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雞不成蝕把米,恐怕都不足以形容秦穆公此刻的心情。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用着人超前,用不着人朝後,也沒這麼噁心人的啊!
不殺晉國使臣不足以平秦穆公心頭之怒!
秦穆公命令將丕鄭父推出去砍了,可是丕鄭父卻哈哈大笑起來。
秦穆公心說這晉國人都瘋了不成?
卻見丕鄭父行禮說道,“您不必發怒,臣有一計能爲您雪恥。”
秦穆公奇怪起來,這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呢?
原來丕鄭父也收到了晉惠公的空頭支票負葵之地七十萬,晉惠公一討論給不給秦穆公河西五城,丕鄭父就知道自己和裡克都被晉惠公編了。
秦穆公出了這麼大的力,還是晉惠公的姐夫,晉惠公都敢事後不認賬,何況是自己一個臣子?
但是丕鄭父也很生氣,夷吾啊夷吾,果然你不是個東西!沒有這些人的幫助,就憑你,你也能坐上晉侯寶座?
誰又沒逼着你寫字據,你主動寫字據就是爲了噁心我們耍我們嗎?
丕鄭父當時主動要求來秦國就是爲了此刻。
丕鄭父將晉國情況簡單向秦穆公做了介紹,說我們晉國大臣沒有特別反對給您土地的,人就是要言之有信。除了郤芮和呂怡甥二人反對,別人都很贊同。
秦穆公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原來也不都是白眼狼。
丕鄭父建議秦穆公招呂怡甥和郤芮到秦國來,然後藉機除掉他們。然後裡克和丕鄭父在晉國作爲內應,驅逐夷吾,重新迎立重耳。以後晉國永遠都會感激秦國的恩德。
丕鄭父果然好手段,這藉助秦穆公,晉國格局又將大變了。
捨不得河西五城的夷吾,看來將要失去全部了。
本來裡克和丕鄭父都是晉國權臣,能夠在晉國輕易政變成功,肯定不容忽視。而過後的利益分配中,夷吾的確激怒了所有曾經幫助過他的人。
形成這個局面也就不奇怪。
秦穆公說這也是寡人本來的意思啊!
於是秦穆公派大夫冷至和丕鄭父一起到晉國。
再說裡克在朝堂上受了郤芮的氣,難免面露不忿之色。而郤芮也深恐裡克和丕鄭父還有什麼花招,從此就派人監視裡克與丕鄭父。
在丕鄭父出使秦國的時候,裡克去找丕鄭父說話,可是丕鄭父早料到會有奸細從旁窺視,於是不辭而別。
這一切都被郤芮看見。
郤芮也深知自己那一句話已經完全得罪了裡克。
之前裡克如何想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從那句說裡克有私心的話開始,裡克和自己甚至和晉惠公已經不是一條心了。
所謂好言一句三冬暖,惡語一句六月寒。
郤芮知道無法彌補,於是找到晉獻公,說這裡克自從那天您不給他汾陽之田已經心懷怨恨,而且您還奪得了他的權力。聽說丕鄭父出使秦國他還前去見面。這倆人如果有陰謀可了不得了,爲了安全起見,您還是將裡克刺死吧!
新領導上任之後,權力體系都會有紛爭,都會爲自己爭奪更多的利益。因爲新的領導意味着一切均有可能。而夷吾並不是強有力的領導,所以這紛爭來的格外早些。
但是郤芮此言讓晉惠公非常驚訝,畢竟裡克對於迎立自己是有功的。輕易的刺死國之重臣,恐怕不妥。
郤芮知道一下子讓晉惠公同意刺死裡克很難,但是他是知難而進的人,於是進一步說道,“裡克一人就害死了奚齊、卓子兩位公子。他的確有功與您,但是那都是私人感情。而他害死兩位公子,可是國家大事。所以您千萬不能用私人感情破壞了國家大事。臣請奉命而行。”
最可怕的就是這種人,什麼話有利於自己他說什麼。迎立您就是私人感情,對國家沒好處嗎?
晉惠公覺得裡克所爲的確沒什麼好辯解的了,於是同意郤芮的主意。
這天夜裡,郤芮造訪裡克府邸。
裡克知道郤芮此次前來必然沒有好話,但是依然命家人好生款待。郤芮得意洋洋的說道,“主公命我來此,主公說沒有你的功勞他不能登基。但是你也殺害了兩位公子和一位大夫,給你當主公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寡人奉先君遺命登基,也不敢因爲個人願意就破壞大義。這事兒,你還看着辦吧!”
這話說的太缺德了,這簡直就是擺明了說你呀,你殺那麼多人,自己自裁算了!我不是不保你,我沒辦法對列祖列宗交待啊!
裡克心裡燃起熊熊大火,心說你這該死的夷吾,讓你在樑國當一輩子匹夫就好了!我就表示了個反對,你就要殺人滅口?
但是郤芮代表的是晉惠公,所以裡克強行剋制住自己的怒氣回答道,“沒有廢,哪兒來的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郤芮看裡克沒有明白答覆,沒有行動,於是進一步逼迫他。裡克拔劍大呼道,“冤枉啊!忠臣獲罪,我有什麼面目見荀息啊!”
