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回來了?這司命作什麼妖?”
顧修起身,淌着黑水緩慢的往前走。
也沒見她走兩步,就像是一步萬里,瞬間就到了那老頭跟前。
她撣了撣身上的水漬,指尖染着微涼,玉指如蔥,膚如凝脂。
好一個嬌豔動人的嬌蘭佳人。
一雙惑亂人心的鳳眼,涼薄中又顯慵懶。
恍若世間頂級的畫師作的絕世好畫,瞳孔黑的深邃凌澈,墜着點點亮光。
像無盡星光懸在夜裡,那般明亮晶透,兩片薄脣紅的溢彩,更顯張揚。
就這麼垂眸一眼,卻抵得過世間庸俗,一眼芳華望的是千嬌百媚。
這是顧修的真身,舉手投足間作的是娉婷嬌媚。
哪怕她的眼神很冷,望一眼就遍體生寒。
“是您的精魄歸位,司命說你這一世附加靈力過多,要斂去你的記憶,免得再惑亂人間。”
最後一句話,顧修聽出了老頭的無奈。
一雙閃着精光的眼染些慍怒,多少有些冷意,語氣慍怒:“這該死的司命是拿我跟那些狐妖做對比呢?”
好像是,老頭不敢說,只敢在心裡腹誹。
“他或許還沒有從一千年前的事情中走出來,怕您再鬧出什麼大動靜來。”
顧修本來還盛氣凌人的巴不得去找司命討個說話。
此時,聽到老頭的話,眼中的光彩暗了暗。
動動嘴皮子,小聲的嘟囔句:“真是小心眼。”
“起來吧,橫豎不過這百年時間,現在還不是跟他撕破臉皮的時候,帶我去吧。”
現在鬧到他那裡,換來的只會是未來八十年的苦難。
指不定到時候司命會怎麼變着法子的整她,權衡利弊之下,顧修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隱忍。
打死!
她都不能承認是慫!
“那今天司命可會來?”顧修邊走邊問。
她跟司命連面都沒見過一次,千年來,只有一次交際,還是兩人在話都沒對一句的情況下完成的。
一直以來,都是老頭全權交涉。
她倒是想看看能讓她百年間經歷人間盡數苦難的神到底長啥樣。
可天界瞞得緊,害怕顧修知道了,想方設法的報復,所以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司命長長着張什麼樣的臉。
老頭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彎腰拿上魂燈,後退幾步,走到她身側,又稍微往後面挪了些,步入顧修身後,以示尊敬。
“沒有。”
顧修垂眸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按照老頭的指引,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出了輪迴潭,四周懸浮着無數瑩瑩綠光,像是螢火蟲一樣,美麗而神秘。
這裡跟輪迴潭一樣,被濃霧侵佔,昏暗不清。
不同於輪迴潭那樣黑的純粹,周圍懸浮着無數瑩瑩綠光,像螢火蟲一樣,美麗而神秘。
但放在這冥界,又顯得幽靜而詭秘。
因爲這種類似於螢火蟲這般美好存在的綠螢,卻是有無數惡鬼的精魄製成,最早的也存在了幾百年,已經一閃一閃的不復明亮。
冥界,就像是一個存在另一空間的黑暗世界,這裡沒有白晝,沒有外來的光明。
它不像外界所傳的那樣,血月蔽日,四周盡是鬼泣之聲,這只是冥界,顧修生活的地方,那些鬼怪自然接近不得。
或許有文書裡記載的惡鬼肆意,鬼哭神嚎,那是在地獄,在冥界的另一頭。
地獄,冥界最黑暗的地方,那裡是亡魂之地。
顧修走了許久,只見濃霧中,赫然出現一尊玄門。
玄門上,兩個門環相應而落,那是一副青面獠牙的兇獸模樣,凶神惡煞,由古銅作成。
不用仔細看,打眼望一眼就能看到歲月留在上面的斑斑鏽跡。
再走近,能看到門上無數道顯而易見的溝壑和血色的痕跡,有淺有深,縱橫交錯。
還有很明顯的刀痕和坑窪,這是打鬥鑄成的,當時的情況一定很耐人尋味。
顧修眼中戾氣漸現,雙眸裡滿含掩蓋不住的煞意,恍惚的伸出手,任由指腹在粗糙的刀痕上摩挲,沙沙癢癢的。
那豔紅的血跡隨着歲月的變遷,已然變成了薑黃色,空氣中彷彿還散發着淡淡血腥味。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往日的刀光劍影。
那時候,第一次出現了地獄一詞。
斂下心思,顧修推開大門。
入眼的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坐落在不遠處,約莫四丈多高,古老而陰冷。
除了沒有人氣和掩不住的蕭條之色外,還餘下宏偉的磅礴氣勢。
顧修邁開步子,向正中央的正堂走去。
“王上,司命那邊說,您直接喝孟婆湯亦可。”
老頭從桌子上端起早已經準備好的湯,遞給顧修,後者擰巴着眉毛,頗有些嫌棄的看着那碗黃湯。
其中滋味她體驗過,味道不好,多爲苦澀,像藥膳一樣,她並不想喝。
