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滿盤皆輸 忠僕義雲

那黑衣人還未說完,駝叟,猛然一驚,暗道:“聽他的口氣,似乎龍王府的佈置已被他們破去?這……這怎麼可能,兩百人任憑他這十數人,就算真能全部解決,那也不可能不出一點聲息,難道其中有詐?”想着,沉聲道:“閣下是說,龍王府的人都被閣下等人制住?”

“嘿嘿……不錯!本人等花了近半個時辰,總算把那些人都迷倒,說實在的,那些人雖然身手不差,可惜今夜卻颳起了夜風,倒是讓本人等人省去許多麻煩。”那黑衣人得意道。

“閣下是用下五門的迷香把人迷倒的?”駝叟驚聲道。

那黑衣人不屑道:“什麼下五門?雙方的敵對,只求結果,在乎手段何益?想來閣下等人等得有些不耐發了吧?”

駝叟明白了,難怪這黑衣人一上來就這樣大言不慚,原來是有所侍。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又聽那黑衣人冷笑道:“閣下,你們的算盤打錯了,閣下一位將本人拿下就可以逼出解藥?嘿嘿!實話告訴閣下,本人身上只有三粒延遲毒發的解藥,就算閣下的計策成功,那也只能讓千湖龍王苟活三日……”

“我呸!好一個混賬東西!我老龍幾時受過這樣的鳥氣?你以爲老子稀罕你們的解藥,老子就讓你們這些個混賬東西有來無回……”話未完,就見千湖龍王從大廳中飛奔出來。

只見他巨塔般的身形旋風般旋出,身後還跟着兩名中年人。一張黑臉上蕩着怒氣,瞪大銅鈴般的雙眼,狠狠地盯着那說話的黑衣人,勃然大怒道:“剛纔是你這鳥東西在說話?”

那黑衣人見千湖龍王這等氣勢,不由吃驚後退了數步,心中驚駭不已。

駝叟剛纔聽了那黑衣人的話,正在思考着對策,不料千湖龍王竟然跑了出來。這也難怪,千湖龍王是何等人物,聽了那黑衣人的話,本來就已經憋了許久,又聽說自己手下兩百人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人放倒,他能受得了那口氣?

此時,那黑衣人回過神來,看着千湖龍王,有些吃驚道:“你……沒有毒發?這不可能?”

千湖龍王本來已經勃然大怒,此時一聽這黑衣人提起毒發之事,更是怒不可揭,只聽他怒嘯一聲,道:“我老龍生平最痛恨奸詐小人,吃我老龍一拳。”說完,呼一聲,隔着四五丈遠,向那黑衣人擊出一拳。

但聽得勁氣破空之聲呼呼作響,那些黑衣人均是渾身一顫,似乎未曾料到千湖龍王有如此神威。

本來那說話的黑衣人就站在另外十五名黑衣人身前,千湖龍王這一拳又是對着那黑衣人當面擊出,因此他這一拳擊出,那十數名黑衣人紛紛向後倒縱。

千湖龍王一拳擊出,緊接着又是一拳,那些黑衣人的身手雖然都不凡,但是誰也沒敢承受千湖龍王拳勢的衝擊,因此千湖龍王這兩拳出去,便將這些黑衣人逼得分散開來。

不過,如此一來,反而把千湖龍王圍在了中心。千湖龍王可不管那麼多,此時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拳接着一拳擊出。

那些黑衣人大部分都是一流好手中的高手,但是在千湖龍王拼命的拳勢下,只能在數丈之外遊走。

一旁的駝叟和嫣然看得心中憂急,只因像千湖龍王這樣打法,過不了多久就會損耗真氣,致使毒發。

正在這時,突聽一聲大喝:“動手!”喝叫之人卻是那剛纔說話的黑衣人,只見周圍遊走中的黑衣人迅速涌上。

駝叟再不敢遲疑,大喝一聲,飛身上前,截住了數名黑衣人。嫣然也嬌叱一聲,騰出右手,玉掌揮動,逼退了幾名黑衣人,與此同時,玉蘭、何通和另一名中年漢子也各與一名黑衣人打了起來。

駝叟手中一支鐵杖掄動起來呼呼作響,,他以一敵五,竟打得平分秋色。

嫣然左手抱琴,一隻玉掌與四名黑衣人打得也是難分難解。

玉蘭手執長劍與一名使劍的黑衣人也動起手來,她雖然功力較弱,但是爲了琴聖當年教她武功時,曾讓她服過一粒血鶴丹,而且還親自指點了她不少絕招,而且嫣然還將慧劍三式傳授了給她,因此對付一名黑衣人倒是比別人打得輕鬆。

