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矮人啊……呵呵。”
李德大師很少笑的。
印象中就不算一個典型的矮人。
並不算暴躁，但比較高傲。當然脾氣也不怎麼好，不善於表達，也並不算好客，也不太嗜酒。
如果說某一個方面是天生的矮人所特有的。
就是他獨一無二的鍛造技藝以及……對鍛造技藝精益求精的探索精神。
但是當小短身被送到他這來的時候，錯愕的同時聽到哈麗特講述了整件事的過往。
他沉默很久，只說了一句話，就是這句，還伴隨一聲笑。
這笑裡面，肯定有嘲諷的成分。
但人是複雜的，情感和情緒都是。
更多除了嘲諷的成分以外的，是一種無奈，黯然，和感概。
哈麗特看看他，轉身離開了。
身爲城主妹妹的她，不管事，卻知道很多事。
或許是每一個在這裡呆了很久的導師們。
巧合的是，李德大師來到學士城的那一年，就正好是哈麗特出生的那一年。
後來她得知一些李德大師的過往。
哪怕三十年來一直在學士城，從未離開過。從未和一個矮人同胞交流過，特雷四年學士城生涯一次沒來找過李德大師。事實上特雷不是不想，是李德早有言明。
矮人，在學士城……別來找我。
就當不認識我。
可事實上，都知道，他的家，永遠都是鐵榮城。
韓棄後來得知一些情況，在漸漸和李德大師熟悉很多之後，還不是聽他親口說的，也是周圍人講述。
他非常能理解李德大師的感受。
儘管不知道他到底和鐵榮城的矮人高層生了什麼但是。
他熱愛鐵榮城。
不代表他熱愛鐵榮城當權的那些人。
或者某個人。
這的確是兩回事。
前世的天.朝也有很多人分不清但隨着，隨着時代展，漸漸有人有意無意的已經感受到區別。
不多說，被和諧。
“啊。啊啊。”
小短身乖乖趴在那，不鬧不語。
偶爾叫兩聲，看着李德大師，然後就趴在那不動。
李德大師看着小短身，出神片刻，輕嘆口氣。
如今的矮人那……呵呵。
已經墮落成這樣的程度了嗎？
默默起身，李德大師拿出儲藏櫃中的零食，擺放在小短身面前。
小短身看了一眼，偏頭就不理會了。
李德大師也只是笑了笑，明明剛剛還在忙碌，此時似乎有點疲倦，沒有了心情。
只是沐浴在午日陽光下，和小短身一老一小靜靜坐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就感覺太陽從正中間，慢慢落到西面。
夕陽美如畫。
腳步聲將坐在那的一老一少打斷。
當李德大師看着來人的身高，不看臉，已經大致認出和猜出這是誰。如果是平時他肯定生氣，怒，可此時，他卻有點黯然。
還有點覺得悲哀。
走到近前，似乎有些迴避李德大師的目光，可依舊站在這說明他，已經做出了某些決定。
特雷.寒鐵。
“總算沒立刻就找過來，等了半天。”
李德大師看着特雷，平靜開口。
小短身，乾脆不看特雷，背轉過去繼續趴着，給個屁股。
“李德長老……”
特雷知道自己來幹什麼，卻一時不知道怎麼說而且。
他感覺，孩子已經在李德長老這裡，他應該明白始末。
“長老。”
李德大師喃喃自語，看着特雷點頭：“如果你只叫我李德大師。除了校長，我可以趕走任何人。”
特雷不語。
李德大師沉默一會，繼續開口：“如果你稱呼我爲長老……四年來我不許矮人學生找我，你也一直沒找我。你最清楚我和鐵榮城，和你外公的事。”
特雷低頭。
李德大師看着他，就這麼看着，半響開口：“我勸你……直接動手搶吧。”
特雷驚愕，擡頭看着李德大師，張口想說什麼。
李德大師語氣平靜，看着特雷：“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可以讓矮人少丟點人。”
“……”
特雷抿起嘴角，深吸一口氣，看着李德大師：“不管您和我外公有什麼糾葛，但這次我們佔理。是真的要接走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的外公也的確就是雷心部族族長。”
李德大師點頭：“就算是。費力接一個棄兒孩子回去？我不信矮人族什麼時候變得對棄兒這麼有愛心。”
特雷沉默片刻，輕聲開口：“爲了鐵榮城和矮人的展……”
“那你直接派棄兒來。”
