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吾是天生的商人,知道不吝惜自己的財富去交換利益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這個世界上終究有很多東西不是單憑財富就能交換的了的。
公子縶返回秦國,將見到重耳和夷吾之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秦穆公,秦穆公不由得感慨,都是一個爹的兒子,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秦穆公認爲公子重耳那比夷吾可是強了十萬八千里,肯定他會幫助公子重耳重返晉國,登上晉侯寶座。
看來夷吾的心願貌似要落空了。
公子縶不動聲色的問秦穆公道,“您想要成就晉國新一代的晉侯,是擔心晉國呢,還是想成名於天下呢?”
秦穆公納悶道,“晉國和寡人有什麼關係?寡人當然希望藉助這一義舉成名於天下了。”
公子縶說道,“您如果擔心晉國的將來,當然是爲晉國選擇一位賢君;但是如果您想成名於天下,恐怕就不能選擇賢君了。您想,您爲晉國選擇了像重耳這樣英明的君主,那您純屬給自己找了個對手。晉國將要成爲秦國的大敵了啊!”
秦穆公恍然大悟,敢情幫助了重耳,那是給自己樹敵呢。
本來這世間的事情有多個標準,從正常爲晉國的標準看重耳當然是晉侯的不二人選,可是從秦國競爭對手的角度看,那夷吾則勝的理所當然。
既然晉國需要依靠別的國家去扶助自己的國君登基,那登基的國君必然是以別的國家角度去選擇的。
秦穆公命令公孫枝出兵車三百乘幫助夷吾。
爲什麼秦穆公會不遺餘力的幫助重耳?
因爲之前的那個夢?
還是因爲秦國和晉國離得近?
這其實都是外部原因,最根本的就是秦穆公稱霸諸侯的遠大理想,還有一個直接原因是因爲秦穆公娶了晉獻公的女兒穆姬。
穆姬是晉獻公的女兒,世子申生的妹妹。
遠嫁秦國,成爲秦穆公的夫人,雖然秦晉兩國相鄰,但是終不得常見。她當然擔憂哥哥申生的處境,雖然自幼長在父親次妃賈君的宮中,但是驪姬的本事她還是知曉的。
這擔心攫取着穆姬的心,無可奈何,揪心度日。
或許總有那麼一個人,也許在你心裡他很重要,重要到無論做什麼你都會覺得他在你的身旁。即使不能見面,也會覺得能體會到他在做什麼,想什麼,爲了什麼而歡樂或者悲傷。
無論天涯海角,無論時間流逝,他和你的生命總是連結在一起的。
世子申生,穆姬引以爲驕傲的哥哥,穆姬甚爲擔心的親人,就是這樣在穆姬的生活中出現。
終於有一天,噩耗傳來,哥哥申生自盡身亡。
穆姬的眼淚已經流乾了。
她知道,晉國大亂的這一天,不久就要到了。
可是自己那糊塗年邁的父親和陰狠毒辣的繼母,都是自己無力去改變的。
索性穆姬的丈夫秦穆公從開始就表現出對晉國的熱心,所以她在祈禱,讓秦穆公結束晉國所有的紛爭吧!
在公孫枝前往晉國之前,穆姬修書一封,囑咐夷吾一定要好好對待賈君,而公族的各位被驅逐的公子其實並沒有罪過,還是趕快將他們請回來吧!
穆姬不希望夷吾回去依舊重複父親的錯誤,成爲晉國公族的公敵,她也不忍心看見晉國的各位公子流離失所。
夷吾收到穆姬的書信有些意外,但是他恭恭敬敬的認真回覆了穆姬,說自己一定照辦。
因爲這個人不止是自己的親人,更重要的是,穆姬是秦穆公的夫人。
晉國大亂的消息傳揚開去。
諸侯之間爲之側目。
見過動亂的,沒見過這麼亂的。
人家動亂最多死幾個大臣,您這不論世子還是公子都成雙結對的被殺,而且還把所有的公子都驅逐出境。
居然還是晉獻公自己的主意。
這是要幹嘛?唯恐天下不亂,希望帶動各位諸侯國一起動亂嗎?
齊桓公覺得自己必須出手了。
作爲已經揚名天下的霸主,鋤強扶弱是霸主的本分。齊桓公覺得這事兒可以聯合諸侯管一下,於是親自到了高粱之地。此時秦穆公的軍隊已經出動,而周惠王也派大夫王子黨到了晉國。齊桓公於是派大夫隰彭會合秦國和周朝軍隊,共同扶立夷吾,自己回國不提。
夷吾這次闊氣了,不但有秦穆公做後盾,還有現在的霸主齊桓公已經最高首長周惠王的支持,回到晉國順風順水。
裡克和丕鄭父請狐突主持,率領羣臣在晉國國界迎接夷吾。
公子夷吾進入絳都即位,是爲晉惠公,改今年爲元年。
晉國百姓本來以爲重耳這賢明的公子要當晉侯了,誰料到最後登基的是夷吾,心情都很失落。
好像本來你期待的是prada的包包,拿到手的變成了coach,雖然都是布料的,但是不是那麼回事。
本來你想買一輛奔馳,到手了一看原來是拉磚的拖拉機,
那可真是太失望了。
晉惠公即位之後,立子圉爲世子,狐突、虢射爲上大夫,呂怡甥、郤芮爲中大夫,屠岸夷爲下大夫,其餘大臣職位不變。
晉惠公派樑繇靡跟隨王子黨回周朝拜謝周惠王,派韓簡和隰彭回齊國拜謝齊桓公。
晉國大局已定,各位諸侯國的大夫紛紛回國,只有公孫枝還留在晉國。
當然不是留下了維持秩序。
公孫枝留下來的理由只有一個:河西五城。
這是當日晉惠公爲了求得秦穆公的幫助主動提出送給秦穆公的,送的大義凜然,送的心甘情願。
因爲郤芮說了,你要是不能回到晉國登基,也就是樑國一介匹夫,反正是別人的東西,你心疼個什麼勁兒?
