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啦,起來啦!”小寒推推賴牀的扶蘇。
扶蘇翻過個兒,抱着被子繼續睡。今天好不容易把遊戲做完了,他可以了無牽掛地睡個好覺。
“走,跟我去大宅!”小寒又推他。
“嗯?”扶蘇睜開睡眼,“你不是不喜歡去嗎?”
小寒整理着衣服說:“不喜歡去也得去,我得把那牆上的畫兒畫完了,已經拖了很長時間,再不完成,修心該說我了。”
扶蘇“哦”了一聲,看來,誰都不如會撒嬌的女兒厲害。
不過,他仍然得抱怨兩句,以示不滿:“你每天接待王元,接待王元,終於想起修心來了?”
“嗯?”大公子吃醋了?小寒趴下來,掰開大公子的眼睛看了看,白眼仁挺大,切!
“王元家親戚多,光表妹他就領過去五個,就是怕他再領別人去,今天我要一整天泡在大宅裡,陪可愛的修心畫平安果。”
扶蘇誇張地長出了一口氣,這話還讓人聽着舒服些。
其實,他知道這是小寒在變相地感謝王家對他的支持。這女人,就是操不完的心,你說說,把你累壞了我不心疼嗎?
兩人坐在車上,木木趕着車。
風和日麗,大公子心情不錯,把簾子捲起來,小風吹過。
大公子打趣木木:“木木,老丈人家對你不錯吧?”
木木嘿嘿地笑,那當然不錯。那麼可愛的西施給了他,還把那麼重要的事兒派給他,完全把他當自己家人待着。自己家又能有多好呢?反正他就把胡家當自己家了。
小寒也打趣他:“木木,胡家越來越有錢了,你現在也是有錢人家的人了,以後不用給大公子趕車了。”
木木欠了下屁股,扭過脖子,撇了下嘴,說:“小寒姐是拿木木逗樂兒呢吧!我今天的一切我始終明白是誰給的,要我不給大公子跑腿,除非是有一件事發生。”
小寒問:“什麼事?”
木木搖搖頭,沒說。他不說大公子也知道的。
小寒扭頭看扶蘇,扶蘇笑笑,說:“有兩個人爲我操心最多,一個是你,一個是木木。只怕真有那麼一天,我也得找個得力的跑腿的。”
小寒瞭然了。這木木真是鐵了心對扶蘇的。
牆上的畫兒已經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小寒下了車便拿起工具,今天必須把它全部掃尾,不能再拖拉下去了。在孩子面前,她從來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修心在地上跑來跑去,一會指指點點,一會兒指指點點,說這兒畫一個果果,那畫一個果果。小寒當然不能都聽她的。畫亂了就不美了。
太吵了,扶蘇帶她去看猴子。
修文很安靜,幫小寒遞東西,還說:“我能幫忙畫嗎?”
小寒就讓他給蘋果上色,先示範刷子的方向,再示範紅綠色的搭配,不能全都畫成又紅又圓的,那樣太像農民畫了,與畫面整體風格不搭。
“小寒阿姨,我和修德去參加比賽那天,您沒有去看。”
聽這口氣有些抱怨呢,孩子們都願意在喜歡的人面前顯示自己。
小寒歉然地笑笑,她很多場都沒看,在別人看來是熱鬧,在她看來,那已經不熱鬧了。
“你母親去看了嗎?”
“她也沒去。她想去來着,那裡人多,太雜亂,她的身份不適合。”
小寒“哦”了一下,寬人的身份不適合,那她的身份就無所謂了,呵呵。
“小寒阿姨,我是不那個意思,您不要理解錯了。”修文急着解釋。
小寒莞爾一笑,說:“沒什麼的,修文,在小寒阿姨心裡,本就不在乎身份的。”
修文還是得解釋,他說:“小寒阿姨,修文想說,在修文心裡,您是適合一切場合的。”
小寒聽了,停下筆,這孩子還是單純可笑,沒那麼世俗。
“來,我們停下筆,站得遠一點,看看這個畫面還缺什麼?”
