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軒轅家最大的危機2
沈百通邁着八字步,大搖大擺跨進了軒轅家的大屋,一路皆有帶槍的侍衛開道,如入無人,那耀武揚威的專橫霸道讓軒轅家所有人大皺其眉。
軒轅寶月一直低垂着臉跟在沈百通身後,在掃了一圈兒大屋裡竟然沒有母親在時,臉色變了變,接到大哥責備的眼神時,她下意識地朝丈夫身後縮了縮,再沒有以往家中的傲慢清高。
話說沈百通今日穿了件金色團福字長衫,外罩圈毛對襟盤金扣的短背褂子,頭戴鑲金嵌玉繡福字圓頂小帽,掩去了縱慾過度的禿頂,一張白生生的肥臉上,挑着一抹得意的笑。
輕悠衝上前就想一巴掌打掉那張肥臉上的得意,再狠狠輾進泥地裡,讓他不得超生,再沒膽子踢進他軒轅家一步。
“嘖嘖嘖,小七兒,瞧你這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打斷了胳膊還連着筋呢!”
“閉嘴,你沒資格這樣叫我。誰跟你是一家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性,幫着軍閥欺負平民老百姓,卑鄙無恥!”
沈百通被罵得眉眼直跳,卻還是腆着臉上下打量了輕悠一番,看着那豐腴的小身子,隨着激動的言辭一起一伏的豐滿酥胸,一股熱辣辣的激流就直往小腹上灌,眼神兒口氣更歪邪了幾分。
“小七兒,念你年小,姐夫我不跟你一般計較。”他呵呵直笑,伸手就要摸輕悠的頭,立即被人一巴掌擋掉,周圍的侍衛立即一擁而上,被他假惺惺地按下,“小舅子,你這是幹什麼,大家都是……”
“誰跟你這頭吃裡扒外的豬是一家人。我們軒轅家不是豬圈兒,沒空招待人頭豬腦的混帳東西,走不走,再不走老子就讓你滾出去——”
竟是去而復返的軒轅錦業,他這一出口可損到了底,沈百通的笑臉就掛不住了,立馬垮了下來,冷哼一聲,返身就着侍衛端上來的椅子坐下,還是距離軒轅瑞德最近的上座。
軒轅家的護院們上前要阻止也被侍衛擋在外,無奈,軒轅瑞德沉着臉擺了擺手,護院們也一臉不甘地退下了。
“小四,小七,都過來。”
雖然剛纔鬧了不快,錦業還是護着妹妹回到父親身邊。
軒轅瑞德看着兒女們隱忍不甘的模樣,心底微微一嘆,重又打起精神,應對這來意不善的沈百通。
軒轅寶月被家人從頭忽略到尾,沒一句問候,甚至連多一個眼神都沒有,就算有也多是責備和不屑,而一直做爲自己靠山和支持的母親也不在了,這讓她如芒在背,出門時的那些自信都迅速消散,舉止愈顯侷促,甚至不敢讓侍衛給自己搬椅子坐,只能畏縮地站在沈百通身後。
……
“沈百通,你又來幹什麼,直接說吧!”
軒轅瑞德沒功夫閒扯,直接開門見山。
然而,沈百通挑着一雙門縫兒裡看人的眼神兒,左晃晃,右看看,半晌才說,“爹,這就是你們軒轅家的待客之道麼?小婿趕了半天的路,都進門這許久了,連杯像樣的茶水、糕點也不給端,這是軒轅家已經被打擊得窮得揭不開禍了呢,還是……”
錦業一聽又要上前嗆話,就被寶仁和輕悠同時拉住,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軒轅瑞德眉頭一壓,“給沈先生上杯茶。”
以往都是叫“百通”,可事實上這個銀號太子爺根本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小人,現在名字都“省”了,已然成爲軒轅家最厭惡的一號人物。
一個雞皮鶴髮的婆婦端着杯茶上來,還惡着一張老臉狠瞪了沈百通一眼,哐地放下茶杯就走人,杯裡濺出不少水來,這說有多失禮就有多失禮。更別提以往沈百通的面子還過得去時,上茶的自然都是模樣姣好的小丫環。
他這一路也確是渴了,橫了眼那婆婦,端起茶杯要喝,哪知剛摸上茶蓋兒,就感覺不對勁兒,油膩膩的,揭開一看,茶葉全簇在水面兒上,根本就是冷水,而且茶葉都是偏黃的劣制花茶,整個兒就是敷衍,蔑視,明擺着不屑。
“這,你們這什麼意思!”
