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走不了了。”
傑西卡是有過真實經歷的，如果當時不是韓棄說眼睛難受，恐怕她都不知道要經歷什麼可惜。
此時此刻可以只因爲眼睛難受就讓她停止一切撲到他懷裡的人，已經死了。
沒人再能阻攔她除了逃，還能做什麼？
卻發現，連逃走，都不能。
神族首領臉色發白，愣愣看着整個月亮已經不見。
不是白衣身影吞噬了月亮，而是吞噬月亮反射下來的光線。
如果連光都能吞噬，那麼這些實質物質，人，土地，海洋，等等的一切，又有什麼不能吞噬呢？
而此刻想攻擊都沒辦法，白衣身影已經徹底融入到這周圍無盡黑暗中。你攻擊誰，攻擊什麼？就如同你在黑夜中徒手劈空氣一樣，黑暗是一種環境，甚至都不是森林海洋山脈那種物質的環境。
如果你傷害不了黑夜，你也傷害不了此刻的黑暗。因爲本質上就不是兩種存在形式。
但她，居然做到了這種程度。
神族首領是神賜大陸位面最強的存在，甚至是最強種族的一種。偏偏，卻還是如此無力。
他不禁想着久不出世的神王到底什麼樣的戰力。
比這還強？很難想象。
但比這弱？更不可能。比神魔還強的存在從來沒有過的。
他不禁又想問，這到底是個什麼？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知道答案。
這黑暗的速度並不快，只是當你以爲自己可以衝出去的時候，那黑暗總是在你前面一步。並且這不是單純的黑暗，這光芒都能吞噬的黑暗似乎已經自成一個空間。
明明沒幾步就是小島的海邊，再邁出去就應該是海水的範圍。
可是已經跑了很遠早就應該是海水的範疇，踩着的，卻永遠沒有水面。
只是傑西卡叫了一聲快跑之後，神族首領講述跑不掉了，到底不是一種命令，甚至都不是一種闡述，而是嘆息。
既然如此，肯定會有人下意識聽從傑西卡的吩咐比如安德落，已經第一時間扶着龍皇阿隆索飛走。
卻再有沒有回來。但神族首領很確定，甚至傑西卡都清楚，他並沒有跑出這黑暗範圍。
“要怎麼辦？”
飛弦蘇格蕾有些恐慌，那和性格氣質定力無關。任誰在這樣絕對黑暗中，都不可能淡定得起來。
她試着打開空間要進去，雖然裡面一樣是黑的，可畢竟是自己的空間，有安全感。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打沒打開，因爲還是那麼黑，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空間洞口在哪，反正她朝哪個方向邁步都沒進去。
最終只是在原地不敢動。不然，就如同安德落和龍皇阿隆索一樣，不知去向。
“時間也不受控制了。”
克瑞絲塔的聲音傳來，卻讓飛弦蘇格蕾臉色一變。
“你去哪了？”
看不見當然不知道，可飛弦蘇格蕾不是這個意思。
果然，克瑞絲塔沉默許久，聲音傳來：“我沒動過……這個黑暗擴散是膨脹的，我們站在原地不動也會慢慢被分開。”
飛弦蘇格蕾心一沉，想問的就是這個。
只是之後，她想開口再說什麼，卻發現自己聲音變小了。
可這不是因爲離得遠，而是因爲她自己說話的聲音慢慢變小，甚至消失。
連聲音也吞噬？！
光芒！聲音！
之後會是什麼？！
她相信此刻不是她自己，而是所有人都已經沒法說話，沒法看到，至於嗅覺觸覺，她慢慢蹲下，卻發現蹲不下。
因爲不知何時她已經不是站在某處。而是漂浮着。
周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碰觸。
說話沒聲音，睜眼看不到，周圍沒有可以聞到的味道。
碰不到任何事物。
突然，飛弦蘇格蕾似乎想到一種可能……
沒來得及防範，卻已經發生。
她發現，最終連呼吸都沒有辦法，因爲周圍，已經沒有了空氣。
“唔~”
飛弦蘇格蕾感覺自己憋悶到窒息。
如果只是單純的窒息而死，恐怕也比這好過。
但此刻她冥冥中的本能想法，是希望自己死去。
因爲這太讓人無助了。
看不到聽不到碰不到感受不到，所有的一切是真正所有的一切都失去，那已經是一種最深沉的絕望。
法神有什麼用？
身份地位外貌學識有什麼用？
慢慢閉上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睜開還是閉上，反正什麼都看不到。碰觸自己身體好像也已經失去了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最後一刻該想到什麼。
她感覺似乎自己的記憶，自己的思考能力，也慢慢失去。
——
克瑞絲塔其實也一樣。只是正因如此，她和飛弦蘇格蕾一樣，不可能知道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的感受。因爲她自己已經沒有了視覺聽覺味覺觸覺甚至……感覺。
