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聽,也許真正的反擊機會,就藏在這裡。”連城璧低聲提醒。
我深吸了一口氣,但情緒越來越不穩定,不斷地冒出各種怪念頭來。
從芙蓉街到藍石大溪地,我以爲自己是不斷逃脫危局,藉助外界的力量,轉換到越來越安全的地方,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我正一步一步邁入鬼菩薩、莫先生設置的圈套,向着他們的“魘嬰之術”越走越近。在這個圈套之外,則是言佛海的另一個更大的圈套,他正利用我,把鬼菩薩等的計劃全都偵測清楚,然後伺機一舉殲滅。
“我是誘餌、我是誘餌、我是誘餌……”這個聲音在我腦海裡激盪着,弄得我兩側太陽穴都隱隱作痛。
“夏先生,你必須冷靜下來——”連城璧低聲叫。
“我做不到。”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我幾度深呼吸,胸腔、腹腔裡卻像是塞進了幾大袋子水泥,沉甸甸、硬邦邦的,一動不動。此時此刻,我全身的血脈也全都凝滯了,上下阻塞,無法溝通。這種狀態下,我的大腦逐漸停止運轉,只是機械地聽着言佛海在敘述——
“我幾乎就能成功了,距離成功,只差一層窗戶紙。在那個深淵裡,我看到了一切,奇術師所能領悟的一切……深淵,絕對是深淵,每一個奇術師的腦子都是一個深淵,那麼多深淵連起來,層層深入下去。我確信,如果我能得到深淵,就能把‘遊園驚夢三大鬼王’的奇術融會貫通於一身。到那時候,天下奇術,唯吾獨尊,哈哈哈哈……”
講到得意處,言佛海哈哈大笑,乾硬的喉結上下跳蕩,顯得更爲猥瑣。
他的夢想很輝煌,計劃也很周密,但最終卻功虧一簣,只因爲秦王突然出現。或許,他太渴望成功,因而忘記了秦王的存在。
“深淵中有什麼”這個問題,或許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當時,我驚訝於野湖中出現的那張吞天巨口,全部心思都在逃生上,已經無暇細看深淵裡的狀況。言佛海曾經跌入其中——不,那是他的本來計劃,引誘巨口出現,他正好趁虛而入,深入虎穴之中。這個問題,只有言佛海能回答。或許,這就是他能在地牢鐵籠中活到現在的主要原因。
連城璧也在深呼吸,但她的情況比我好很多。
“神相水鏡就在那深淵裡?‘遊園驚夢三大鬼王’所加持的,就是保衛神相水鏡的神力?你曾經說過,除你之外,其餘六人一直都在試圖掩蓋真相。尤其是‘遊園驚夢’四人,更是早早地給神相水鏡下了咒,以確保它無法第二次重現人間。這一次呢?難道你已經發現了真相?”連城璧終於忍不住,隔着鐵籠,低聲詢問。
“呵呵呵呵……”言佛海怪笑起來。
連城璧皺眉,因爲笑聲無法說明任何事,也不是什麼有效的答案。
“我只問,神相水鏡是否在那裡?”連城璧又問。
“呵呵……大秘密、大秘密就藏在那裡,但誰也不可能取得,守着一座金山,卻無法得到更多。”言佛海顧左右而言他。
“那深淵多深?”連城璧追問。
“深有萬仞。”言佛海回答。
那是一個虛詞,如果真有萬仞,只怕要將地球都搠個透明窟窿了。
“你說出真話,然後開出條件來。如果我確實找到了那寶物,就釋放你。怎麼樣?”連城璧試探着問。
現在,我心裡大爲矛盾,因爲連城璧擺明了要搶神相水鏡。以她的信心和勇氣,再加上有秦王坐鎮撐腰,只怕她一定要達成願望才肯罷休。
言佛海一動不動,忽然又提起了另外的事:“魘嬰之術很好,一旦開始執行,就會自動運行下去。年輕人具有很強的可塑性,無論生命快進還是慢放,總是保持高度的配合性,積極跟進,比機器人還高效……”
我心裡猛地一動,他如此推崇魘嬰之術,難道自己已經做了某方面的嘗試?
某位江湖大佬曾經說過,奇術師與狂人只有一線之隔。
奇術修煉到極致,能夠產生翻江倒海、驚天動地的結果,而世界上每隔百年都會出現禍亂天下、荼毒衆生的狂人。這兩者,都是過於聰明、過於自負而造就的特殊智者。在特定情況下,奇術師能夠瞬間蛻變爲狂人,已經有先例可以證明。
“夏先生,不要聽他說,控制思想——”連城璧的話越飄越遙遠。
我試着控制自己的思想,卻發現耳朵已經不受控制,把言佛海說的每一個字都收入其中。
“魘嬰之術不是邪術,真正的高手,可以把別人的思想成就爲我所用,而且不必付出任何代價。這正是太極功夫裡‘四兩撥千斤’的妙招,順水推舟,一日千里。江湖傳言可畏,所以很多人都被傳言嚇倒了,無法正確分辨是非。真正的英雄,自然有他的正確認知,不被別人的言論所左右。也許,你想見識一下魘嬰之術的內核?跟我來,我就可以把一切都教給你……”
言佛海一邊說,一邊張開了緊合着的雙掌。
他的掌心放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彷彿同時打開了兩隻立體萬花筒。
我向萬花筒中看,察覺那世界中全都是輝煌瑰麗的建築,彷彿人間天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