修文聽話地停下筆,和小寒一起站到門外去。
“小寒阿姨,我覺得挺好了。人一進來,就覺得眼前一亮呢!”
小寒笑笑,這畫面確實很亮,到處都是成熟的蘋果。
“修文,當初設計的時候,我想過把你和修文畫成練武的樣子,但是,又覺得是不是太鬧了,就畫成一個背書,一個眺望的樣子。”
修文點頭,說:“也不會太鬧,有那麼多娃娃呢,再鬧也鬧不過他們去。”
小寒哈哈地笑,說:“也不知這麼些到處亂爬的娃娃你爹爹滿意了沒?”
修文想了一下,問:“小寒阿姨,你爲什麼對大家說最近幾年不生孩子?”
小寒想了想說:“你爹爹比較願意和小寒阿姨住在一起,如果我再有孩子,可能會分薄了對你們的寵愛,所以,過幾年,你們長大了,再說吧!”
修文想了想,這樣說倒也說得通的,她不要孩子,家裡還平靜點,否則就有更多的抱怨了。
“小寒阿姨,這平安果是長在你的家鄉嗎?”他從小到大都沒見過。
小寒說:“這東西本來叫蘋果,人們希望自己的生活更平安,所以就借了它名字裡的平字,叫它平安果。總之,我們把它畫在家裡就是希望全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小寒阿姨,你不求別的嗎?”
小寒問:“修文,我們這樣的人傢什麼都有了,還要別的有什麼意思,只要能平安別的一切就都有了。”
修文想了想,確實如此,他們這樣的人家,只要平安其它一切就都有了。
可是,難道他們會不平安嗎?爲什麼小寒阿姨說得那麼鄭重呢?
整整一天,在小寒和修文的努力下,壁畫完成了。
小寒招呼:“大公子,來,這是題字的地方,‘歲歲平安’,或是‘平安圖’,這幾個字還是由大公子來題吧!”
大公子抱着修心,隨便地說:“你題吧,你的字兒比我的好看。”
小寒搖搖頭,堅持不行,只要他平安了,大家都能平安,必須他來題字。
大公子拗不過,只好放下修心,認真地題了‘平安圖’三個字。
一家子都站遠了,好好地看這幅圖。整個廳堂有了這幅畫確實顯得豁亮喜慶。
紅葉在心裡酸溜溜地說了一句:“匠人!”
芍藥淡淡地說:“確實挺好看的,聽小寒說這畫兒有毒,我有很長時間不能到這屋裡了。”說完,轉身走了。
寬人問:“有毒?有毒啊?那我也不能在這屋呆着了。”說完,也走了。
悅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說:“我去看看今晚有什麼好吃的。我們換個地方吃飯。”
扶蘇無奈地笑笑,走過來,拍拍小寒的手,說:“呵呵,她們把毒性想得太可怕了。”
小寒無所謂地笑笑,站在她們的位置上,怎麼想都可以理解的,她難道還希望人家歡天喜地嗎?她畫這畫兒,也不過是滿足修心的小小心願,同時也寄託自己的心中祈願。這些都實現了,其他人怎樣,她一點兒都不在乎。
就在扶蘇爲家事煩惱的時候。胡亥卻志得意滿。
今天上午,趙高讓人來叫他,說是父皇要見他,趙高要帶他一起領受訓斥。
趙高說,父皇知道了他病休在家仍到處亂跑,大發一頓脾氣,這次叫他過去,一定是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說不定還要外加一頓皮肉修理。
胡亥一路上惴惴不安。他真是怕了軍營的生活,只要不讓他回軍營受苦,他寧願捱上一頓打,讓父皇出出氣。
父皇沉着一張臉,甚是可怕,他一見父皇咕咚一聲就跪下了,磕得膝蓋生疼。
父皇的聲音在頭頂像悶雷一樣滾過:“你的腿這不是跪得挺好麼?怎麼就不能去訓練了?”
