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自己家一樣隨意啊……卡帕蘭主教。”
韓棄當然沒睡，也睡不着。
第一次有點後悔該多喝一點，而不是隻幹了一杯度數不高的松子酒。
然後，門被輕輕推開。
看着走進來的身影，韓棄扯起嘴角，輕笑開口。
“神賜大陸……”
卡帕蘭隨意坐下，笑着看着韓棄：“哪裡都是聖庭的家。不分種族，不分國籍……都是神的子民。”
韓棄似笑非笑開口：“除了棄兒。”
卡帕蘭呵呵笑着：“除了棄兒。”
沒再說話，氛圍卻好像很平靜。
許久之後，韓棄嘆口氣，坐起看着卡帕蘭，輕聲開口：“在等什麼？小短身在你們手裡了，殺掉她不就達到目的了。”
卡帕蘭一頓，搖頭開口：“還是不敢完全確定，畢竟你捱了耳光又湊上另一邊，出棄兒甚至所有常人該有的反應範圍。”
韓棄表情凝固，抿起嘴角，看着卡帕蘭：“如果時間拖得越長，或許可能出現紕漏。導致被我搶回來，或者……你們乾脆不敢再碰。”
卡帕蘭平靜點頭：“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停頓半響，卡帕蘭笑着看着韓棄：“但即便如此，似乎我們也沒什麼損失。再找機會好了。”
韓棄語氣一滯，無奈笑着：“是啊。只有聖庭隨便找別人麻煩，誰敢反抗聖庭……哪怕明知道聖庭就是打壓針對也不敢。”
這就叫有恃無恐。
相當於他用刀砍你你躲不開就死，躲開了你還沒法報.警抓他。
警.察或者法.官知道並親眼看到他用刀砍你，都不敢管。
而你敢還手報復，那麼人家就等着你呢。
局面就這麼簡單。
卡帕蘭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看着韓棄：“況且我們也不覺得你有機會找到，就算找到也搶不走。因爲實在沒辦法的時候，我們也可以……”
“提前殺掉。”
韓棄接口看着卡帕蘭：“是吧？”
卡帕蘭仔細看着韓棄的眼睛和表情，半響似乎投向一般擺手笑着：“我不費心去看你到底是真的平靜還是裝作平靜。”
放下水杯，卡帕蘭嘆息：“我反正已經見識過你的隱忍。不想浪費精力。”
韓棄沉默，不一會看着卡帕蘭：“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卡帕蘭似笑非笑：“又想用什麼利益說服我？我知道你口才好，頭腦也好。可以試試。”
韓棄搖頭：“不用口才。只要你把人給我，你想要什麼我都給。”
卡帕蘭一愣，慢慢收起笑容，仔細看着韓棄，就這麼看着。
許久之後，卡帕蘭有些不確定，也有些不理解探身：“這個孩子，對你就這麼重要？”
韓棄沒回應。
卡帕蘭搖頭：“當然，我知道對你很重要。不然我們也不會費力趁機把她從學士城帶走。”
韓棄扯起嘴角：“你不明白爲什麼我沒用所謂權術，常理中和你們的談判展現我毫不在意她，以此來降低你們的要求，動搖你們搶走她可以讓我甘願臣服的信心。”
卡帕蘭點頭：“和你被打耳光都能笑呵呵湊臉上來繼續打的隱忍，這次你的應對毫無權謀技術甚至轉圜性。非常低級如同一個莽漢一樣手足無措。天差地別的程度。”
韓棄搖頭笑着：“我不信你到現在還沒想通。”
卡帕蘭語氣一滯，嘆息開口：“想通了。離開學士城沒多久就想通……”
看着韓棄，卡帕蘭出神：“當時我不該打你，直接打那個孩子就好了。”
韓棄輕笑點頭：“所以嘛。我第一時間給她甩到飛弦班長懷裡。儘管我不認爲你當時能反應過來。”
卡帕蘭笑着：“是。我當時確實沒想到。而且即便我想到了，我也不好直接對花冠帝國皇儲動手。哪怕我針對她懷裡孩子。”
又是一陣笑聲，然後沉默。
不得不提氣氛一直很平和。
因爲這件事不是小說不是傳記不是吟遊詩人吟唱的故事。
沒有起承轉合，一步步到達高朝的節奏。
已經過了色厲內荏討價還價虛張聲勢的過程。
或者乾脆就沒有。
韓棄和飛弦蘇格蕾說過權術的真諦就是。
永遠不要輕視任何人。
否則總有一天會找回來，自己吃虧。
他不會討價還價不會色厲內荏不會虛張聲勢耍聰明玩手段。
因爲只要弄不好，就一定是小短身承受他的失誤和過錯。
本末倒置。
況且，也沒用。
他有什麼可以嚇住聖庭的力量，動搖聖庭的利益？
貌似，他沒有。
“那麼如果……”
卡帕蘭看着韓棄：“我們同意把孩子還你，你願意付出所有？”
沉默打破，韓棄出神片刻，擡頭開口：“是。所有。”
卡帕蘭似笑非笑：“讓你簽訂靈魂契約呢？”
韓棄點頭：“可以。”