李德大師看着特雷打斷他：“你直接派矮人棄兒來，我擔保韓棄絕對來者不拒，對待矮人棄兒和其他棄兒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特雷語氣一滯。
李德大師出神半響，搖頭開口：“我說矮人丟人，丟在哪？你真的爲了鐵榮城展，我放棄前嫌說幾句話對韓棄，管用。可你不只是爲了鐵榮城和其他勢力帝國一樣展，你希望只展鐵榮城，利用這個孩子讓韓棄徹底綁在矮人族。有用就用到死，沒用就丟一邊。”
特雷張口要說什麼，最後卻沒能開口。
直視特雷，李德大師嗤笑：“你學了四年，在人類社會打滾。最多也就是個人類的程度。你以爲你想法比誰高明？或者你覺得在人類社會呆了四年矮人居然已經比人類聰明懂得這裡面的各種陰暗複雜的事？你把所有人當傻子的同時，如果沒成功，那在所有人眼裡你就是個笑話。”
特雷呼出一口氣，沒有說話。行禮就走。
“是那個卡羅嗎？”
李德大師突然開口，對着特雷的背影。
特雷一頓，轉頭看着李德大師：“卡羅？”
李德大師語氣平靜：“之前韓棄還在學士城的時候，來找韓棄的。”
特雷驚訝：“韓棄不在學士城？”
李德大師表情怪異，揉揉小短身的頭：“在的話，還用放我這？早給你打出去了。四年級戰力榜第一算個什麼？你不是本尼德克特，所以我問你是不是那個卡羅給你講了這個孩子對韓棄有多重要，你才慫恿格雷格崩山那個笨蛋過來打這個孩子的主意？”
特雷沒說話。
李德大師臉色撂下：“又或者……還有什麼未知勢力的身影？聖庭？”
特雷行禮轉身：“我先走了李德長老。”
李德大師表情嚴肅叫住他：“特雷。別怪我沒警告你。如果這件事只是矮人族的愚蠢想法，奧古斯特城主不會特別在意。可如果牽涉到聖庭，問題會變得嚴重。不想給矮人族帶來麻煩，最好放棄。這裡面牽涉的太深太廣，矮人族已經落魄成這麼丟臉的程度，別連最後都保不住。”
特雷已經走遠，聽沒聽到都未必。
並且就算聽到，會不會聽勸也不一定。
李德大師沉吟許久，深深嘆口氣，回頭看着小短身，輕輕抱起，朝着城主府而去。
——
“嗯？”
奧古斯特看着李德大師，基本上，或者李德大師三十年來從沒來過城主府找他。主動的，或者被動的，都沒有過。
來的那天，分了鑄造房。
從此之後他就天天呆在裡面，有活幹活。沒活就研究鍛造技藝的提升，除此之外不會做任何事，不會找任何人。
今天，他第一次來，主動的。
卻是抱着中午剛剛送去的小短身。
奧古斯特眉頭皺起，不是針對李德大師，而是針對李德大師的舉動。
“怎麼？好像問題很嚴重的樣子。”
奧古斯特看着李德大師，隨意靠在椅背上。
“看好她吧。”
李德大師將乖乖蔫蔫的小短身放在沙上：“特雷來找過我。雖然沒多說什麼，但我知道他沒放棄，甚至也許會做傻事。”
“哦？”
奧古斯特眯着眼睛，嗤笑開口：“在學士城做傻事。那他做過最傻的事就是在學士城學了四年，居然還敢這麼做。”
李德大師一頓，搖頭開口：“所以這背後也許有別的勢力在慫恿。雖然沒有任何事例表明，可我有預感。因爲我瞭解鐵榮城和矮人。”
奧古斯特眉頭皺起：“你是說……聖庭？”
“又或者狂戰帝國。”
李德大師開口：“除了聖庭就是狂戰帝國被完全排斥在外。聖庭機率最大，也不能完全排除狂戰帝國的嫌疑。”
奧古斯特想了想，搖頭開口：“我還是不信他們有多大本事在學士城敢搶人。”
李德大師擺手：“我看叫韓棄趕緊回來吧。不然除了他，包括你在內，都沒太當回事。”
奧古斯特失笑：“他回來又怎樣？本身他又不算劍聖的等級。”
李德大師還要再說什麼，敲門聲響起。
哈麗特走進來要說話，突然看到趴在那的小短身，疑惑看着李德大師：“怎麼又送回來了？”
李德大師簡單說幾句，哈麗特撇嘴抱過小短身：“算了。本來韓棄就不在，這些天她總是不開心。別再送來送去，就留在四民那裡。好歹是她自己地方還能開心點。我也不信，誰膽子這麼大，說不通還要搶？”
李德大師沒多說，轉身離開城主府。
他是擔心，是不希望，但也覺得其實要在學士城搶人過於異想天開。
既然身爲學士城城主，校長奧古斯特都這麼說。
就算真的如何，也是他負責了。
只希望，特雷別犯傻。
因爲如果真的那樣，扛不扛得住不說。
但能不能起到預知效果，是顯而易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