裡克被逼自殺。
也許此刻,他才真正想到荀息的忠誠。
說實話,裡克比不上荀息忠誠,他出賣世子申生保持中立就是爲了保全自己。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接連殺害奚齊、卓子兩個晉獻公的愛子,害死荀息,迎立夷吾,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結果。
是,裡克有罪,但他心裡也覺得自己冤枉。
畢竟晉國是由於裡克的努力才從驪姬的手裡掙脫出來。
假如沒有立刻,恐怕驪姬和“二五”將使得晉國陷入到更大的動亂之中。
可是荀息有罪嗎?年幼的奚齊和卓子有罪嗎?
裡克自刎,晉惠公心情大好。
終於除去了心頭隱患了。
可是裡克在晉國爲官多年,畢竟也做出了很多貢獻,如今莫名其妙被逼死,許多大臣都不服氣。祈舉、共華、賈華、騅遄都口出怨言,晉惠公準備將這些大臣全都殺了。
郤芮對此表示反對。
因爲丕鄭父還沒回來,這樣殺害大臣,丕鄭父不反也會被逼反了。
晉惠公忽然想起來說秦穆公的夫人曾經交代自己善待賈君,收納羣公子,這事兒如何去辦呢?
郤芮說道,“現在晉國大局未穩,羣公子再引進來,恐怕不妥。不過善待賈君這件事情可以去做,沒什麼大礙。”
其實晉惠公之所以還記得穆姬的話,主要是因爲穆姬是秦穆公的夫人。但是您連秦穆公都得罪了,還希望藉助聽穆姬的話讓秦穆公滿意嗎?
這件事實在太簡單了。
但是就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晉惠公還辦砸了。
晉惠公前去探望賈君,沒什麼問題。
問題是賈君太漂亮了。
一點沒見老,恐怕用了什麼高檔化妝品。
晉惠公登基之後一向爲所欲爲,今日一見賈君容顏麗色,託言秦夫人囑咐賈君和自己爲歡,賈君萬分驚訝之餘畏懼晉惠公之威,勉強從命。
秦夫人是賈君一手拉扯大的,爲何能說出這樣的話?
賈君哭泣着請求晉惠公爲故世子申生平反。
晉惠公說故世子已經平反了啊,那奚齊和卓子不是已經被殺了嗎?
賈君說道,“聽說世子申生還在新城埋葬,您爲何不能爲申生遷墳立諡?申生的冤魂也會得到告慰的。”
晉惠公於是派郤芮的從弟郤乞前往曲沃選擇土地改葬申生,派太史商議申生的諡號。因爲申生素來孝敬,所以商定申生的諡號爲“共世子”。之後晉獻公派狐突前往設祭告墓。
申生是晉國的傳說,他是那麼美好,他是那麼無辜,他的死令晉國全國悲痛。所以這次爲申生遷墓,所有的人都非常盡心。
郤乞到了曲沃,另外選定棺槨以及祭祀物品,非常精心。奇怪的是申生的遺體面色如生,但是居然臭不可聞。
郤乞連忙拈香祈禱道,“世子生前無比潔淨,難道死後反而不潔淨了嗎?如果您真的死後不潔淨了,那也不是您的過錯,但願您別讓衆人害怕。”
祈禱之後,那無與倫比的臭氣化爲陣陣異香。
於是郤乞命令將世子申生重新收斂,埋葬在高原。曲沃所有的人都前來送行,沒有不落淚悲痛的。
申生下葬三天後,狐突帶着祭品前來祭奠,以晉惠公的命令設排位拜祭申生,排位上寫的是“晉共世子之墓”。
祭奠完畢,狐突還沒離開,忽然看見一隊甲士車馬前來,這隊甲士盔甲鮮明,威風凜凜,領頭一人鬚髮斑白,對狐突行禮道,“世子有話對國舅說,請您移步。”
狐突仔細一看,這不是太傅杜原款麼?恍惚之中狐突忘記了杜原款已經被晉獻公刺死,只問道,“世子何在?”
杜原款說道,“您看見的這就是世子的車隊啊!”
狐突隨着車隊往前走,終於他看見了世子申生,只見申生冠纓劍配,和生前一樣模樣,申生讓趕車人引狐突上車問道,“國舅還念着申生嗎?”
狐突心裡一陣難受,老淚縱橫。
我的申生,我的世子,再沒有比你更好比你更冤枉的人啦!狐突哽咽着說道,“世子的冤枉,就算是晉國的路人都難以忘懷,何況是狐突呢?”
申生說道,“上天憐憫我仁孝,命我爲喬山之主。夷吾對賈君無禮,我本來是不想讓他改葬我的。但是我害怕違了衆人意願,勉強從事。如今秦君很賢德,我準備把晉國給秦君,讓秦君繼承我們的祭祀,如何?”
狐突急忙說道,“世子雖然生夷吾的氣,但是晉國百姓和晉國先君有何罪過?如果您這樣做,恐怕就稱不上仁孝了。”
申生也恍然大悟,但是他說自己已經將此事奏明上天。現在需要重新再啓奏了。國舅最好還是留在此地七天等候消息,到時候申生會讓新城之西的巫者告訴國舅。
杜原款在車下叫狐突可以離去了。
狐突下車之後,忽然一個趔趄,再仔細一看,自己就在新城外館。狐突急忙問左右從人,我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