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重複撥了好多次方媽的手機,她卻再也沒接過,方士清害怕極了,哆嗦着又打了家裡的座機,是方爸接的。

他緊張萬分的問:“爸,我媽呢?”

方爸語氣如常的說道:“在廚房刷碗啊,她不是剛給你打電話了嗎?我看新聞也沒顧上跟你說話,又怎麼了?”

方士清道:“……剛纔手機信號不好,說半截就斷了。”

方爸道:“那我叫她過來跟你說?”

方士清忙道:“不用不用,我沒事兒……您注意身體,我媽也……你們都注意身體。”

方爸笑道:“知道了,我這陣兒血壓穩定,你上回寄過來的治療儀挺好用的,你媽也感覺腰好多了,我們倆都好,哎,你過幾天就回來了,等回來再說吧,電話費這麼貴。”

方士清十分茫然且無措的掛了電話。

他根本不知道過幾天還不能不能回去,他媽還沒有把他剛纔說的話告訴他爸,現在藉着刷碗躲去廚房,獨自生氣,獨自消化兒子是個變態的事實。

除了生氣,她一定更傷心,會不會在哭?

他握着受傷的左手,眼淚不停的往外奔流,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舒服的。

他終於從他的龜殼裡鑽了出來,毫無準備卻又沒有退路。

他哭了很久,哭得頭暈眼睛疼,蹣跚着走到客廳,窩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好幾個地方電視臺都在播晚會,電視裡喜氣洋洋熱鬧非凡,更加襯得他形單影隻,寂寞如狗。

他很想念爸媽,也很想念從前的方明妤,更想念王齊。

可是他又不敢聯繫王齊,也許王齊正和新歡在一起,他這個舊人何必自討沒趣,就算暗戀多年的愛情早就卑微到了土裡,他也總還想殘留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

他其實又餓又難受,可是不想睡覺,也不想吃東西,一直熬到十二點多,門鈴突然響了。

大半夜裡的聲音格外響亮,幾乎嚇了方士清一跳。

他扭頭望着門,吞了口口水,這麼晚了,會是誰?

他猛地站了起來,心情有些微妙的雀躍。

是王齊嗎?是王齊吧?這麼晚還會來找他的,一定是王齊吧!

他喜悅的難以言說,甚至連隔着貓眼看一眼的步驟都省略過去,直接打開了門,滿臉的期待頓時尷尬的僵在臉上。

鄭秋陽抱着一箱啤酒站在門口,本來就有些鬱悶的心情在看到好基友那副“你來幹什麼”的表情後,變得更加鬱悶。

今天晚上,他去他媽那,本來打算母子倆一起高高興興吃頓餃子,結果他爸不好好在家待着,非要過來湊團圓飯的熱鬧,他媽當然高興,他就覺得不妙,果然餃子還沒煮進鍋裡,他爸的正室就帶着他那便宜哥哥殺了過來,他爸灰溜溜的站在那不吭聲,他媽低着頭抹眼淚兒。

這種事兒他從小到大見得多了,從前他還想過,等自己長大有能力了,絕不再受這些窩囊氣,他要帶着他媽離開這些人,離得遠遠的,去過另一種生活。可到後來他也慢慢看出來,他媽這會兒哭的梨花帶雨,轉頭還是要心甘情願繼續沒名沒分的過下去,到死估計也捨不得離開他爸。

這幾年,他漸漸也被這反反覆覆的破事兒磨得沒了心氣,他爸讓他學設計他就去學設計,讓他進公司他就進公司,他那個哥哥當然不會看他順眼,時常找個理由擠兌他,他也只裝不知道,表面樂樂呵呵和和氣氣,過一天就是一天。

他忍讓一點,他媽就能少受一點氣。

哄着他媽睡下,他就出來了,想去找點樂子散散心。在酒吧裡泡了一會兒,卻怎麼也提不起精神,心裡憋悶的厲害,發現自己不是想找個人聊聊騷,而是想找個人聊聊天。

“大哥,已經十二點多了,”方士清沒好氣的說,“你就來找我說你的家長裡短?我看起來那麼八婆嗎?”