沈百通氣得將茶盅重重擲回桌子,大吼。
錦業可樂呵了,“呵,就這個意思,怎麼了,不想喝就別喝啊,沒人請你到我軒轅家來。這豬就該回豬該待的地兒,跑到人家裡想拉屎撒尿還得瞧瞧主人家給不給你這個臉。”
“軒轅錦業,”沈百通端不住了,大罵起來,“你別以爲了不起,之前張大帥看在姜愷之面子上勉強放你一馬,你不知好歹,侮辱我就是侮辱張大帥,小心吃不完兜着走,到時候哭爹喊娘,也別想我這三姑爺幫你求情了!”
“我呸!我他媽再不濟,也不需要一隻豬幫我求情。你他媽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放完了就回去舔你那土匪大帥的腳丫子吧!”
“好好,我讓你逞口舌之能,我讓你現在得意。”
沈百通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一雙細縫眼兒橫過在場所有人朝他投來的輕蔑眼神,重重地哼了一鼻子,肚子一挺,腦袋一昂,叫道,“我是代表張大帥來,向你們軒轅家徵購麒麟錦秘訣。”
“張大帥說了,這是軍民和諧相處,共建川省治安的一件大事兒,軒轅家做爲咱川省紡織大戶,有責任有義務爲芙蓉城的治安安防貢獻出錢出力。”
錦業一聽就火了,“姓沈的,放你爺爺的狗屁,你他x狗嘴裡就是吐不出人話,你再說一句,我就……”
他這一動,雙方人馬撥刀舉槍,嚇得女人們低叫,拉勸阻止的亂成一團。
一條小小的人影兒在衆人不察時,突然竄了進來,手上提着一包東西,對準沈百通砸了出去。侍衛們都防着大人,沒太注意這小傢伙,嘩啦一聲,那包東西正中目標,砸了個沈百通滿頭滿臉的屎臭爛葉味兒,登時把唬了一跳的侍衛們都給臭得連退數步。
小八橫着小臉大叫,“死豬頭,臭豬頭,滾出我家,滾滾滾——”
一邊罵,一邊拿石子兒猛砸沈百通,沈百通又氣又惱連聲喝斥侍衛上前捉人。
寶仁連忙把小弟給拉了回來,侍衛面對那麼小的孩子也實在有些下不了手,尷尬地僵在原地。
四娘吆天喝地從外面跑進來,抱着小八裝模作樣地又打又罵了一陣兒,還親自向沈百通賠禮道歉,搞得沈百通沒法跟個小鬼計較,鬱悶得一張臉更臭了。
直到軒轅瑞德大喝一聲,場面才稍稍按下。
沈百通忍無可忍,立即兇相畢露,“軒轅瑞德,張大帥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就帶人殺過來了。你別以爲當晚姜愷之保了你們一家回來,你們就能高枕無憂了。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就姜愷之那警備處的兵力也就三百人,張大帥在芙蓉城的布兵是警備處的十倍,只要一個電報出去,成百上千的兵,成千上萬的槍子兒大炮。你以爲你軒轅家的人有幾條命可以使?!”
“現在,我就要你一句話。”
“要你軒轅家上百口人的命,還是要麒麟錦秘訣?”
他這一吼,十來杆黑洞洞的槍口都對準了軒轅瑞德,輕悠嚇得立即衝到了父親面前,張臂擋住那些槍口。
下方,軒轅寶仁又急又氣地衝上前大罵沈百通白眼狼兒,又叫妹妹寶月出面阻止。
小六錦紜被二孃拉着不能上前擋槍口,就和小八一起大罵沈百通,並喝斥寶月忘恩負義,大不孝。
親人們的脣槍舌戰全集中到了寶月身上,寶月看着那黑洞洞的槍口,心下也慌了,急忙站了現來,擋在沈百通面前勸說,“百通,你別這樣,有什麼話好好跟父親說啊!”
