雕像的巫族老者,其神色還保持在最後的時刻裡,那憤怒下欲開口的樣子,此人,是蘇銘所遇到的敵人裡,可以說最強的一個
蘇銘摸了摸胸口,那裡的傷勢更嚴重了一些,但在他大量藥石的調息下,可以勉強壓制下來。
“還有一天……以我的速度,回不去了……”蘇銘擡頭望着天地間其師尊所在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會差上半天的時間,師尊說是等三天……”蘇銘閉上了眼,他如今面臨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其一,就是迅速離開這片叢林,哪怕時間上來不及,但或許師尊還會在那裡等着。
選擇其二,則是……
蘇銘猛的睜開眼,其內露出了果斷與狠辣,他轉過頭,看向了這片叢林的深處。
“我若就此回去,心有問”
他平靜的轉過身,收起了此地自身之物後,整個人化作了一道長虹,在這叢林內呼嘯而去,疾馳間,消失在了此地,他的方向很明確,正是這叢林深處的蜥巫部
蜥巫部的具體位置蘇銘儘管不知曉,但他從小就在叢林內生存,若是某處叢林存在了人數超過數百的部落,那麼在其四周,必定會有蛛絲馬跡。
通過這些痕跡,想要找到一個藏在叢林內的部落或許對旁人來說有些難度,可對蘇銘來說,不難,尤其是他更有神識之術,如此一來,就更爲簡單了。
“此部絕非大部,其內的強者也不會太多,尤其是被我殺了不少,尤其是他們的這巫族老者已經死亡……若不此把此事了斷,則我不甘”蘇銘眼中殺機一閃,他與此部無冤無仇,但卻因一次心軟,落得險些死亡的下場。
在蘇銘離去後不久,這之前的戰場上,那化作了雕像的巫族老者身邊,在一片寂靜中,突然有沙沙的聲音飄搖傳來。
那聲音似人從遠處緩緩的走來,不多時,就見在叢林內,走出了一人。
此人,穿着一身紫衣,他,正是天邪子
天邪子神色平靜,一步步的走到了那化作了雕像的巫族老者身旁,擡頭看了一眼蘇銘離去的方向後,目光落在了這巫族老者的雕像的剎那,其目中有了一股濃郁的殺機。
“敢狩老夫的弟子……念在你爲他磨劍的份上,賜你一死好了。”天邪子右手擡起,在那雕像上輕輕一拍。
這一拍之下,此雕像轟然一震,出現了無數碎裂,驟然間化作了大量的碎片迴旋,隱隱的似有一聲淒厲的慘叫回盪開來。
這一掌落下,天邪子直接震斷了那巫族老者與這片叢林的聖獸蜥蜴之間的連續,將其魂滅,真正的死亡
“還有你這爬蟲……被一個小小巫部膜拜後生出的念所化,真的以爲,自己就是巫族聖獸了”天邪子向着虛空緩緩開口,右腳擡起,向着大地猛的一踏。
他這一步落下的瞬間,這片叢林如起了狂風,大地震動之下,有哀嚎淒厲的傳出,這聲音,在叢林疾馳蘇銘聽不到,唯有這一切的造成者,天邪子可以察覺。
在他的面前,隨着其腳步的落下,隨着那淒厲的哀嚎迴盪,很快就有無數黑氣憑空滋生,在天邪子的前方,這些黑氣凝聚在一起,赫然形成了一隻巨大的蜥蜴。
這蜥蜴身影模糊,原本兇殘的雙眼,此刻在看向天邪子時,露出了驚恐畏懼與哀求,身子瑟瑟發抖,竟在那裡,向着天邪子低頭拜下。
天邪子沉默片刻,冷哼一聲。
“這蜥巫部對你的膜拜不少麼,不但將你由念化形,更具備了靈智……可以饒你不死,留在這裡,等你再次遇到我那弟子時,你要跟隨其後,誓死守護
如有違反,我讓你哪裡來,哪裡去”天邪子話語平靜,可落入那虛幻的蜥蜴耳中,卻是讓此獸身子一顫,目中露出了感激與遵從之意。
“滾”天邪子大袖一甩,向着蘇銘離去的方向,邁步走去。
那虛幻的蜥蜴身軀重新化作了黑氣,鑽入地底,消失不見。
叢林內,蘇銘身影疾馳而走,時而停頓下來觀察一下四周的痕跡後,他會因所發現而調整方向,天空越來越亮,當晌午陽光最明媚之時,蘇銘目光一閃,他找到了這蜥巫部的所在,那蜥巫部,就在前方
蘇銘身子如幽靈般飄去,但在距離那蜥巫部還有數千丈的剎那,他忽然一頓,他看到了一個背影,站在前方
“師……師尊”蘇銘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