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來的褚文珺,蝶舞陽初起有着一種擔心,褚文珺不希望自己與殤聿有關係,從他日常的行爲中不難看出,於此,她當作不子回到,因爲文珺會如此也是人之常情。而如今,他的口氣,讓蝶舞陽微微的提眸,撇去先前的混亂,變得格外的平靜。
“褚丞相客氣了,本宮此番前來,也不過是來找競文公主敘敘舊。”雖然不知當年褚文珺知不知道當年舞陽和殤聿的關係,香菱仍然稍稍擔心。
“有勞……”
不待褚文珺繼續開口,蝶舞陽已經主動說道:“是敘舊,也是想讓我前去看元離皇。”既然決定了信他,就不能騙他。
“原來是這樣啊。”褚文珺一副瞭然的申請,而後笑着跟香菱說道:“右心皇后此番恐怕是徒勞了,此番兩國正交戰其間,舞陽過去,似乎很讓殤國子民說不過去。”
說完這些,褚文珺回首,與舞陽含笑相望。
“再說,當年的一切,我不想再次重溫,右心皇后的請求,舞陽怕是愛莫能助。”
香菱微微一怔,舞陽竟然能直接說出這等言辭,可見褚文珺已經知道當年的一切。她蝶舞陽,在離王府,享盡殤聿的恩寵,盛寵一身;如今,擁有那等過去,竟還能擁有褚文珺這等的諒解,或許,她真該放手了,如今看來,她並非長情之人,而自己,又何必緊抓住不放呢?
“本宮來得太突然了,失敬。”說完,她緩緩的轉身,對舞陽河皇上之間的點點滴滴,她不想評論什麼,但是她不能接受的就是皇上的付出,就這樣付諸東流,如今昏迷不醒之際,她蝶舞陽竟然與別的男人一起坐視不理:“舞陽,你可知道,當年皇上剛登基,就封本宮爲右心皇后,而左心皇后,只有我知道,那是爲你留的;後又聽聞你生褚離之時,剛好是雨日,皇上一聽消息就這樣衝出御書房,整整在雨中站了兩日兩夜,知道昏迷過去;當聽聞你大病的是很,他只差沒有前去殤國,不知聽誰說孔明燈可以祈福,他親手走了四百九十九盞孔明燈,徹夜未眠的再宮中爲你祈福;而此次,一聽殤國出兵,他更是毫不猶豫的前來,其實他並不知道你也也會前來,只是碰碰運氣而已;可是這一碰,皇上就碰上了你給他的七箭,而如今,你竟然能如此的坐視不理?”
“就這些?”稍稍回眸,蝶舞陽看着香菱的激動,臉上並未有半分的情緒變化,依然是如故的冷漠:“很感謝右心皇后前來說這些。”
“你……”情緒變得有些激動,香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多麼憤怒的話來:“本宮此番多事了,你愛怎樣就怎樣。”
拂袖,香菱轉身離開了。
蝶舞陽沒有說話,只是朝褚文珺笑了笑:“我先回房了。”
冷漠,轉身,淚水卻也如線般的掉落,沒敢伸手拭去,就這樣一直走着走着。
剛離開大廳,她便用掌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太大的聲音,讓她泄露了自己所有的脆弱。
出大廳門口不遠,便見那陽光下一身燦爛的男子站於湖畔,見她行出,一張美麗的臉上,滿是綻開的花朵。
“舞陽,好久不見。”洗去所有,餘留那牽牽絆絆的親情和愛情之間,潔淨而又透明。
愣愣的看着他,彷彿看見自己的親人一般,許久,這才眨了眨自己的一雙,往昔的一幕幕,隨着那一個個的舊人而重複在眼前流動:“香燁……”那一聲呼喚,是對九族的純淨,是自己多年無依的心得一種難受。
“我的丫頭又怎麼了?”緩步上前,兩人久久相望,歲月的蹉跎,沒有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消弭,反倒是益發的璀璨:“痛了麼?”