可是事到如今,秦國真的幫助晉惠公登基了,他還真是心疼了。
那可是河西五城啊!
五城!
恐怕當日鄭國與宋國的糾紛將再一次上演。
晉惠公召集大臣問計,呂怡甥的意見是別給秦國。那時候您說給秦國河西五城,那是因爲您沒進入晉國。現在既然回到了晉國,而且順利登基,這可就是您的國家了。爲什麼要把自己的土地給別人呢?
裡克卻覺得呂怡甥所見不妥。畢竟剛剛登基,就和強鄰鬧矛盾,這不是自己給自己下絆子呢嗎?不如就給秦國河西五城。
晉惠公看着郤芮,這主意當時是你出的,你看現在怎麼辦?
郤芮也知道晉惠公肯定是捨不得,不然不能這麼費事。他說道,“您要真送給秦國五城,那我們晉國半壁江山就算完了。秦國就算再強大,也不能把我們打下來一半啊!而且我們先君費了多少心血纔有現在的江山啊!”
看來郤芮當日還真是利字當頭才建議晉惠公送出土地的。
情況變了,人心也變了。
可是從秦穆公的角度而言,並沒有開始的時候就存心要晉國賄賂自己。
不過既然你主動提出了要送出五城,秦穆公肯定也不會推辭。畢竟開疆闢土也是所有諸侯的共同心願。
裡克一聽郤芮這話火不打一出來,他立刻質問郤芮道,“既然你知道這先君的功業來之不易,爲什麼當時要許給秦穆公呢?你都許給人家了,不給人家,那不是讓秦國急眼嗎?何況我們先祖在曲沃,那是多小的一塊地方啊!如果沒有後來的勤政愛民,也沒有今日晉國。主公如果能夠繼承先祖的遺志,誰說不能開闊疆土呢?”
裡克這話說的郤芮無言以對。
郤芮惱羞成怒之中大叫道,“裡克不是害怕激怒秦國,其實是害怕您不給他曾經許諾的汾陽百萬之田!”
不管裡克是不是這麼想的,如今都已經成了既成事實。
是,你說的一切,恐怕都是有私心的吧!
丕鄭父用手暗自推了裡克一把,裡克於是不再說話了。
說什麼?
人家已經不相信你了。
可是郤芮此人此舉殊爲不當。
裡克是晉國權臣,而且爲人心狠手辣,接連殺害晉獻公兩位愛子。晉惠公剛剛回到晉國,板凳還沒坐熱乎,就要和這位晉國數一數二的權臣翻臉了。
晉惠公也覺得很頭疼,沉思片刻道,“不給秦國城池那就是我們失信,可是如果給了那就是我們示弱。這樣,如果我們給一兩座城池如何呢?”
呂怡甥回答道,“給秦國一兩座城池,也難逃失信的惡名。不如你乾脆就推辭了算了。”
既然捨不得,就別瞻前顧後了,反正秦穆公氣死了你還是捨不得。所以您就推辭了便罷。
秦穆公知道還真能氣死。
晉惠公於是命令呂怡甥作書寄給秦穆公,說寡人本來許諾要送給秦國五座城池,可是登基之後大臣紛紛反對,說這是先君祖業,不可輕易送人。寡人和大臣爭執過但是也沒贏。所以請您稍安勿躁,寬限即日,寡人絕對不敢忘了這事兒。
晉惠公問諸位大臣,誰能爲自己出使秦國?
這次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秦穆公看了信不一定什麼反應呢。
可是丕鄭父主動要求出使秦國,於是晉惠公命令丕鄭父爲使臣就此出行。
丕鄭父和公孫枝一起回到秦國,呈上國書,秦穆公不看則已,一看勃然大怒!
夷吾這小子,果然不是個東西!
說什麼大臣不許,大臣爲什麼要和你一個君主爲難?我看是你自己捨不得吧!還讓我稍安勿躁,以後給我城池,你以爲我傻子呢?現在都沒有,還指望以後呢?
屁要能點火,硫磺就不值錢了!
其實秦穆公也應該有心理準備,因爲公子縶早就說過夷吾和重耳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是秦國出於私心非要扶立夷吾的。既然你存心禍害晉國,扶立了一個二貨,那當然要承受二貨的一切行爲後果。
秦穆公盛怒之下,命令將晉國使臣丕鄭父推出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