沈百通早就對軒轅寶月生出不耐,一把將人掀開,斥罵,“說什麼說,你家裡人個個都是沒長腦子的蠢禍。你不幫勸,還給我擋事兒,媽的,要是辦不成張大帥這事兒,我他媽都要帖上小命一條,你這下不出蛋的母雞留着你有什麼用!”
寶月被一腳踢倒在父親面前,哭着求道,“爹,爹,難道我們大家的命,還不值那麒麟錦秘訣嘛?”
輕悠不解,“三姐,你在說什麼?麒麟錦咱們軒轅家的根,軒轅家的魂,怎麼能交給那土匪大帥,用去討好洋鬼子。”
寶月受不了軒轅瑞德眼底的不屑和輕慢,更受不了父親對輕悠的偏疼和溺寵,咬牙反駁,“你懂什麼!張大帥那是爲了做大事,統一整個亞國,這是大英雄的作用。要是我們軒轅家站對了號兒,未來張大帥成了事兒,咱們家少不得也是個輔國公!”
小四錦業冷笑,“輔國公,我看你真是腦子進水了。”
寶仁直搖頭,“小妹,你想得太天真了。”
寶月卻覺得終於爲自己找到了絕佳的藉口,開始滔滔不絕:
“我沒說錯。張大帥現在是西南三大之軍閥勢力裡最大的一股,到了明年春,說不定就是一家獨大,整個西南三省都是他的了。”
“爹,大哥,你們也該知道打狩獵那晚之後,芙蓉城不少紡織大戶都舉家搬遷逃離,現在留下的沒幾家了。要是這時候咱們家能得到張大帥的支持,這西南三省紡織行會的會長又會落回咱們家,這整個三省的市場都是咱們的,以後跨省營商走貨,都不用給那貴得嚇死人的蛇頭稅。就是地方小蛇頭都不敢動咱們家一根毫毛,整個西南就是咱們軒轅家的天下了!”
“只要爹您交出秘訣,咱們軒轅家又能恢復到當年皇朝時的盛世,姥爺們也不敢再說爹您一句不是,整個軒轅族都要以爹您馬首示瞻,哪裡不好……啊!”
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軒轅寶月臉上,竟是突然起身衝下來的軒轅瑞德,親手打了女兒一巴掌。
“畜牲!就算我軒轅瑞德這麼多年白養你這個女兒,從今往後,我沒你這樣賣家求辱的女兒,你給我滾——”
“爹——”
軒轅寶月追着父親的腳步爬去,又恨又怨地哭叫,“我沒錯!我沒賣家求榮,我這樣做都是爲了咱們軒轅家。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女兒?難道你心裡就只軒轅輕悠這個殘花敗柳的女兒嗎?你從小就偏疼她,可我才您的嫡女啊!”
輕悠心頭一怔,她從沒想過自己在三姐眼裡是這樣的存在,可這一切又都是事實。
“軒轅輕悠算什麼東西,她四年不回家,在外面鬼混,這四年都是女兒常回來看你,孝順你。憑什麼她一回來,你就把我們的好全部抹掉,眼裡只有她,我不服,我不甘!”
輕悠默然無語,可看着父親痛心疾首的別開眼,想上前勸說,卻被父親抓住。
“爹,只要你賣了麒麟錦,就能一舉數得,這哪裡不好了。難道爲了保一個死東西,你要我娘和大哥,姨娘妹妹們都陪你一死嗎?”
“寶月,夠了,你給我住口!”
一道女聲喝斥,從大門口傳來。
衆人回頭,就見三娘扶着手捻佛珠的大娘走了進來,大娘一臉沉痛,直接衝到了女兒面前。
“娘,我沒……”
那個“錯”字被大娘一巴掌打掉,寶月不敢置信地看着母親責備地瞪她一眼,在她身邊跪了下來,俯身軒轅瑞德叩了下去,抹着淚說出了一個真相。
“老爺,都是賤婦的錯,沒有教好這孩子。早前……麒麟錦被盜,是賤婦不小心將您屋中保險箱的告訴了她,才釀成如今家中大禍,賤婦沒臉見軒轅家的列祖列宗了,只希望您能看在賤婦這麼多年爲家操勞的份上,不要不認寶月這個女兒啊!賤婦願,願以死替女兒抵罪!”