不過駝叟三人或許不至於落敗,但是那何通和另一名中年人可就不一樣了,百招一過,這兩人就被對手逼得守多攻少,漸漸的落了下風。

千湖龍王以一敵四,雖然遊刃有餘,但是這十六名黑衣人當中,卻以那剛纔說話的黑衣人的武功最高,看來這黑衣人當時這羣人中的領頭人物。

不過,千湖龍王此時也奈何不了圍攻他的黑衣人,而那四名黑衣人始終圍在他身外兩丈的地方,似乎有意消耗他的力氣。

千湖龍王自然知道對方的意圖,因此越大越怒,越打越急。他不怕死,但是覺得就這麼死了實在有些窩囊,他只想找幾個墊背的。

卻在這時,傳來半聲慘叫,只見那圍攻駝叟的黑衣人中,已經有一人倒地,這黑衣人的死狀奇慘,半邊腦袋被駝叟的鐵杖敲碎,紅白之物塗了一地。

就在那黑衣人倒地不久,聽得與一名黑衣人交手的中年漢子慘哼一聲,只見他身形晃了晃,終於還是沒能站住,倒了下去。

那何通見中年漢子倒了下去,大叫道:“二弟,你怎樣了?”他這一喊,原本就不佔優勢的情形更加危急,開始手忙腳亂起來。他見自己弟弟久久不答話,以爲遭了毒手。所謂兄弟情深,他不由得悲呼一聲,竟與對手拼起命來,招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如此一來,那與他交手的黑衣人倒也不敢當其鋒芒,漸漸的兩人相持起來。不過,那名將那中年人擊倒的黑衣人馬上又加入了他們的戰圈,以一敵二,何通很快又落入下風。

再看千湖龍王,卻見千湖龍王的拳勢顯然已經不如剛纔猛烈,讓的獨門絕藝神風拳以剛猛爲主,然而這走剛猛一路的拳法卻是異常消耗功力,而且他出招時也不敢全力施爲,只因他還要運集部分功力壓制毒性。

漸漸的,圍攻他的那四名黑有人有了默契,四人分別站定四個方位,無論千湖龍王如何騰挪,攻擊哪一邊,都會受到其他三人的偷襲。這種如同困獸之鬥的打法,讓千湖龍王大感憤怒。

又是一聲悶哼傳來,只見那何通口角溢血,一連後退七八步。這一聲悶哼傳到了千湖龍王的耳中,他舉目一撇,發現何通重傷站立不穩,而何通的弟弟卻躺在地上死活不知,心中又驚又怒,奈何自己無法分身。

他這一看難免分神,那爲首的黑衣人正好抓住機會,就在千湖龍王扭頭側目看向何通那一邊時,突然見他鬼魅般飄近千湖龍王身後七八尺處,與此同時,其他三名圍攻千湖龍王的黑衣人似乎心意相通,竟然同時出手向千湖龍王攻去。

千湖龍王對他們四人的把戲雖然已經瞭然,剛纔他可以輕易躲過私人的聯手攻擊,但是這一次面對前面三人的合擊,他明顯的感到有些力不從心,連忙急步後退。

然而,他卻沒有意識到,身後正有一隻黑掌向他後心擊來。待他感到身後勁風逼體之時,心中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由得大駭。身形急忙向左側挫開,同時全力向前面兩名黑衣人擊出兩拳。

但聽得兩聲悶哼之後,又見千湖龍王向前踉蹌了數步。那被他雙拳擊中的黑衣人被他正中胸口,被擊飛丈多遠,幾乎栽倒在地。看他們罩頭的黑布在嘴邊的地方溼了一大片,顯然是被自己噴出的鮮血所染。