撲入他的懷抱,蝶舞陽任自己的淚水汩汩而落,五年,沒有委屈,只有對過往的不釋懷,只有情真意定的一種疲憊。
“你啊,看似冷漠,但誰也不傷害,就傷害你愛的男人,而後傷害自己。”對她的寵愛,更甚以往。
“哪有?”任他拭去自己的淚水,舞陽擡首看着他:“香燁,你沒變呢,還是像哥哥一樣。”
“是啊,誰讓我當初答應了做某人的九族呢,然後就毀了一生了。”微撅起嘴來,將近三十的男人,作如此的動作,不會看着彆扭,反倒有幾分可愛。
心情好了許多,蝶舞陽退開稍許。
香燁看着不遠處的大廳,瞭然的一笑:“這些年,我都無法想象你是怎麼過來的。”
“我很好。”褚文珺待她,甚至比他自己的生命還重要,能不好麼?很好,真的應該滿足。
“傻丫頭。”豈能不知道她,輕點了她的鼻尖,如以前一般:“那我先走了,你可把香菱氣得不輕。”這還是香燁第一次見到,更何況現在母儀天下的香菱,更是能忍可適才卻是雙眸冒火,氣呼呼的出去。
“嗯,你回吧。”只有他,還是如此瞭解自己,知道在冷漠的背後,僞裝的是自己所有的脆弱,纔會在此靜靜的等着自己出來,可是他,殤聿真的沒事麼:“呃……”
速的轉過身來,香燁一臉期盼的看着她:“怎麼?”
“……”稍稍的沉默,他和香菱,都是好人:“代我向右心皇后說聲抱歉。”
期盼的臉上,頓時多了一些失落:“你真的不去看他麼?若他真的就此離……”
慌忙的打斷他的話,蝶舞陽當即否認:“不,不會的。”
“嗯,不會。我會跟香菱說的,你也好好的。”
“嗯。”看着他遠遠離開的背影,蝶舞陽靜靜的看着,貪婪的望着,多年以前,他們是否能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的一幕?
應該是不能吧?估計連老天都沒料到。
褚文珺,只是愣愣的站在大廳內,心裡不知在想着,透過門口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都藏進影子裡面。
傾盡八年愛着一個人,花去兩萬多個日子塑造自己的愛,如今,只需他人的一句言辭,便是如此的脆弱。蝶舞陽,對這一切,她已經做到了力所能及,如若傷心,絕不當着他的面;如若難受,絕對是一人將所有的苦痛藏於心間;如若流淚,也是轉過身去痛苦。
可是,能怎樣,讓他怎麼放手?
又能如何,讓他忘記八年的苦痛?
因此,只能緊抓住貌似的幸福不放,只能如此了。
小若翾看着牀榻上的男人,這個男人他見過,是孃親說的,世上相像的人很多的男人:“他真是我爹爹?”有些不相信,若他是,那爲什麼孃親要那樣說?爲什麼不直接說他是自己的爹爹?那個人那日還是敵對呢。
“是啊,如假包換,換成我是爹爹。”御陌還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如此的話一脫口,便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在鄙視着自己。笑了笑,冷眉,他還沒變,總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樣的感覺真好,彷彿心都是滿滿的,不空了,好舒服……
小若翾的聰明,自然是能猜到一些什麼:“他欺負了我娘?”若是沒欺負過,孃親爲何不讓她認他?
“……”擦汗,眼光看向它處,天上似乎劃過了一顆流星。
“你幫着這個男人欺負我孃親了?”
“哼,真不是男人。”
“……”繼續擦汗,第三課……“呃,你說什麼?我可是真正的男人,不相信的話,我讓你看……”
“小若翾,來師父這裡。”冷眉趕緊過去,抱起小若翾,而後瞪了御陌一眼。轉身經過他身旁,待她到殤聿的榻前,如今的王爺,哦不,皇上,沒有昔日的風采霸道,有的只是那蒼白的臉和瘦骨嶙峋:“他就是你的爹爹,小若翾,當年他跟小姐有誤會,不算欺負小姐。”
“哦,原來是這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小若翾看着牀榻上的男人,不解的開口:“師父,爹爹他病了麼?”
“是啊,病了,只要小若翾叫他,他就會聽到,然後醒來的。”對這個孩子,她傾注了五年的愛,也融化了自己所有的冷漠。
“爹爹,你醒醒,我是小若翾喲,估計你長得像我,所以一看就是我的爹爹啦。”天馬行空的開口,小若翾看着牀榻上的男人:“所以你要醒來啦,看看你像不像我……”
輕輕搖首,御陌不敢恭維,簡直跟殤聿一個德性,小小的就是那麼霸道,哪有爹爹像她的,明明是她像殤聿:“冷眉,你怎麼教出這樣一個徒弟?”失敗啊失敗,他的徒弟如此的傻:“不過你能教出這樣的土地,也不奇怪。”而後走到小若翾的身旁,御陌對症下藥的開口:“小丫頭乖,你只要開口講你孃親,他就會聽到的。”
如此,應該是最好的辦法,畢竟,某一個人,是糾結在他心頭整整五年的人,彷彿一座大山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但是,他是皇,是眷離國的君主,所以他不能有自己的情緒,不能難過,不能倒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個藉口,能不倒下麼?能不逃避日日醒來,枕邊的透涼麼?
