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李自成跟着,省去了不少麻煩,他以前在山寨呆過,對秦嶺一帶很熟悉,打探消息是個能手。荊斬龍特意交待他,讓他不可泄露消息。
一直走到呼家鎮,都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那些山寨的頭領對商洛山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情,只知道十日後天魔宗要舉辦開壇儀式。
到了呼家鎮,東方明月和風飄雪已從斷魂山返回,正在那裡等着,二人告訴荊斬龍,斷魂山並沒有發現魔族入世的跡象,但從山中的情形看,也是早晚之間的事。
一番商議,李自成三人決定去投奔高迎祥,此時高迎祥的部落已轉移到了山西境內。
傅青竹道:“現在既然是這個情況,我也要和諸位暫時分別了,我離家日久,早該回去看看,正好我四人可以做伴同行。”
荊斬龍十分不捨,但他也明白傅青竹的心情,叮囑道:“大哥一路小心,再有幾個月,就是閹賊召集的武林爭霸賽了,希望大哥能前來相聚。”
“李兄,勞煩你叔侄三人在路上好生照顧傅大哥,若是有什麼差池,我拿你是問!”
李自成一激靈,惶恐道:“請荊少俠放心,在下一定照顧好傅公子。”
傅青竹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要人照顧?”
柳如煙忽然道:“傅大哥,我想和你一道,不知傅大哥肯不肯?”
她說話時臉色微紅,風飄雪是過來人,心想這小女孩是喜歡上了傅青竹,自己應該撮合他們。
“青竹,你就帶上如煙吧,她喜歡讀書,你好好教教她,你們兩個互相照應。”
“好啊,我沒說不答應,如煙,要行拜師禮的喲……”
周茗媚道:“如煙,師傅的劍法別荒廢了,等你回來,師姐可是要考你的。”
“知道了,我的周師姐。”
東方明月道:“斬龍,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荊斬龍忽然深施一禮,道:“明月大哥,飄雪姑姑,我有個請求,不知你倆能不能答應我?”
風飄雪嗤地一笑,道:“斬龍,怎麼忽然之間這麼客氣,你說吧,什麼事?”
“我想請你們幫我照看師傅,讓他老人家暫住你們的‘明月山莊’,不知方不方便?”
“那你呢,要去哪裡?”
“我和蕭大哥兩人想四處看看,等忙完了,就去找你們,看一看江南的美景。”
東方明月和離恨天心中瞭然,知道荊斬龍想要遊劍江湖,增加閱歷的同時,更爲下一步的行動做準備。
離恨天道:“龍兒,你不必擔心爲師,姑蘇人傑地靈,風景秀麗,爲師早就想去了。小展、一鳴,茗媚,你們三個去不去?”
荊斬龍已經說明了,要和蕭乘風一道,楊展、羅一鳴自然同意,周茗媚卻有些不樂意。
“斬龍哥哥,爲何不帶着我一起,你嫌棄我是個女孩子是不是?”
“茗媚,我和蕭大哥這次行蹤不定,江湖險惡,你一個女孩子跟着確實不方便。”
風飄雪道:“茗媚,你跟着我回山莊,和我做個伴,我們一起習劍彈琴怎麼樣,姑蘇有許多名勝古蹟,到時間我帶你去轉轉。”
離恨天也勸道:“茗媚,走吧,我們去江南,你還沒去過江南,正好可以開開眼。”
周茗媚撅着小嘴:“那好吧,斬龍哥哥,你可要快點來找我們。”
一切商定,用餐之後,諸人分道揚鑣,各奔目的地。
衆人走後,蕭乘風道:“咱們去哪兒?”
荊斬龍目視前方,深邃的眼瞳透着堅毅。
“關外,去殺皇太極。”
“哈哈,我猜到你就要這麼做,走……”
荊斬龍早就有了這個打算,如今師傅已經安頓好,也無其他大事,他迫切的想要會一會這個記憶中的仇人。
此去路途遙遠,兩人爲了不引人注目,買了兩匹馬,縱馬而行,邊走邊看。
蕭乘風行走江湖多年,見聞廣博,途中不時和荊斬龍說些武林軼事,教他遊歷的經驗。
幾天後到了河南境內,荊斬龍想起父親和姑姑盈雪,心中惻然,和蕭乘風來到了小商河畔,找到了當初埋葬父親和姑姑的地方。
幾年的時間,小商河兩岸的樹木鬱鬱蔥蔥,那株雪松此時已長成了大樹,頂部的枝葉猶如巨大的華蓋,遮住了陽光。
雪松的根部不遠處有一處隆起的墳頭,荒草叢生,顯見得是許久未曾有人來過。
荊斬龍不由自主跪倒在地,眼淚不覺間流了下來。
“父親,姑姑,孩兒不孝……”
蕭乘風想起了自己的爹孃,埋骨天山,連個墳頭都沒有,不自禁跟着荊斬龍一起落淚。
兩人剷土添墳,又把四周的野草清除乾淨,荊斬龍找了一塊青色條石,當做墓碑,在石碑上刻下了幾行字:父荊天下、姑蘇盈雪之墓,兒荊斬龍刻立!