可是,千湖龍王卻也被伺機在身後的爲首黑衣人擊中右肩,爲首黑衣人這一掌卻是蓄力而發,因此這一掌竟然擊散了千湖龍王護住心脈的真氣。

只見千湖龍王踉蹌幾步後,身形幾乎站立不穩,只覺得一陣錐心之痛傳來,他大叫一聲,龐大的身軀如泰山傾倒,滾落在地。而且見他一雙後還在不斷的抓撓着胸口。

那爲首黑衣人見狀,心中大喜,知道千湖龍王是毒發了。

也就在千湖龍王倒地之後,突聽一聲悶雷咋響,而後兩聲淒厲的慘呼響徹夜空,聽得周圍之人一個個毛骨悚然,

所有人包括打鬥中的人不由得循聲望去,卻見嫣然左手託琴,右手瑩白如玉的五指按在琴絃上,雙目射出冷到極點目光。

原來,剛纔她憑着深厚的功力以一敵四,本來已經佔了上風,但是當她聽見千湖龍王的大叫聲,看見千湖龍王滾落在地時,心中大吃一驚,突然全力將對手逼退,瞬間將手中古琴取出。猛然間又瞥見兩名黑衣人正要對那何通下毒手,當下毫不猶豫撥動琴絃,兩股勁急的猶如劍氣的氣流從琴絃中迸發,閃電般沒入那兩名黑衣人的胸口,那兩聲慘叫便是這兩名黑衣人所發。

幾乎所有人都爲這一下突變感到驚疑之時,突然一聲裂帛之聲伴着兩聲慘叫響起,把疑惑中的衆人驚醒過來。只見靠近嫣然的兩名黑衣人雙手按住胸口,表情無比痛苦、極不情願的倒在了地上。

一時間,餘下的黑衣人紛紛向後退去,然而裂帛之聲突然並未停下,只見嫣然一隻玉手仍在撥弄着琴絃,突然一聲異常刺耳的如同颶風的銳嘯響起,就見一股劍氣般的勁氣直向那意圖靠近千湖龍王的爲首黑衣人激射而去。

那爲首黑衣人知道厲害,不敢硬接,連忙向身側倒去,但聽得哧一聲,這黑衣人頭上的黑布罩被削去了一小塊。

爲首黑衣人一個懶驢打滾,從地上站了起來,雙目現出駭然的神色,突然大驚叫道:“住手!”

大叫聲響,突見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長劍,而去長劍直直指在千湖龍王的後心。

嫣然和走過來的駝叟、玉蘭均是吃了一驚,嫣然右手按住琴絃,緊緊盯着那爲首的黑衣人。

突聽駝叟說道:“怎麼了?”

嫣然陰沉道:“龍王叔叔毒發了!”

這時,那爲首黑衣人盯着嫣然手中的五彩七絃古琴,顫聲道:“難道這是宇內三絕中年琴聖的七絃琴?姑娘是琴聖的什麼人?”

“哼!這你不必知道!把人放了!”嫣然寒聲說道。

那爲首黑衣人看了看地上數具黑衣人的屍體,道:“姑娘認爲可能嗎?”說着,又道:“也許姑娘很琴聖有極大的淵源,但是此事就算有琴聖插手,也改變不了我們的計劃。不過,現在本人改變主意了,因爲我們手上的籌碼已經變大。如今我們擒住千湖龍王,而姑娘和這位駝背朋友又和千湖龍王有極大的淵源,自然不會不在乎千湖龍王的性命,因此本人的意思……諸位帶領千湖龍王手下之衆攻打嵩山……”

“你們打得還算盤,你們以爲我們會聽你們的?不要激怒本姑娘,否則你們這裡所有人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嫣然寒聲道。她這不是大話,論功力剩下的黑衣人中雖然有幾位與她相當,但是卻沒有人能抵抗得住她手中的七絃古琴。

“這位姑娘,如今千湖龍王已經毒發,若不及時服下解藥,要不了半個時辰,千湖龍王就會自行撕裂心肺而死。”那爲首黑衣人說道。

嫣然和駝叟聞言一驚,兩人沉默了下來。

那爲首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兩位如果一時間無法決定,何不商量片刻,反正千湖龍王還有半個時辰可活……”

“不用商量了!我答應你們,但是……”嫣然突然截斷黑衣人的話道。

那爲首黑衣人愣了一下,笑道:“哈哈哈!姑娘真是爽快之人,不過聽姑娘言猶未盡,不知姑娘有何條件?”

嫣然冰冷的目光定在爲首黑衣人身上,道:“先告訴我們你們的來歷身份!”

“這……這恐怕有些困難,實在的說是本人做不得主。”爲首黑衣人說道。

嫣然冷哼一聲,道:“你們連真實來歷都不肯說明,這如何讓人信得過?”