顧修端坐在太妃椅上,擡眸複雜的看着老頭,還帶着委屈可憐。
老頭看一眼顧修那可憐巴巴的模樣,輕嘆一口氣,緩緩搖頭,無奈的說:“孟婆知道讓你吃點苦味比登天還難,這湯裡給你加了蜜餞,味道不一樣,效果卻是一樣的,只是…”
老頭欲言又止。
顧修聽見裡面加了糖,也就不再扭捏了,痛痛快快的伸出手拿過湯,也不聽老頭說完,仰頭一口氣就喝了進去。
等到放下碗,雙眼茫然的看着老頭,不知所云。
只聽見老頭說:“只是孟婆不忍心看您渾渾噩噩的過一生,害怕司命又變着法的折騰您,給您加了些東西,讓您不至於一直忘記自己的身份,等待時機成熟就會想起來。”
不理會顧修的懵逼,老頭繼續說完。
說罷,帶着已經沒了冥界記憶的顧修重新回到輪迴潭,將她祭了出去。
沒了冥界記憶的顧修,在精魄歸位後,現實的記憶依舊存在,同樣的,她恢復了精魄歸位前的記憶。
她這記得跟別人講過,以後的她是要去玉氏的。
第二天醒來,顧修敲敲腦袋,感覺頭疼得厲害,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快到抓不住。
“奇怪,爲什麼我的記憶前後差別那麼大?”
顧修坐在牀頭,看着自己的手,茫然若失。
杜舒雅跟江顏的欺凌讓她記憶猶新,同樣的她跟大華和南清德的交際歷歷在目,很是清晰。
她有些鬱悶了,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她?
好像昨天還一切正常,今天早上這是怎麼了?
不過她更喜歡最近的自己,哪怕是沒有記憶,精魄歸位,生性和野心還是一樣的。
正當顧修糾結之際,同寢室的一個女生說話了:“呀,顧修你是不是偷偷去美容了?”
顧修轉頭看向她,是一個直髮女孩,中等長相,她叫楊清靈,不過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跟顧修說過話了。
“沒有。”
同樣的,楊清靈也在看她。
她們一個班級,顧修的變化她親眼目睹,很難相信眼前的顧修是之前處處被人針對的對象。
楊清靈看着顧修下了牀,隨手拿起昨天新買的襖,是紅色的,豔麗的色彩映襯着顧修的臉,無比白皙。
顧修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回望她,目光平淡:“看我幹嘛?”
她不知道的是,昨天經過輪迴潭的洗禮,她已經一改原先那種營養不良導致的黃疸。
現在的她,呈現的是一種白皙透亮的光滑肌膚,沒有戴眼鏡的她,更是讓人眼前忍不住一亮。
“沒什麼…”
楊清靈很想問問顧修這些天經歷了什麼,無論是在性格方面還是皮囊上,都彷彿脫胎換骨般尤爲新怡。
顧修下牀後,習慣性的在枕頭下摸了一把,只見她從枕頭下掏出來一副黑色眼鏡,嫺熟的掛在鼻樑上。
不是以前那樣的中規中矩,而是堪堪掛在那裡,頭一低就能看到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睛。
一番痞帥在其中。
她慢吞吞的從牀底下,拉出一個洗臉盆,去陽臺把掛着的毛巾取下來,放進洗臉盆裡。
這才悠哉悠哉的走出去,腳步輕快平緩。
顧修走後,寢室裡炸開了鍋,紛紛在議論顧修,只有蘇倩倩埋着頭,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或許能夠清晰感覺到顧修變化的人,除了南清德外,就只有她了。
那,壓的她透不過氣的氣場,到現在她回想起來,依舊能夠感受到透徹。
顧修說,她最討厭她這張嘴,沒由來的讓她惶恐。
無論如何,在沒有江顏的場合下,面對顧修,她還是少說話的好。
上完早操的顧修去了食堂,她要了兩個包子一杯豆漿。
路過小賣部的時候,她看見門口的女生手裡捧着一瓶AD鈣,好像以前她挺喜歡喝的。
那涼涼甜甜的液體順着喉嚨下肚,熟悉的味道,瞬間勾起了顧修的記憶。
對了,這是小時候最愛喝的,可惜那時候沒錢。
顧修走進教室後,意外的沒有看到江顏等人的身影,有些古怪。
她坐下座位沒多久,就感覺到一絲怪異,她仔仔細細的打量着桌子,忽然發現她的桌子被人換了,不再是滿桌的髒話。
前兩天,跟江顏衝突,忘記了這一檔子事,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就在顧修疑惑之際,南清德坐在旁邊拿手戳了戳她的胳膊,露出兩個小虎牙。
“我乾的。”
“哦。”
顧修不在意的迴應一聲,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哦同桌。”南清德眯着眼說。
顧修看了看他,突然問道:“你知道新華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