按照世俗的觀念,墓碑不應該這樣寫,但荊斬龍並不在意這些,他心中激盪,龍飛鳳舞,一蹴而就,劍勢透石三分,散發着凜凜的劍意。
“父親,姑姑,孩兒暫時把您二老先安葬在此,等兒子殺了皇太極,再爲你們找一塊風水寶地……”
紅日西墜,殘陽如血,荊斬龍不願就此離去,和蕭乘風說今晚要在此守候一夜,明日趕路。
兩個人把馬拴好,坐在墳前,看天上繁星閃閃,月明月暗。
林子內清風徐徐,偶有夜鳥啼空,小商橋寂寞無言。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是一首蘇軾悼念亡妻的《江城子》,蕭乘風念及自己的父母,隨口吟誦,荊斬龍的思緒隨着詞意不覺中彷彿看到了父親、母親的影子。
驀然聽得一個豪邁的聲音道:“何言中路遭棄捐,零落飄淪古嶽邊。雖復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沖天”。
聲音從橋上傳來,兩人相視一眼,隨着聲音看去,夜色下,但見橋上踉踉蹌蹌走來一人,彷彿喝醉了酒,東搖西晃,手中似是拿着一個酒葫蘆,口中碎碎念個不停。
“並刀昨夜匣中鳴,燕趙悲歌最不平。易水潺湲雲草碧,可憐無處送荊卿。”
這四句話讓荊斬龍生出了相識之意,他起身朗聲道:“兄臺請留步。”
說着話,他一躍到了橋面。
那人一襲青衣,手中拿着一個酒葫蘆,腰間斜跨長劍,年齡約有二十七八歲,劍眉斜飛,身材不算太高,略顯瘦削,雙目之中充滿了憂鬱和悲憤。
看到荊斬龍,這人不由得心中一震,暗自道:“好一個霸氣十足的美少年”!
“在下荊斬龍,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青衣男子嘻嘻一笑道:“江南陳子龍,見過荊兄弟。剛剛在下還正在念叨‘荊卿’,想不到荊兄弟就出現了,此乃天意乎?”
“陳大哥所念是何人之作?聽起來悲憤雄壯,小弟雖不懂詩詞,也覺甚是入耳。”
陳子龍大笑道:“哈哈哈,那是在下的即興之作,讓荊兄弟見笑了。”
兩人言語投機,此時蕭乘風也走了過來,陳子龍大笑道:“小商橋果然是英雄輩出之地,昔有楊將軍,今有兩位這樣的年少俠客,陳某何其幸哉!”
蕭乘風看出陳子龍乃是性情中人,滿腹經綸,不由起了好感。
經過交談,得知這陳子龍乃是江南人士,也算是官宦世家,他自幼熟讀史書,文才過人,家裡都希望他能考個功名,封妻廕子,陳子龍也少有大志,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劍術在江南一帶也頗有名氣。
陳父爲官清廉,陳子龍爲人耿直,不屑和那些趨炎附勢之徒同流合污,故此他多次參加科考,始終榜上無名。心中鬱悶之下,他仗劍闖蕩江湖,四處歷練。
前段時間,他從江南出發,徑直到了塞外天山,拜見了天山掌門雲飛魚,求他指點了劍法,並拜他爲師,作了他的記名弟子。
在天山呆了一段時間,他下山返回,在關外去了袁崇煥的軍營,呆了數日,一路南下,這天走到了小商橋,想起楊再興的英雄傳說,陳子龍心中甚爲敬仰,就在小商橋找了客棧住下,晚上吃罷飯無事,一個人出來閒逛。
陳子龍甚是愛酒,終日揣着酒葫蘆,但他看似醉酒,實則異常清醒。
蕭乘風問道:“陳兄原來還是天山弟子,雲掌門身體可好?天山派如今的情形如何?”
“家師身體硬朗,天山派人才濟濟,弟子衆多,少掌門精明能幹,小姐的劍術無人能敵,傳遍了草原,人們都稱她‘天山明珠’,可小姐卻經常鬱鬱寡歡的……”
陳子龍還在往下講,蕭乘風的腦海中卻浮現出雲若詩的影子。
那個面若桃花的女孩子,頭上經常挽着一方錦帕,騎在馬上,腦後的黑色長髮隨風飄拂,高挺的鼻樑,一雙大眼閃動着靈性和柔情,眼窩略微深陷,雙瞳漆黑中泛着一點藍色,小巧紅潤的雙脣,膚如凝脂,身形窈窕。
那一次他獨上天山派,與雲飛魚交戰,雲若詩遠遠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許的哀傷,卻又帶着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