“嗯!姑娘說的不無道理,但是本人等也只是奉命行事,實在有許多事情不能擅自做主。不過,本人可以向姑娘和各位擔保,只要姑娘等人按照我們的指示……”

“不必廢話!你們不肯說明來歷,將來若是你們反悔,我們如何找你們算賬?”嫣然截道。

那爲首黑衣人呆了一呆,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沉聲道:“姑娘,現如今是我們佔優勢,我們要真是準備食言而肥,那麼大可帶着千湖龍王一走了之。不怕告訴各位,此時龍王府外都是我們的人,再說龍王府還有兩百條性命抓在我們的手中,只要本人一聲令下,那兩百條人命就會在頃刻間隕滅。就算我們這些人全部把性命留在了此地,那只是兩害之局,我想本人的性命在姑娘和千湖龍王手下之衆的心中,無論如何也遠遠不如,姑娘考慮清楚了……”

嫣然的目光更加陰冷,那爲首黑衣人說着,被這目光看得如墜冰窟。

這時卻聽駝叟在嫣然的耳邊說道:“小姐,如今確實不宜和這些人死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們如今對這些人背後的勢力一無所知,因此最需要的是時間,只要有時間,不怕查不出他們的底細來。”

嫣然何曾沒有想過這一點,她剛纔之所以那麼快答應,其實也是如此想法。在她的眼中,其實並非在乎要對付少林派,更不會不敢與武林正派爲敵,只因在她的心中什麼武林正義、江湖正道的觀念實在淡之又淡,她所擔心的是將來依照對方的意思行動後,對方不肯兌現諾言,那麼到時候不就讓對方進行無盡的威脅。

因此,雖然她因爲父親與千湖龍王的關係,不得不在乎千湖龍王的生死,但是她卻也不能表現的過於重視對方的威脅。

不過,現在她已經有了計較,就是無論如何先將這些人穩住,儘可能多瞭解對方的陰謀,聽她說道:“不用考慮了,說說你們想要我們怎麼攻打嵩山?不過,本姑娘在此聲明,少林派之內高手衆多,其實力並非彭蠡湖子弟能夠自如應付,到時候能不能將嵩山攻下無法說定。”

“哈哈!這一點姑娘可以安心,我們當然有考慮,不怕告訴各位,現如今已經有數個實力強大的勢力答應我們圍攻嵩山,所以你們並非孤軍作戰,不過就實力來說,你們這一邊卻是最強大的。”那爲首黑衣人得意笑道。

嫣然和駝叟聽得又是一驚,均是暗自納悶這個神秘的幫會到底與少林派有何仇怨,竟然要讓他們逼迫江湖上的勢力幫助其攻打嵩山。

卻聽駝叟說道:“閣下,你們到底與少林派有何仇恨,爲何非要大費周章脅迫別人爲你們這麼做?難道你們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嗎?”他這麼說,明顯的是想探聽別人的底細。

那爲首黑衣人嘿嘿笑道:“這位駝背朋友不用費心機了,還是說說我們的計劃吧。現在各位只要做好準備便可以了,到時候我們會另行指示。”

“那閣下上一回派人來傳信說,要在明年元月十五日攻下嵩山……”

駝叟還未說完,那爲首黑衣人便說道:“呵呵!不錯,不過如今我們既然已經有此協議,那麼自然在行動上會有所變動。”說着,看着駝叟和嫣然一眼,又道:“好了!兩位還有什麼需要問的?”

嫣然說道:“那麼如果有需要,我們如何聯繫你們?”

那爲首黑衣人道:“這倒是個問題,嗯……我們之間既然是互相達成的協議,那自然有所區別。”說着,沉吟半響,突然從懷中取出一面小小的錦旗,道:“只要在大街或者客棧酒樓門口插上此面旗子,便會有人主動與各位聯繫。”說完,手一揮,手中的錦旗飛向嫣然身前。

駝叟右手一招,那面錦旗已經落入手中,卻見這錦旗整面都是紫色,中央還繡了一個奇怪的圖案。

嫣然看了那錦旗一眼,冷冷道:“你們可以走了!”

那爲首黑衣人似乎鬆了口氣,對着駝叟道:“朋友還有什麼要說?”

駝叟哼了一聲,道:“滾吧!”

那爲首黑衣人也不生氣,聽他說道:“兩位放心,千湖龍王是真正的英雄人物,我們不會虧待的!”說完,對着周圍的黑衣人低喝一聲“走”,攜起千湖龍王高大的身體向圍牆外縱身而去。那些黑衣人也不敢停留,帶着地上五名黑衣人的屍體緊隨而去。

看着黑衣人消失在黑暗中,良久,突聽駝叟黯然長嘆道:“唉!想不到我們會這樣滿盤皆輸……”說着,又向嫣然說道:“小姐,都怪老奴自作聰明,否則也不會讓千湖龍王……”

嫣然連忙截道:“駝大叔,這怎能怪你,難道嫣然就沒有責任嗎?駝大叔如此說豈不是愧煞嫣然?”