“好,爹爹,你知道麼?孃親……”
御陌雙眸瞪大,小若翾只是剛說了個孃親,那個男人的手指竟然微微的抽了一下,激動得他差點沒有流出淚水。殤聿,是這個世界上,與冷眉一般重要的人,殤聿昏睡了一個月,他硬是守了一個月,只是其間偶爾閉眸稍稍休息。讓他害怕擔心了將近一個月,如今看到殤聿的指尖微動,雖然只是微乎其微,他都激動的別開臉去。
看了他一眼,冷眉的手,輕輕的拉住他的手,沒有說話。
回眸笑了笑,御陌亦回視着冷眉。
“孃親好笨呢,我經常會看到她自己跟自己說話,每次都不讓我聽見,但是有一次,我聽到了喲。”神秘的一笑,彷彿在等着殤聿的回答,看到他沒動靜,小若翾也不氣餒:“我聽到孃親在說,蝶舞陽,你要堅強,你要堅強,他不會有事的,會好起來的。原來小若翾不知道孃親說的他是誰,現在我想起來了,孃親應該是說的爹爹,是在爲爹爹打氣呢……”
乖巧的孩子,細細的說着她和蝶舞陽的一切,印象不深的和記憶深刻的,只要是現在想到的,她都一一述說。
然,除了第一次的悸動,御陌再也沒看到一次殤聿的反常,仍然是那默默的靜躺。
小若翾從最初的激情澎湃到最後的無力,孩子的耐性本就薄弱,但她卻堅持了整整五天,直至最後,嗓音變得沙啞疼痛,她仍然不曾放棄,在殤聿的榻前,輕聲的,反覆的說着那些話語。
在她看來,爹爹是一個很偉大的詞語,盼了五年,學堂裡的孩子們,都有爹爹,但她卻只有叔叔,很是讓她不解,問了無數次,孃親總是說爹爹死了,可是如今,爹爹若真的死了,那她就真的沒有爹爹了。
想到這裡,小若翾忍了五日的淚水便閃閃發亮:“爹爹,你乾淨醒來啊,小若翾好不容易有叫爹爹的機會了,可是爹爹卻不理小若翾。每次聽到褚離叫爹爹的時候,我也會跟着把叔叔當爹爹叫,孃親不會當年指出,但是,小若翾卻能看到孃親眼中閃過的那一絲淚光,每每小若翾看到孃親那很小的悲傷,小若翾的心就會疼痛呢,到了後來,小若翾就不將叔叔當爹爹了,也不會叫他爹爹了。”委屈的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小若翾小聲的說道:“這些,孃親都不知道,她以爲小若翾不喜歡叔叔,其實不是,因爲小若翾知道,在孃親心中,爹爹就是爹爹,叔叔不能取代的,嗚嗚……”
淚水擦去,握住殤聿的手,輕輕搖着:“爹爹,你醒來看看小若翾啊,看看你長得像不像小若翾。”
“……”一串輕微的聲音傳來,小若翾很是不解,瞪了一眼一旁的御陌:“叔叔,你要是餓了就出去,別打擾我跟爹爹說話。”
御陌無奈的看着她,雖然只有五天,他也能發現這孩子的厲害:“小祖宗,你行行好,不是我的事,明明……啊……”
話梅說完,御陌便被眼前的情況嚇得大呼出聲,整個人就跟傻子一樣愣住了。
小若翾隨着他的眸光,回去一看,便見牀榻上的男人,竟然睜開眼來了:“啊……爹爹,爹爹,爹爹……”一個勁的叫着,彷彿要補回這些年虧欠。
看着眼前的孩子,殤聿的眼眸間竟然閃着亮晶晶的水珠,這個孩子,與自己如出一轍,唯有一雙眼睛,卻有着她的那一股傲氣:“孩……子……”剛剛兩個字,整個人便因爲這樣的疼痛冷汗直冒。
“小若翾,趕緊讓讓,讓師祖來看看。”整個聲音,都是沙啞的,讓冷眉抱起小若翾,他便微笑的看着殤聿:“即便是再累,你也不能垮下啊,不然還怎麼去爭取她?”