說着就要往椅柺子上撞,立即被就近的三娘和護院們拉住了。三娘本意是想讓大娘出面勸說小三夫婦,不要爲難家裡人,也沒想到大娘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個事實,甚至還當場尋死,讓整個軒轅家人都驚了跳。
輕悠感覺到父親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冷汗直下,想要開口說什麼,卻找不到話來。
之前,她就一直奇怪,爲什麼麒麟錦丟了,爹和哥哥們一直守口如瓶不說,連姥爺們前來問罪,竟然還大方地要出讓族長位置和天錦坊的經營權。而亞夫也叫她不用擔心,說父親和哥哥們心裡有數。
現在,她完全明白,父親和哥哥們可能早就知道有人想盜麒麟錦,所以故意佈下了保險箱這個局,想要順藤摸瓜,查到幕後主使者。卻沒想到最後落在自己女兒和妹妹頭上,他們最終選擇了沉默,保密,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不是父親授的意,想要保護三姐,憑大哥和大娘的面子,根本不可能瞞到現在。
父親爲了保住三姐,連族長之位和天錦坊都可以放棄了,爲什麼三姐就是看不到呢?
可是三姐卻不懂父兄的心思,不但不迷途知返,甚至還夥同外人變本加厲地迫害自家人,先以貸款設陷井,後看着哥哥們受苦也不救,現在又大言不慚地賣家求榮,一錯再錯,當真已經令父親失望透頂。
若是不愛,又怎麼會生氣,難過,連多看一眼也忍不下了呢?
當身爲兒女的在怪責父母狠心無情時,有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的過錯,有沒有站在父母的立場爲父母們想一想呢?
若這些都不是愛,那要怎樣纔是呢?
……
一頓哭泣吵鬧叫罵後,沈百通已經失了耐性。
“軒轅瑞德,是你不識好人心,也別怪我不義了!來人啊!”
他大手一揮,本守在門外的執槍士兵唰啦啦地跑了進來。
“百通,你要幹什麼?住手。”大娘大叫着要去抓沈百通,就被他一腳踹開,寶月哭着撲過去扶住自己的母親。
“幹什麼?哼,要是今辦不成這事兒,我他媽回頭就得挨槍子兒。不交東西,就交人!把軒轅錦業和軒轅輕悠都給我綁起來,帶回大帥府!”
四個身着土黃軍服的士兵一擁而上,再加上沈百通的侍衛,立即跟軒轅家的護院們打作一團。
沈百通見狀,啐了口唾沫,“媽的,還敢拒捕!”他突然從腰間搖出一把新式自動手槍,對準軒轅錦業就要開槍。
“不——”
砰——
這一槍歪了,錦業沒有受傷,所有人動作一窒,看到推開手槍是靠沈百通最近的寶月。
接着哐啷一聲響,正堂神翕上貢奉着的“天下第一錦”的御賜扁額,被打掉了一個角,斜斜地塌了下來,懸而欲墜。
一股沉重衰敗的氣息,完全籠罩住軒轅家,彷彿正預示着這個屹立百年的古老大家族,終於要走到歷史盡頭了。
衆人的心瞬間都沉入谷底,一片陰霾。
“媽的,臭婆娘,你他媽吃裡扒外啊!”
“你答應過我,不再傷害我的家人的,你怎麼可以對我弟弟開槍。”
“去你的,給我滾!男人做事,輪得到你們女人插嘴。媽的,放手,你再不放手老子連你也斃了!”