她不知道生命樹會不會斷開和自己冥冥中的聯繫。
她已經沒了呼吸。
——
傑西卡煩躁揮舞着手臂，卻只能擠壓出自己僅有的肺部空氣。
她沒法噴吐龍息，甚至沒法大叫說話，沒法看到什麼是一定的。碰觸自己抓自己的身體也好像沒了感覺。
也許她本來就不願意多用的腦子，此刻沒了思考沒了感受也正常。但她反而比別人想的多。
想起這一切發生的前因後果，想起死掉的那個他，想起了走失的安德落和父親，想起了最後龍族承受的。
——
“嗯？！”
神族首領沒好多少，但比他們都強一些。至少很淡然，淡然接受失去所有這些感覺。平靜接受最後一切都消失的時刻。但他比其他人也想的多。
如果光，聲音，感覺都能被吞噬。
實質存在的人本身，難道還會有所保存嗎？
恐怕慢慢的，人本身也會被吞噬，同化在這黑暗中，成爲黑暗的一部分。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驚愕睜開眼睛，哪怕和沒睜開一樣卻用力讓自己睜開。
“砰……”
有什麼聲音？！
怎麼可能還有聲音？！
“砰砰……”
又來了！聽着，似乎像是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越來越強力，越來越強力，居然在這個失去一切感覺的絕對黑暗中，聲音居然還存在，甚至越來越響，越來越強烈。
驟然，神族首領一瞬間的感觸迴歸，哪怕只是一瞬間。那就是，這個還在膨脹擴散到不知道多大的黑暗，似乎停滯下來。
而下一秒，居然是快速縮小如同回放一樣。
五感慢慢回來。
觸覺，嗅覺，聽覺，感覺然後……
“疼~”
一個沙啞似乎聽不清的聲音，再次響起。
視覺也恢復了。神族首領已經站在島邊緣，半個身子浸在海水中。
再看遠處，傑西卡漂浮在水面上。
克瑞絲塔蜷縮在一團，在一塊冰晶之中。
飛弦蘇格蕾趴在空間洞口，手臂搭在邊緣處。
“噗！！！”
突然海面伸出一顆頭，光頭安娜大口喘息漂浮着。手臂還攬着龍五已經昏迷的身體。
與此同時，傑西卡慢慢掙扎起來，大口呼吸。飛弦蘇格蕾也劇烈喘息睜眼。
克瑞絲塔的冰晶咔嚓，咔嚓碎裂，隨即落在海面，也慢慢甦醒。
所有人互相看着，活動手臂，碰觸自己，揉着眼睛，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受。
只是下意識的，劫後餘生的感受也沒法壓下去的，是那心跳。聽到的不止是神族首領，很顯然，這裡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還有那聲……
“疼~”
黑暗還在極速收攏，最終在那四方形的魔法陣中消失。
“咔嚓。”
應聲而碎。
白衣身影出現，靜靜漂浮在那，全白的眼睛，所有人卻可以感受到她注視的方向。
此刻所有人都沉迷，真的是沉迷於那飄動的白色身形。
從遭遇至今沒見過她這麼安靜的時候。
才發現她飄動的長髮，她絕美的臉旁，靜靜的立在那。
美得如此讓人沉淪，就如同剛剛那黑暗一樣。
“疼~”
血肉模糊的身影，虛弱發出了聲音。
只是心跳似乎是真實的。
白色身形慢慢落地。本來是沒有腿只有裙子的。落地的一刻，兩隻白皙的小腳丫，踩在鬆軟的沙灘上。
一步，兩步，朝着那裡走去。
腳步加快，奔跑，最後甚至是撲上前。
而在這個過程中，她身形縮小，頭髮縮短，眼睛從全白變成全黑，全黑變成正常的眼白黑瞳。
當她撲到血肉模糊身形的一刻已經迴歸，迴歸他們熟悉的小短身，短身殿，金太軟的形象。
“疼~”
“軟……軟……”
一隻手，居然還能慢慢擡起，卻無力拽着小短身的衣角。
“好疼~”
小短身愣愣看着他，眼睛已經蓄滿淚水。
“啃啃~”
扁着嘴，突然用力抓着他的大手貼在臉上。
“哇啊啊啊！！！”
“哇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
小短身咧着大嘴嚎啕哭泣聲震天。
但直到此刻，一直屏住呼吸定定看着的所有人，才齊齊鬆了口氣。
“呵。”
傑西卡癱軟在地，扯起嘴角笑了一聲。
轉頭看着身旁也已經上岸的克瑞絲塔和飛弦蘇格蕾，兩人的目光，也都閃現和自己一樣的情緒。
至於神族首領神色複雜的模樣，恐怕沒有人在意。
並且就在這時才發現，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直奔這裡而來。
羅蒂雅，艾格妮絲，神族長老，拎着昏迷的安德落和龍皇阿隆索齊齊過來。
沒等問什麼，先是看到這一幕，已經足夠消化的了。
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切，終結最終居然還是莫名起死回生的他……
所有人卻同時產生一個想法。
就是，這好像有種即視感一般的，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