“嗯,把我治好……”然後看着小若翾,脣際含着淡淡的微笑:“孩子……”
冷眉連忙抱着小若翾上前,讓她將手放在殤聿的大掌上,然後看到殤聿微微的閉眸。
這個孩子的身上,有着她的味道,好熟悉的味道,眷戀了八年,用了五年的時間去忘記,卻只是益發的深刻。回首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不過是在記憶着她,從那可以的遺忘中去記憶着她。
很快的,當一個人有了意志力,身體各個部位的機能很快的就恢復了,每日,小若翾會窩在殤聿的榻前,趴在那裡睡。每每殤聿讓她上榻,她都懂事的搖頭:“不行,小若翾睡覺很亂,會踢到爹爹的。”可是,每當殤聿趁她睡着,讓御陌抱她上榻。
整整一晚,這孩子彷彿知道一般,僵硬的睡了整整一晚,連翻身都不曾有。
每日,這對父女都會說說笑笑,御陌有時開玩笑,說這幾日看到殤聿的笑容,可以與過去五年的相比,甚至還有多出,而小若翾聽到,則是更加燦爛的笑了。
那樣的笑容,是殤聿和蝶舞陽都不曾有的,他們兩人的肩上,揹負了太多的東西,因此,上天給了他們這麼可人的一個女兒,擁有了最燦爛的笑容,彷彿陽光一般,照進他們寒冷的心扉,一點一點的融化。
“小若翾,跟爹爹說些孃親的事。”這日,躺於榻上的殤聿,又纏着女兒說說她的事,哪怕只是聽着,他都會感到很高興,很欣慰,彷彿她就在身邊一樣。
“說哪一個呢?”
“就是你孃親打你的那個。”
“孃親爲什麼要打我?”窩在爹爹的懷裡,小若翾得意的偷笑。
小孩子,記性就是不好:“就是你頑皮,將你孃親的白玉簪掉地上,所以你孃親纔打你啊。”
“白玉簪?”仰首不解的看着爹爹。
“是啊,就是那支有梔子花的白玉簪,你孃親特意定做的,你忘了?”
鄭重的用雙手捧起他的臉,對着自己的雙眸,小若翾開口:“爹爹,這些故事,你都能背出來了,還讓小若翾講什麼?”聰穎的她,一語擊中爹爹的軟肋。
“……”沉下眼眸,殤聿沒有說話,心卻因爲小若翾的話,狠狠的撞擊着。
“爹爹,若是想孃親,就去見見她。”
“孩子,你不懂,要得到你孃親,甚至比登天還難。”沒再說話,殤聿只是將自己的頭藏在小若翾的頸窩,一個人消沉着。
父女在一起的日子,總是很快的過去,有了小若翾,冷眉的回來也讓御陌着實高興不少。如此,整個軍營,不時的會響起御陌被小若翾刺得哇哇大叫的聲音和殤聿的蒙笑聲。
對於這個女兒,他很是疼愛,甚至可以說是溺愛。
當年的一切,由冷眉的口裡慢慢的得知。舞陽因爲對逐月皇的承諾和對皇家的害怕,埋起了小若翾的存在,如今,他知道以後,並未責怪,反倒是更爲舞陽當年受到的一切而心疼。因爲與自己的離開,她背棄了對逐月皇的承諾,因此不得不對小若翾的存在隱瞞起來,因爲離開逐月皇和甯妃,已讓她愧疚,不想因爲他要奪回小若翾而讓爹孃更加爲難。
可是,自己還是傷害了她,她放棄了女兒,想要奢望他的放手,不想沒有女兒,他仍然還是有理想爲由。
經過這件事以後,殤聿便慢慢的在決定着什麼了。
涌了五年的時間,他確定了自己對她的愛;涌了舞陽爹孃的性命,他才知道自己的在乎。
這日,御陌再次進來換藥,很是不忍,便讓冷眉帶着笑若翾出去練武。
“這小東西,還是那樣,一看到你流血便臉色煞白,跟舞陽一個德性。”
“不許你說她。”殤聿冷眉相向。
“呃……好,我不說。”手下卻故作用力拉了一下,隨即感覺到殤聿的緊繃,這才滿意的鬆手,爲他處理別處的傷口。
“我要繼續攻打鄴鄣國,啊……”痛得倒抽一口氣,殤聿惡狠狠的說:“你小心點成不?”
“你說你要繼續攻打鄴鄣國?”御陌很是驚訝,隨即又開口道:“可是舞陽在,你捨得麼?”
狠狠的擡首,殤聿看着遠方,彷彿看着蝶舞陽一般:“就因爲在,所以我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