駝叟一聽,又嘆道:“可是難道小姐真的要準備去攻打少林派?”

嫣然沉吟了一陣,卻在這時,一旁受傷的何通突然走了過來,從懷中取出一物,對嫣然躬身一禮道:“小姐,這是龍頭交給屬下的,龍頭說一旦他有什麼不測,便將此物交給小姐,而且還說以後彭蠡湖數千子弟皆由小姐統領。”說完,恭恭敬敬的遞過那東西。

嫣然和駝叟皆是聽得一鄂,嫣然接過那東西一看,發現竟是一塊金牌,這金牌一面刻着一個龍頭,另一面刻着四個字“龍王府令”,原來這塊金牌竟是千湖龍王號令上萬屬下的信物。

而今,千湖龍王將這金牌交給嫣然,無疑是將自己在彭蠡湖的一切交給了嫣然。

駝叟看着那金牌,說道:“看來千湖龍王是真的把後事交代完了,唉……”他嘆了一口氣,突然瞥見那躺在地上的中年人,連忙向何通問道:“你弟弟何達的傷勢如何了?”

何通嘆了一聲,道:“傷得不輕,兩根肋骨折斷,內腑被震傷,只怕一個月內難以恢復。不過,若非對手手下留情,何達是難逃一死了。”

“哦?會有這樣的事?”駝叟疑惑道。

那何通說道:“當時小人就在旁邊,在何達倒下前,似乎聽到那黑衣人說了一句‘朋友對不住了’。”

駝叟想了想,道:“看來這些人當中定然有不少是像那天的高天壽一樣,被人脅迫爲人賣命的,只是這些人也算是助紂爲虐,死不足惜。”

駝叟說完,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麼,見他神色一緊,急道:“你快去看看那些埋伏在外的人怎樣了?”

何通一聽,臉上也同樣換上焦急之色,忍着傷痛急急向外奔去。過了半刻,又見他跑了回來,不過臉上已經沒有先前的憂急。見他邊擦汗便說道:“幸好都只是被迷昏了,並沒有人傷亡。唉!看那些個弟兄們的情況,他們根本還不知道自己被暗算,那些人的手段實在太高明。”

駝叟無話可說。

次日早,嫣然一大早便找來了駝叟和何通,她似乎早已將今後之事安排好,駝叟纔來,尚未開口,她便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根本就沒有商量的意思。

原來經過大半夜的考慮,她決定將彭蠡湖的事情交給駝叟和何通處理,自己則帶着玉蘭趕去揚州,一來查探東分令的底細,同時尋機救出千湖龍王,因爲從千湖龍王和那高天壽的口中得知,東分令的所在應該是在揚州,而且聽那高天壽說,揚州有一處很大的府宅“錢府”,是其曾經接受指令的地方;二來自己本來下山就是爲了爲父親報仇的,也想借此機會查探摧心老魔的行蹤,她在下山前就聽說江湖上有了域外七魔的行蹤。

將事情安排下去,至於攻打嵩山的事情,那也只能看自己此行的結果,如果三個月內還沒有自己的消息,那麼駝叟便直接帶着彭蠡湖子弟先趕到嵩山。

如此,諸事安排好之後,嫣然便和玉蘭兩人向揚州出發。

這一天,大約三更時分,一條矯健異常的身影飛掠在揚州城的房頂之上。

這身影一身黑色夜行衣,但是卻未蒙面,在微弱的天光下可以看見這身影那張俊美無倫的臉,這身影赫然是楊寰宇。

如此深夜、如此行裝,楊寰宇有何行動?