軒轅寶月死死抱着沈百通的腿不放,兩人當場拉扯起來,沈百通完全不念夫妻情份,一腳腳地直踢軒轅寶月,幾腳下去,軒轅寶月已口吐血沫,大娘看得心疼不矣,哭叫着撲上前要拉回女兒。
“小四,你們快逃啊,快逃——”
看着軒轅寶月口吐血沫的樣子,衆人有種說不出的苦澀,可現在回頭,爲時已晚。
錦業護着輕悠要走,輕悠卻擔心着父母不願意走。
上前來抓的士兵,都被錦業打掉,士兵也不敢真的開槍,拿着槍拖子狠揍人。
他們兩方正撕打得激烈,門外一個兵就跑了進來,在沈百通耳邊低語一陣,沈百通臉上閃過一抹不甘,恨恨地瞪了眼錦業那方,換了口。
“把軒轅錦業帶走。”
竟是沒敢再動輕悠,四個兵一齊上前,架起錦業就出了門。侍衛們拿槍指着軒轅家要追的人,都被逼退,眼睜睜地看着大吼大罵的錦業被擡出了軒轅家的大門。
正所謂,民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
現在的結果,便是最糟糕最讓人不願見到的,卻是讓人束手無策。
錦業一被關上了囚車,二孃大叫一聲“兒子”,哭着昏了過去。錦紜本要追出去,也不得不退了回來扶住母親,哭着向父母和大哥求救。
小八掙開了母親的懷抱,將一兜兒的小石子往沈百通身上砸。
可面對一杆杆黑槍,誰有辦法?!
這時,一輛轎車開來停在大門前,車上下來的正是一早就出門纔回來的亞夫。
衆人見到他後,彷彿終於尋着了一絲希望,輕悠立即跑了過去。
亞夫與沈百通錯身而過,看也沒看沈百通一眼,但沈百通卻恨恨地盯了他一眼,眼底滿是刻毒、不甘,和妒嫉。
然而,當他要走時,卻傳來了亞夫的話,“回去告訴張大帥,要是我小舅子少了根毫毛的話……”
話沒說完,就被跑來的輕悠給截了,那話裡餘留的寒意,卻讓沈百通打了個寒顫。
本來他是想趁機把軒轅輕悠搞走,即時用軒轅錦業交差就成。覬覦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讓他抓着個機會,不用白不用。這些日子他可想得慌,抱着別的女人都不解味兒似的,總覺得那些女人少了點兒什麼東西。
大概就是軒轅輕悠那樣火辣辣的倔味兒,要是能將人壓在身下,狠狠伺弄到她徹底向他求饒,光是想像着那小嘴兒裡迸出銷魂噬骨的情景,他就渾身發脹。
可偏偏剛纔想要抓人時,那士兵突然跑來說張大帥的命令不能動軒轅輕悠,真是見鬼了。
他實在搞不懂,怎麼就不能動了?現在看到這個周亞夫回來,他更奇怪,貌似小百合那女人前後不只一次偷偷保着這個男人。這方看到那挺撥如鬆的背景,那美得不似人的臉,心裡酸氣直冒。
“周亞夫,別以爲你在小百合夫人那裡有點兒面子,就能保得住軒轅家了。我告訴你,要是軒轅家在三天內不交出麒麟錦秘訣,就等着給軒轅錦業收屍吧!”
媽的,八成小百合那賤貨跟這漂亮男人早有一腿了,不然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放水幫忙。
沈百通說完後,也不管大門口的衆人聽了是何表情,冷笑一聲,轉身走掉。
“臭豬頭,滾滾滾——”小八衝出來又砸又罵,沈百通恨得只能一抹臉,鑽進了車裡。
他心想,我讓你個小白臉得瑟,看你有幾張嘴跟軒轅家的人解釋。媽的!一個大男人生得那麼漂亮,根本就是個妖孽!
張大帥那土匪兵也是個沒腦子的,居然半點兒不懷疑。
呵,他倒是清楚得很,小百合這女人也是個表面清高得不得了,骨子裡是地地道道的騷貨,雖然他還沒機會勾搭上,但他很清楚,小百合私下裡跟耿副官就有一腿,遲早也會爬上他的牀,不怕她不告訴他真正的原因。
到時候,今天他所受的恥辱,都要一件件地向軒轅家的蠢禍們討回來。尤其是這漂亮男人護着的軒轅輕悠,他要狠狠壓着那小身板發泄個夠!
