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呷了口酒,悠悠道:“在下有個嗜好,喜歡蒐集民間野史,得到了不少的資料,我說給你們聽聽。”
老者兩人聽陳子龍如此一說,也停止了私語,靜聽陳子龍往下講。
“傳說楊再興自幼習練楊家槍法,後來在君山奇遇,非但得了楚霸王的‘霸王槍’,掌握了霸王槍的精髓,更尋到了一件武林至寶‘鯤鵬軟甲’。”
“這件傳說中的至寶相傳是由上古神獸大鵬鳥和北海靈魚鯤的精血混合而成,既能生出雙翼直上雲霄,又能潛入海底遨遊龍宮。楊將軍下了君山,槍舞神州,威震華夏,後來他遇到了嶽元帥,兩人惺惺相惜,結爲了兄弟。”
“當時金人兵強馬壯,自石敬瑭把燕雲十六州割讓契丹,自稱兒皇帝后,中原所用的馬匹只能從雲貴一帶供給,大都瘦弱低矮,無法和北方草原的馬匹相比,因此岳家軍每一次的勝利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楊將軍的加入,讓岳家軍如虎添翼,金兵叫苦不迭,他們想盡一切辦法要除掉楊將軍,但都沒有得逞。”
“小商河之戰,金人請來了嶗山道士,佈下了死亡幻陣。完顏宗弼(金兀朮)深知將軍的厲害,知道如果僅憑這些,雖然能讓楊將軍陷入包圍,卻不能阻止他逃出生天。於是他又想對策,尋找到了公輸後人,不惜重金,製造了九支‘飛天神弩’。”
荊斬龍冷然道:“又是公輸世家,可嘆公輸摘星前輩,在澶淵城相助楊元帥,殺了遼國統帥蕭撻凜,他的後人卻如此不爭氣,反倒助紂爲虐!”
忽聽那老者幽幽道:“不肖子孫世所多見,龍生龍、鳳生鳳也未必正確。”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況乎人也!”
陳子龍笑着接了一句,繼續說道:“這種弩箭的殺傷力太大了,除了‘鯤鵬軟甲’外,幾乎能穿透當時所有的鎧甲,並破掉武者的內力真氣,而金人的第一箭道高手完顏猛,出自飛衛門下,箭術高深。”
“楊將軍和手下三百人,還有摯愛百里花,落入了金人的圈套,從早晨戰到黃昏,楊將軍一杆槍殺敵上千,但三百人也死的只剩兩人。
其時楊夫人已經懷了楊將軍的骨血,趁着戰鬥的空隙,楊將軍脫下了軟甲,給了楊夫人,並和她換了坐騎,讓她無論如何爲楊家留下血脈,並讓剩下的兩名貼身侍衛保護夫人殺出重圍。”
“楊夫人自然不肯,可情勢危急,她不得不從。三人走後,只剩下楊將軍一人面對金人的千軍萬馬!
楊將軍凜然不懼,再殺百人,金兀朮下令道士施法,小商河的河牀瞬間乾涸,淤泥壅塞,濃霧瀰漫,大雪飛揚。
楊將軍且戰且走,無奈胯下馬累到無力,濃霧中陷入淤泥,楊將軍棄馬步戰,完顏猛發出‘飛天神弩’,金兵亂箭齊發,將軍躲過六枝神弩,身中三枝,他把霸王槍脫手扔出,完顏猛被釘在了石橋之上,這時箭矢如雨,將軍仰天大笑,壯烈殉國!”
陳子龍一口氣講完,荊斬龍聽得熱血沸騰,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這纔是真正的大英雄!楊將軍頂天立地,真不愧爲我輩的楷模,華夏的戰神!”
酒館內一時寂靜無聲,各人的腦海中都在回想楊再興的神姿天威,心情激盪。
蕭乘風道:“陳兄,這雖然是民間野史,但我寧願相信它是真的。不過在下有幾點疑問向陳兄討教。”
“蕭公子但說無妨,子龍知無不言。”
“依你所說,軟甲既然如此厲害,楊將軍爲何還要和夫人換馬?楊夫人完全可以靠着軟甲獨自逃生,那兩名護衛的功夫難道還高過楊將軍?他們和楊夫人最後去了哪裡?軟甲又落在了何處?明知道‘飛天神弩’不能射穿軟甲,金兀朮花重金打造神弩的原因何在,這些,陳兄可否明瞭?”