鄭秋陽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背靠着沙發,已經喝了半罐啤酒,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愛聽這個,所以壓根就沒想找你……我去找袁瑞了。”

方士清的心情也不好,在他旁邊盤腿坐下,也開了罐啤酒,隨口道:“他倒是個好樹洞,我有不高興的事兒,也喜歡跟他聊。”

鄭秋陽向後仰了仰,說:“我頭開始還有點不服,覺得你有事兒不跟我這個知心哥哥說,居然要跟他那個傻瓜說。”

方士清踢了他一腳:“你能別損他嗎?他是心眼兒少,可不是傻。”

鄭秋陽咧嘴笑:“心眼兒少,不就是缺心眼麼?”

他給袁瑞打了電話,才知道袁瑞搬了家,就直接開車去了袁瑞的新家,還買了兩瓶紅酒當賀禮。

袁瑞給他煮了碗餃子,餃子是自己包的,皮薄餡兒大挺好吃,他吃完了一碗還覺得不夠,敲着筷子要續碗,袁瑞說:“你剛纔吃的都是我明天的早飯,我一共就包了這麼多。”

鄭秋陽跑去廚房看了看,果真沒了餃子,聞着那鍋餃子湯也覺得香,盛了一碗湯咕咚咕咚喝了。

喝飽了出來對着袁瑞把家裡亂七八糟的事兒說了說,袁瑞十分同情的勸慰了他一番,可他本來就不是想聽安慰,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說完就算了,也沒太把袁瑞的安慰當回事兒。

袁瑞卻忽然嘆了口氣說:“我媽早沒了,我爸失蹤了十幾年,你有爸有媽的,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

鄭秋陽不知道這些情況,當下有些愣住,道:“你這麼慘啊。”

袁瑞一臉無辜的說:“我也不慘啊,我從小就特幸運。”

鄭秋陽無語道:“這也能叫幸運……你不是總失戀嗎?”他不想問袁瑞家裡的事,感覺像在人家傷口上撒鹽一樣。

袁瑞道:“我喜歡的人雖然都不喜歡我,可是我從來沒喜歡過壞人啊,不然就我這樣的傻缺,早就被騙了不知道多少次。遠的不說,就說王齊,他雖然不喜歡我,可是他介紹了電視臺的人給我認識,我事業現在有起色全靠他了。”

鄭秋陽壓根不知道袁瑞還喜歡過王齊,臉色古怪了幾分,忍不住道:“你喜歡過的人可真多……得,那我肯定不算什麼好人。”剛開始就耍人玩兒來着。

袁瑞一笑,道:“你也不錯啊,我那天一說搬家,你就說要幫忙,最後我沒好意思麻煩你吧,可你今天還送我紅酒,我得買個漂亮的紅酒架子把它們放起來。”

他把桌上的紅酒拿過來,兩手一上一下抓着仔細看,好像特別喜歡的樣子。

鄭秋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他送出過很多瓶紅酒,還從來沒人會把這東西當回事兒。

袁瑞是說過他窮,可是鄭秋陽又不瞎,除了第一次見面時袁瑞是在工作,其他時候見他都是私下裡,他的私服都是牌子貨,還不只一兩個牌子,那不可能全是品牌商贊助。而袁瑞又不是個虛榮的人,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買奢侈品牌。

他一點都不窮,他就是會過日子。

他也不是稀罕那兩瓶紅酒,他就是在意別人的心意。

過了這麼半天,剛纔喝的餃子湯已經變成了另一種液體,鄭秋陽站起來想去廁所放水。

袁瑞不放心的叮囑道:“你可記得把馬桶圈弄起來,完了別甩啊,要是甩到外面去我又得擦,我剛用消毒液把馬桶和衛生間地磚全擦了一遍,累得都直不起腰了。”

鄭秋陽聽他囉嗦,忍不住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你乾脆去幫我握着得了,更放心。”

袁瑞:“……”

鄭秋陽看他一副吃癟的模樣,心情大好,鬼使神差的想起他的擼管學說,道:“要是握了乾脆就再擼一擼,我也試試你技術是不是真像你自己說的那麼好。”

袁瑞錯愕道:“……你不是喜歡女的嗎?”