……
就在沈百通出門這檔口,大娘抓着軒轅寶月的手,要她留下。
軒轅寶月卻要母親跟着自己走,說張大帥絕對不會善罷干休,一定還有後招。說大娘再留在這個家也沒什麼意思了,以後只會遭人白眼兒。說這話時,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三娘。
這時候,軒轅家其他人都跟着去追軒轅錦業,只有三娘擔心大娘才留了下來。
大娘搖頭,“我嫁到軒轅家幾十年,孃家早就沒落了,你讓我走哪地兒去。這兒還有你爹和你大哥,就算是死,我也是軒轅家的一捧黃土。寶月啊,你好好地跟你爹認個錯,別再回沈百通身這了,你瞧瞧他怎麼對你……”
“既然娘不走,那女兒就不強求了。”
軒轅寶月臉色一片蒼灰,支起身就朝外走去,任大娘怎麼哭喚也再不回頭。急衝衝地跑出大門,衆人方從沈百通那句不明究理的暗示中回神。
“百通,等等我。”
也不看周人是什麼臉色和眼光,軒轅寶月披頭散髮地衝到將要開的車前,被沈百通罵了一句極難聽的話,車門還是開了,她急忙上了車。
在士兵的護衛下,這不請自來的瘟神終於走了。
可是軒轅家沒能鬆半口氣,看着終於盼回來的救星,眼神也變了幾變,只覺烏雲罩頂。
……
“亞夫,剛纔那個豬頭通說的什麼意思?”
輕悠故意慢了一步,託着亞夫到角落裡解疑。
亞夫抿脣仍看着遠方,不語。
“亞夫,你說話啊!沈百通說你跟小百合夫人認識,你……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解釋的麼?”
見他還是不說,臉色似乎更陰沉了,她壓下心頭更加沉重的疑慮,嘖嚅着,“你不要誤會,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怕爹孃姐姐們會多想。你說什麼我都信,可至少你得給我一個理由,我也好說服爹和大哥。這次事鬧大了,四哥又被抓,我真怕……”
“你不用怕。張大帥已經得罪了整個芙蓉城的商賈,還有姜愷之在此坐陣,暫時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什麼,不然張大帥也不會派沈百通來打頭陣,就是怕再引起大的輿論衝擊。”
說着,他回頭,十一郎遞上了一份報紙。
她拿過展看一看,頭版頭條正是狩獵活動的新聞,當日明明不見記者,卻不想會突然鑽出這麼多狩獵的照片,其中竟然多是老虎和黑熊爲禍之後,咬傷人的慘狀。
報紙標題雖然沒有明指張大帥,卻是句句含沙影射地直指活動的發起人保護不周,只圖快樂行事,不顧他人安危,甚至還藉機會敲詐勒索。
同時,更指出當日商賈不堪受辱,舉家搬遷出省,更有小股的遊行示威,大加撻伐“無良軍閥頭子”的暴行惡狀。
這些,應該都是這幾日發生的事,但是他們家人都急着應對張大帥搶麒麟錦的事,雖然知道外界的一些情況卻並沒親臨其境,除了之前四哥錦業回家來示警。
“可是,四哥現在在他們手上,之前他受的刀傷都還沒好呢!現在被抓過去,張大帥肯定會藉機報私仇,一定凶多吉少的。亞夫……”
輕悠將報紙還給十一郎,看着男人黯沉的臉色,輕輕攥着衣袖。
她希望他能直接跟自己說,說小百合的事,就算只說已經認出來,不說小百合當間諜是來幹什麼也成。至少,在她明明已經認出人時,他不要再騙她就好。
她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有時候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去看。
因爲,他是領袖,不是英雄。英雄可以揭竿而起,義氣用事,是人人崇拜的對象。他卻不可能衝動行事,也不可能事事言行磊落,他必須顧全大局,隱忍有度。
站得越高,權利越大,可以利國利民無比偉大,卻也必須自私自利陰險狠辣,甚至卑鄙無恥。
可她總是希望,在拋開國家、天下後,他至少還能對她稍微坦誠一些。
現在,到底涉及到她的家人,她想求個明白,難道也不行麼?
“錦業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現在,你回屋去安撫爹和娘,讓他們不要擔心。”
沉默了許久,織田亞夫才收回遠眺的目光,伸手撫了撫輕悠的頭。
這時,十郎從外面回來,懷裡抱着個大鐵籠子,裡面霍然正是之前被拉在狩獵場上的小熊貓黑黑。
又說,“最近家裡事多,我把小叔送到醫院住着,也方便那幾個上海來的專家觀察病情。省得他聽到些風吹草動,就操心。這隻小熊貓我已經讓他們打了疫苗,也洗乾淨了,你要養着玩就養吧!”
