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的話還沒說完，一陣“砰砰砰”的聲音直直撞進了我心裡。
我猛地睜開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我終於知道爲什麼我會覺得呼吸困難：沈瑤把蒸汽打開了。她打算再重複一次。
“放我出去！”我抓住了她搭在我肩上的手，脫離催眠的那一瞬間，我沉甸甸的四肢似乎一下子擺脫了枷鎖。
她先是一愣，隨後從白霧後面露出了一個微笑：“居然醒了……”
“沈醫生，我不是小遠，你不會成功的。”
“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因爲小辰相信你嗎？你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相信我的嗎？青凰，你可比誰都容易受騙啊……”
沈瑤說的也許是事實。她僞裝得太好，我當年根本沒有懷疑過她那樣悉心關照我的動機。但是，我相信趙辰，我也願意相信他所認定的那個我。可是，這幾天以來，在這裡發生過的事情使得一切變得複雜起來。趙辰確實殺了吳明和小遠，這是無法掩蓋的事實。就算我們成功地離開了這裡，仍舊有逃脫不了的陰影。
除非……呵，除非，沈瑤不在了。只要她不在了，沒有人會說出真相了。我絕對不會……
還來不及多想，我就朝着霧氣裡的那個人形撲了過去。
“蘇青凰！”也許是感到意外，沈瑤突然大喊着我的名字。
可是沈瑤，我從來就不是你以爲的那個怯弱的小姑娘。
我壓着她倒在潮溼的地面上，灼熱的水汽飄到上方，地上勉強能夠感受到的一點涼意讓我清醒了不少。雖然昏迷了一天，身上沒有什麼力氣，但是對付沈瑤，還是足夠的吧。
我甚至不用去回憶父親自小教我的東西。有些事情習慣了就成爲了本能。我將沈瑤面朝下摁在地上，扭過她的右手別在背後，另一隻手則抓住了她今天正好束着的頭髮。單純以格鬥來說，我佔盡了優勢。
“沈瑤……”我還想再做些什麼，可是力不從心了。雖然從催眠中醒了過來，但飢餓和脫水所帶來的影響導致了我眼前暈眩一片，麻醉劑的效果還斷斷續續地影響着我的知覺。
“三兒！”
鐵門上傳來了更加猛烈的撞擊聲，我甚至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
“趙辰……”我很想喊他，可是發不出聲音。而就在我分神的時候，沈瑤未被我控制的另一隻手，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那隻變了形的手術刀，直直朝我刺了過來。
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我想喊，但是喊不出聲，只是全身被這陣疼痛帶得發起抖來，不覺鬆開了沈瑤。
崎嶇的刀刃劃過了我的頸間，帶起了一絲皮肉。傷口很淺，我知道不會致命，但是被水蒸汽所拓開的血跡卻大片大片染紅了衣服。
“幸好帶着它……”沈瑤晃晃悠悠地轉過身，卻也沒力氣站起來了。手術刀脫手飛了出去，落在不遠處。
“青凰，你終於想殺人了……”我的攻擊，似乎讓沈瑤覺得頗有成就感。
我伸手按着頸部的傷口，只搖了搖頭。我不想殺人，對我來說，沈瑤也不能算是一個人……但是，如果我註定不可能離開這裡的話，那我寧願自己和她死在這裡，至少，趙辰可以清清白白地離開。這些天，不，應該說這些年來，他揹負了太多東西。希望……他能幫我把小黑帶走吧。
一股酸澀的感覺突然涌上喉間。
其實我不想死。
不管是否受到沈瑤的精心安排的影響，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選擇這樣的結局。何況，這麼多事情都挺過來了，眼看着就要成功離開，難道我真的沒有機會了？
沈瑤的嘴角邊勾起了意味深長的笑意。我不知道這個瘋子在想什麼，一個可能被殺的人，爲什麼要笑？
“青凰，別忘了，趙辰是殺人犯啊……”
她的又一次提醒直接激發了我的本能。我身上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推着我再一次撲向了沈瑤。所謂的理智早就被這一股更像是本能的力量取代。我的雙手，以自己僅存的力氣，緊緊扼在了沈瑤的脖子上。
眼壓開始升高，我的兩隻眼睛漸漸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就連那篇霧氣，也變得虛無起來。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真可笑，偏偏在這個時候，手指上的感覺變得敏銳了起來。我觸摸到了沈瑤頸動脈中的律動，不斷加速的節奏帶着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彷彿是我正在用自己的雙手，將她的生命從身體裡一點點剝離。
這是不對的。
我很清楚，可是，我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霧氣裡反射的白光越來越刺眼，我終於支撐不住閉上了眼睛，伏倒在沈瑤的身上喘着氣。我能堅持到最後，把她生命的最後一絲氣息掐斷嗎？
不清楚，我的意識也漸漸被這片霧氣所侵蝕。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自己也快不行了。我開始無力再支撐自己，似乎也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從我身上剝離，漸漸遠去……腦海裡閃過一些記憶中的畫面，很快，隨着一道奇怪的光亮，消失了……
對不起啊，爸爸媽媽……
對不起，趙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