胡亥偷眼看了看旁邊像個樁子一樣的趙高,咬了咬牙,這事兒肯定是有人告密了。要不,父皇纔不管那麼細小的事兒。
“父皇,兒臣的腿確實有病,這幾天天氣暖和了,好一些,前些日子,訓練的時候老在地上滾來滾去,都腫了。腫得像腰一樣粗。父皇,兒子再不成器,也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應加倍珍惜。所以,趁着養傷的功夫,好好地休息,生怕病沒養好,落下病根,讓父母心疼。”
“呵呵,照你這麼說,倒是很爲父母着想啊!你是孝子啊!”
胡亥“嘣”地磕了一個頭,鄭重地說:“父皇,兒子從小調皮搗蛋,小時候調皮,讓父母操心,也能博父母一笑,現在卻只能讓父母操心了。但兒子不是不想出息,只是能力沒達到父皇的要求。這些天,兒子讀了不少詩賦,從先人的篇章中時時感受父母的艱難、君主的不易。就在昨天,兒子還想問問父皇,怎麼做個開創型的人才,但兒子不敢。生怕父皇您看不上這個不出息的兒子。但,除了父皇是真正開創型的人才之外,兒子找不到天底下,還有誰能給兒子真切的指導。”
始皇帝愣了一下,還是第一次有人評價他是“開創型人才”,這個說法倒是新鮮,不過也確實合適。除了他,還有誰能開創這麼大一片基業呢?
胡亥又磕一頭,還是“嘣”地一聲,震得趙高顫了一下,胡亥最近的表演功力精進啊!
“父皇,以您的見識和經歷,其實不需要爲了您這個不出息的兒子生氣了。”
“哦?”問題是你是我兒子,發怒是不由人的呀!
“父皇,胡亥充其量也就是那個一會風一會雨的‘自然神’,他也就是調皮,但您是誰,您是這普天之下的‘人間神’,喜歡惡作劇的‘自然神’最終還不是讓偉大的‘人間神’收拾得服服帖帖?過去的幾十年偉業屢屢證明您這位‘人間神’的偉力,這就不用胡亥再說了。在胡亥心中,兒子怎麼折騰,都是您能抓在手心裡的兒子。您何必跟這個調皮搗蛋的傢伙一般見識呢?”
始皇帝讓兒子逗得心中一樂,笑容差點顯在臉上,失了身爲君父的威嚴。
胡亥繼續努力:“父皇,恕兒子說句可能惹您不快的話,您一直讓人尋找人間仙藥,尋找在世的神仙,但其實您就是人間的神啊!人間最傑出的人還不是神,那什麼樣的纔是神呢?神能改變的家國天下您不都已經做到了嗎?”
趙高驚得倒退一步,大太監樑辰也睜大了眼睛,這胡亥渾孩子的功力也太讓人吃驚了!
始皇帝哈哈大笑,這話是最近幾天聽到的最讓人舒心的話了。這孩子真是,小時候頑皮可愛,現在也還是調皮搗蛋沒有正形兒。可是,他要那麼多正兒八經的兒子幹什麼?有那麼幾個能幹事兒的就行了!有胡亥這樣的,時不是搗蛋一下,逗他開心一下,這不也是做父親的樂趣嗎?
從宮裡出來,胡亥就和趙高分道揚鑣了。他臨走時對趙高笑笑,甚爲得意。
年輕人的得意,趙高並不在意,他忽然覺得胡亥要脫離他的掌控了,這纔是他害怕的事情。
他是白癡的時候,他還偶爾聽聽他的話。
當然也不能說有了那一番花言巧語就不是白癡了。
但當白癡不再聽話的時候,他的考驗就來了。難道他這麼些年的努力要付之東流了嗎?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絕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