輕悠心裡已經有些發涼,可是接過十郎手上的小熊貓,聽着男人說的話,十郎解釋一大早不見的原因,就是去找這小熊貓,還專門詢問了飼養方法,很是討好的模樣。
抱着籠子的手指,緊得關節發了白。
“輕悠,別怕,一切有我。”
織田亞夫將臉色差極的小人兒抱進懷裡,輕輕揉着她僵硬的背,有些欲言又止。
十一郎看着,心下也着急。
就算跟着織田亞夫十幾年,他也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他擔心輕悠的不理解,想要說什麼,就被織田亞夫的眼神給打了回去。
這時,丫環來請輕悠和亞夫到大屋。
輕悠將小熊貓交給了十郎處理,逕自往大屋去。
織田亞夫看着小女人絞着小手、硬挺着背脊的背景,眉頭漸漸沉了下去。
……
又回到大屋,便看到僕人們都在收揀桌椅,打掃一地的殘渣。
軒轅瑞德雙手負背,站在堂中,望着神翕上的那塊歪掉的御賜扁額。
而軒轅寶仁親自搭着扶梯,上去正扁。
織田亞夫只掃了一眼,就知道他回來前,這屋中必然有一番激烈的脣槍舌戰,甚至還動到了真刀真槍。
似乎是聽到他們的腳步聲,軒轅瑞德轉過身,輕悠急忙迎了上去,扶住了父親。
“爹,我……”
話就被軒轅瑞德打斷,他看向亞夫,道,“亞夫,你回來得正好。現在家裡正是多事之秋,你們再留下,恐怕更招麻煩。現在就去收拾收拾,你們就帶着清華去上海避避風頭。等這陣子風浪過了,我們給你們打電報,有空再回來。”
輕悠訝然,立即表示決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
亞夫沉吟不語,看着那張凝重的面容,便憶起早上送軒轅清華去醫院時,被拉着手反覆叮囑着,一定要他多看着點軒轅家。即使要動用非常手段,也沒關係。
最後,輕悠急得又哭起來,軒轅瑞德竟然怒聲喝斥,要亞夫立即帶輕悠走,不要她再這裡礙手礙腳。
輕悠嚇得跪倒在地,求父親不要趕自己走。
那場面,惹得大屋中的人都暗暗掩面拭淚,紛紛出言相勸。
“爹,女兒不走。女兒姓軒轅,女兒絕不會在這種時候棄家不顧的!”
軒轅瑞德重重一嘆,招來人,說是去請族姥們來商量全族搬遷的大事。
又把寶仁叫上前,說,“你去帳房支一萬塊國民新幣,去張大帥那裡幫你弟弟打點一下。順便,想辦法儘量拖住他們。”
說完,自己也要出門去。
寶仁和輕悠同時詢問父親要去哪裡,軒轅瑞德閉嘴不答。
亞夫卻擋在了軒轅瑞德面前,說,“伯父這是要去芙蓉園,請姜愷之幫忙麼?”
軒轅瑞德臉上明顯閃過一抹尷尬,別開了眼。
輕悠上前,“爹,我陪您去。”
亞夫卻說,“你走了,誰來照顧娘和你姐姐們?”
軒轅瑞德也同意亞夫的話,這時三娘送了大娘回院,看到這情形,便將女兒留了下來。
亞夫陪着軒轅瑞德去了芙蓉園。
而在臨出門時,軒轅瑞德看着亞夫道,“適才沈百通還想抓走寶寶,似乎被張大帥的人阻止了。你沒跟寶寶解釋一下沈百通的話麼?要是誤會深了,對夫妻感情可不好。再親密,也還是人心隔肚皮,不說出來就容易招誤會。你該懂的,我就不多說了。”
說完,又拍了拍亞夫的肩頭,轉身走掉。
亞夫看着那已經略顯佝僂的背景,握緊了拳。
又是沈百通!
------題外話------
嗯,豬頭通這回搔到虎鬚了——死定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