卡帕蘭好奇探身：“哪怕要你自殺呢？”
韓棄看着卡帕蘭，彎起嘴角：“可以。”
補充一句，韓棄開口：“不過前提都是真正把小短身還回來。”
卡帕蘭不解：“意義何在？”
韓棄搖頭：“你懂……只是你做不到而已。”
卡帕蘭沉默，沒再開口。
是，他懂。
每個人都會有對他來說重要的人或物，甚至甘願犧牲一切只要對方能安然無恙。
但是卡帕蘭沒有，他也不可能讓自己有。
或者說能身處高位的，都不可能讓自己被任何什麼限制。
“你覺得……我們會接受嗎？”
卡帕蘭沉吟許久，看着韓棄：“比如讓你簽訂靈魂契約，或者，讓你去死。”
韓棄笑了笑：“不會的。我個人可以產生的影響力已經過我死或者被控制給聖庭帶來的需要。”
看着卡帕蘭，韓棄目光平靜：“你們需要我活着，需要刺激我反抗聖庭，從而讓你們找到藉口，從內部破壞還沒開始但已經讓你們聖庭忌憚甚至恐懼的潛在聯盟。”
卡帕蘭看着韓棄，就這麼看着，許久之後，嘆息開口：“我以爲我今天來是要確保你一定會做出我們希望你做出的事，而特地刺激你……但我想即便不是，我也會來看看你。”
韓棄沒回應。
卡帕蘭開口：“你是個特別的棄兒。或者已經脫了棄兒的範疇，是個有人格魅力的人。讓我都很敬佩。”
韓棄呵呵笑着：“敬佩我就把孩子還我不好嗎？”
卡帕蘭也呵呵笑着：“如果只是我，也許我可以考慮。但如今你知道，教皇陛下親自插手了。”
韓棄聳聳肩，低頭沒說話。
似乎今天的談話陷入很多次沉默。
不過每次，也都是卡帕蘭打破。
“如果。”
卡帕蘭看着韓棄：“雖然這是我希望的，也是聖庭希望的。不過我還是好奇想問一下。”
韓棄點頭看着卡帕蘭等待。
卡帕蘭探身，凝神開口：“如果，最後孩子你沒帶走……我的意思你懂的。不是說她被禁錮留下，而是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
直視韓棄的眼睛，卡帕蘭詢問：“你會……怎麼樣？”
韓棄身子一顫，停頓許久沒回應。
而卡帕蘭也不催促，一直盯着韓棄。
“我啊。”
直到許久，韓棄笑着開口，呼出一口氣，清澈的目光帶着溫和的笑容看着卡帕蘭：“我會怎麼樣……我自己也不知道。”
卡帕蘭眉頭輕皺，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韓棄當然瞭解他的想法，平靜笑着：“就好比當我知道聖庭爲了一個棄兒孩子，甘願暴露並遺留兩件真正的神器給學士城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付出多少，一定就會收穫多少……至少是想要收穫同付出成比例的回報。”
卡帕蘭抿起嘴角，看着韓棄：“你的意思是，你甚至甘願放棄生命的代價，願意付出所有換回她……最後如果還是不行。是不是，你將要討回的，也將會更多？”
韓棄呵呵笑着：“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卡帕蘭失笑指着他：“這時候，你居然還敢威脅？”
韓棄無奈：“不然呢？你們也沒給我別的選擇啊。”
卡帕蘭語氣一滯，笑笑沒說什麼。
短暫的沉默，韓棄好奇看着他：“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卡帕蘭一愣，點頭示意等待。
韓棄看着卡帕蘭，就這麼看着，許久之後，輕笑開口：“如果這次我都忍耐下來，老老實實回去不鬧事。你們呢？又會怎麼樣？”
卡帕蘭臉色一變，仔細看着韓棄的表情，不動聲色開口：“所以我們要確保你一定會受到刺激。”
韓棄點頭：“好。其實這就是你們要的不是嗎？你不用刺激我，我馬上就能做到。”
卡帕蘭笑着擺手：“這個你不用想了。以爲你主動提前反抗聖庭攻擊我們達到我們想要的結果，以至於那個孩子對我們來說可有可無。”
嘆息起身，卡帕蘭已經打算離開，看着韓棄，卡帕蘭開口：“教皇陛下不是權術大師，他是一個王者。王者要的可不止是達到目的，王者風範和威懾，纔是他最高追求。”
韓棄沉默。
卡帕蘭推門離開。
這次屋內陷入了真正的沉默。
只是一直平和的氣氛，在只有韓棄一個人的時候……
驟然變冷。
甚至火光搖曳，慢慢居然熄滅了。
只有屋外月光照射進來一個冰冷的倒影還在地面上。
不動，光頭。
散着，寒意。
在這已經三月初，回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