鄭秋陽嚴肅的胡說八道:“我是喜歡女的,可是哥們兒間互相打個飛機也正常啊,你沒跟你哥們兒互打過飛機嗎?”

袁瑞雙眼睜的老大:“……沒有,我也沒有哥們兒。”

鄭秋陽憋着笑說:“你看,爲什麼你沒哥們兒?就是因爲你連這個都沒試過。”

袁瑞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喉嚨非常明顯的吞了口口水,問道:“那,你給方士清打過飛機嗎?他也給你打過?”

鄭秋陽雖然胡扯得很高興,可也不能隨口就真給哥們兒扣屎盆子,一臉認真道:“他不行,他有對象啊。”

袁瑞語速有些慢的說:“我也只想給我對象擼。”

鄭秋陽想也不想道:“那我就……”他猛地收了聲。

袁瑞眨眨眼,問他:“那你就什麼?”

鄭秋陽看他片刻,道:“哎喲,這麼晚了,我得回家了。”

袁瑞十分奇怪,說:“你不是說要撒尿嗎?”

鄭秋陽正色道:“突然不想尿了。”

“我差點就說出我要跟他搞對象了,”他正襟危坐的看着方士清,荒唐的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哪兒不對勁啊?”

方士清也用看病人的眼神看着他:“你不喜歡大胸妹了嗎?”

鄭秋陽想了想,道:“喜歡啊,又軟又香的。”

方士清煩躁道:“那不就得了,你就是吃餃子吃傻了,袁瑞做飯特好吃,我吃完他做的飯也差點就決定再追他一次了。”

鄭秋陽一臉恍恍惚惚的琢磨了會兒,反應過來基友也不對勁,問道:“你怎麼了?眼睛腫成這樣?失戀那勁兒早該過去了呀。”

方士清的臉色變了變,半晌才道:“我出櫃了……我媽直接摔了我電話。”

鄭秋陽:“……”

方士清垂下視線,手裡捏着一個空了的啤酒罐,道:“我覺得我挺沒勁的,王齊跟我好着的時候,一直逼着我出櫃,就是因爲我不願意他才甩了我,現在他都跟別人好了,你說我一個單身狗,出不出櫃有什麼意思?”

鄭秋陽又拉開一罐啤酒的拉環遞給他,勸道:“反正已經出了,就當爲以後打基礎,你早晚還得找個對象,不爲王齊就當爲你自己唄。要我說他纔沒勁,爲這麼點破逼事兒甩了你,完了沒幾天又勾搭上其他人,真是眼瞎又腦殘。”

方士清不無酸意的說:“他纔不眼瞎,他那新對象長得比我帥。”

鄭秋陽好奇道:“是誰?我認識嗎?”

方士清道:“估計沒人不認識他,二環立交橋上最大的廣告牌上就印着他,每天讓咱們爲了您和大家的安全,請勿疲勞駕駛。”

鄭秋陽一想,二環立交橋廣告牌上那個交通安全大使……

他驚詫道:“你說的是柏圖?!臥槽,王齊這是……什麼豔福啊?”

方士清被說得更生氣,一張臉寒得快凍住了。

鄭秋陽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建議道:“他這是人往高處走,你也不能示弱啊,得趕緊找個比他更好的,然後領到他面前轉一圈,氣不死他。”

方士清深以爲然,道:“然後我再告訴他我已經出了櫃,可不是爲了他,就是爲了我那新對象。”

鄭秋陽拍手道:“沒錯,就該這麼辦,對付渣前任,就是要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冷酷無情!”

方士清的鬥志燃燒起來,咕咚咕咚喝了一罐啤酒,問道:“你說的這麼有經驗,以前這麼幹過不少次吧?”

鄭秋陽舔了下嘴脣,道:“不是,我的前任們就愛這麼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