陳子龍頓時愣住,撓了撓頭,略有尷尬。
“這個嘛……這個,野史中沒有記載,在下也不是特別清楚。也許楊將軍是愛妻心切,雖然有軟甲護身,可還是不放心,於是就換了馬,那兩名護衛也許是爲了照顧楊夫人吧,至於他們最後去了哪裡,還有軟甲的下落,我是真不知情。金兀朮打造神弩,我想也不單是爲了對付楊將軍,或許他想威懾嶽元帥也有可能。”
陳子龍解釋的明顯有些牽強,自己都不好意思嘿嘿笑了起來。荊斬龍帶着惋惜的語氣道:“我若有‘鯤鵬軟甲’,這就背生雙翅,殺了皇太極!”
三人只顧說話,沒有注意到那醜陋老者在聽到荊斬龍的這句話時,眼神陡然放光,精芒四射。
這是瞬息之事,老者又合攏了眼皮。三人悶頭又喝了幾碗酒,話題一轉,說起了軍營的戰情。
荊斬龍道:“陳兄,你說‘玄女門’相助皇太極,她們的頭領是誰?”
“聽說是一個叫神木鳳的女子,帶了十幾名女弟子,個個神通廣大。蜀山派這邊,以燕凝眸爲首,共有七名蜀山劍俠,加上墨門的死士,全力保護袁督師。”
荊斬龍喃喃道:“墨門,這是怎樣的一個門派?危難之時,總有他們的身影……”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陳子龍酒意上頭,有了幾分醉態。這‘千日醉’不比尋常之酒,陳子龍這次是真有些醉了。
“荊兄弟,這些墨門的死士真可謂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他們服裝統一,不計生死,不圖名利,他們的生命彷彿不屬於他們自己!他們各有絕學,其功勞絕不亞於蜀山劍俠!有一個叫班沉水的尤其厲害,他製作出各種奇巧的機關暗器,讓滿洲兵吃盡了苦頭,在戰場上屢建奇功。”
荊斬龍沉吟道:“我曾聽傅大哥說過,墨門分爲了幾支,有江湖遊俠,有你說的這種死士,還有的人做了隱士,但他們的機關暗器術似乎絕跡失傳,被公輸世家蓋下去了。”
忽聽那老者哼了一聲道:“公輸世家算什麼東西,除了他們的先祖公輸般,門下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也只有公輸摘星還算湊合,他們制定的那些個缺德的門規,簡直是不值一提!”
三人都是一愣,看那老者時,滿臉的不屑,但忽然又涌上了自豪之色。
“墨門傳人不願爲官,他們更願意默默的付出,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但那又何妨!”
那老婆婆忽然低低的抽泣起來,老者怒道:“老婆子你哭什麼?我說的不對嗎?沉水做的是這樣的事,我們不應該感到驕傲嗎?”
老婆婆忽然破涕爲笑:“死老頭子,我是高興的,你們父子能和好,我很開心。”
蕭乘風聽出了端倪,笑道:“我聽明白了,那個班沉水是老伯你們兩個的兒子,你們父子曾經有矛盾,現在知道他在袁督師的軍營,老伯原諒他了。”
陳子龍哈哈大笑,用筷子敲着桌面。
“你這老伯,有這樣的兒子,你還不滿意……”
老者嘆了口氣,道:“哎,可惜我班家就要絕後了。”
“大丈夫何患無妻!班大哥豈會討不到老婆,你二老就別操心了。”
“既爲墨門死士,豈可再有家室!”
陳子龍一愣,荊斬龍道:“我明白老伯的話意了,墨門死士,準備隨時赴死,若是有了家室,難免有了牽掛。”
老者點點頭:“不錯,這也是墨門的規矩。”
蕭乘風道:“老伯,請過來坐。想不到在此處竟隱藏着老伯這樣的隱士,我三人失敬了!”
老者沒有推辭,與老婆婆一起坐了下來。
“老夫班通,這是內人小翠。”
老婆婆有些害臊,嗔道:“一把年紀了,還叫我小翠……”
陳子龍樂道:“在老伯心中,婆婆永遠是那個年輕時的小翠。”
班通抿了口酒,道:“你三人俱是年輕有爲,老夫得遇你們,實在開心!這裡已很久沒有你們這樣的人才了。數年前,曾經有一個像你們這樣的人偶然來過,可再也沒了他的消息。”
“那個人是誰?我陳子龍交遊廣闊,說不定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荊天下,殺手之王。”
荊斬龍這一驚非同小可,可隨即想道:“這班通既然見過自己的父親,爲何進屋時看到自己並沒有特別的反應?”
不過他隨即釋然,心想:“只是匆匆相遇,時隔多年,或許班通已忘了父親的樣子。”
果然聽得班通說道:“那位荊大俠雖然是殺手之王,但殺的盡是可殺之人,他是老夫敬佩的英雄,我們萍水相逢,他的樣子我已記不太清,但他說的話卻猶在耳邊。 ”
荊斬龍強抑激動之情,急切問道:“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