原來,那日他回到揚州,在客棧酒樓徘徊兩天後,意外遇到了峨眉劍仙派掌門的師弟果德,而且兩人結爲八拜之交之後,在果德的開導下,楊寰宇終於解開心結,第二天便趕到爹孃及家人的墓地,祭拜過之後,他回到了舊宅。

卻沒想到在舊宅自己原來的房中,竟然看見了當年與自己一起逃亡失散的福伯。這才知道,當年逃亡時,福伯在不慎跌斷腳後,爲了引開追來的人,讓楊寰宇和徐娉婷脫離追蹤,自己獨自一人向下遊逃去。

當他被追上之時,爲了不給追來之人逼問自己的機會,竟毅然跳下了江中,不想他投江之後,被人救了上來,之後躲了半年。

本來他在那半年來一直在打聽着楊寰宇的消息,可是一直一無所獲,而當時江湖上傳聞,簫聖一家被殺害之後,中州大俠滿門也被滅門,因而福伯自以爲楊寰宇已經遭了毒手,心灰意冷之下,決定回到揚州爲楊家守墓。

因爲自覺愧對簫聖的囑託,無顏面對楊家,所以常常到簫聖夫妻墓前傷心痛悔。本來他年事已高,又連番經歷這樣的變故,因而這幾年來曾數次纏綿病榻,幸好簫聖生前俠義爲懷,受過其恩惠的人甚多,因而也常常有人來倒簫聖墓前憑弔,當有人發現楊家還有這樣一位忠僕時,倒是數度幫過他,否則就算當年他沒有被殺,楊寰宇也不可能再見到他。

然而,因爲楊寰宇自小便由他看着長大,他對楊寰宇的疼愛絕對不下於簫聖夫婦,因此楊寰宇一直沒有消息對他的打擊何其巨大。於是,這位老家人幾乎每個晚上都要到楊寰宇的房間,看看你面的東西,想想楊寰宇以前的事情,然後在楊寰宇的房間中渡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

而今,見得楊寰宇回來,不僅長大成人,而且還有了保命的本事,這位忠實慈祥的老家人高興得大哭了數場,而且還拉着楊寰宇到了楊家滿門的墳前,一慰楊家滿門在天之靈後,又虔誠的禱告了一番……

一老一少、一僕一主兩人哭訴了幾天,總算把各自心中的愁苦安撫下來。楊寰宇將自己這幾年來的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訴了楊福,楊福只是靜靜的聽着,不過滄桑至極的臉上明顯的有了笑容。得知自家二老爺楊延廣的死,雖然又是一陣悲傷,但是聽說楊寰宇快練成了楊家絕學,老臉上又有了欣慰的笑容。

那幾天的時間,楊寰宇心中也是欣慰無比,他從楊福的口中得知,當年前來向自己父親借取傳家之寶翡玉簫的梨花姥姥也曾來過,得知當年楊家遭遇的經過和楊寰宇的下落後,卻斷定楊寰宇還活着,並說等楊寰宇自己回來後再將翡玉簫奉還。

當時楊福還道梨花姥姥只是貪圖自家老爺的遺物,才編了這樣一個藉口,此時見楊寰宇回來才響起此事,便告訴楊寰宇梨花姥姥當時留下的地址。

他之所以在乎翡玉簫,其一是因爲翡玉簫是自家家傳之寶,還是父親的遺物;其二是因爲他曾聽叔叔楊延廣說過,如果他用翡玉簫吹奏《天雷八音》,那麼威力會增大許多。不過,此時他並不急着取回翡玉簫,只因梨花姥姥當年留下的地址是梨花谷,而梨花谷遠在萬里之外的北方。

經過幾天的思考,楊寰宇決定按照結義大哥果德的提議,現在揚州探查一段時間,他從果德那裡瞭解到,在揚州也有可能存在復仇盟的秘密分壇,於是其後的幾天他倒也曾明察暗訪過。

結合果德所得到的的消息,再加上自己數次以來的探查,倒是讓他發現了一處常常有可疑之人出現的地方。

因而,就在這一夜的二更過後,他換上了夜行衣,再次到那處可疑的地方探查個究竟。

不過,連日來他卻老是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覺得自己的身後好像時刻都有人在跟着。

其實,他這種感覺一點也沒有錯,至少此時看來就沒有錯,只因此時他的身後就有一道幽靈般的身影跟着。

雖然這身影跟在他身後三十餘丈,但是他卻始終一無所覺,要是讓他知道這身影在自己身後跟着他走了半個更次,他一定會駭然驚絕。

揚州實在是個大城市,簫聖府宅在城東近郊,楊寰宇要去的是城西,如此一東一西,他竟然花了半個更次。

此時已近三更,楊寰宇在一座高大的府第前停了下來,只見這府第大門的牌匾上寫着兩個金漆打字“錢府”。

他沒有馬上躍過院牆,因爲一種不安之感突然襲上心頭,使他不自覺的停了下來。舉目再次打量了了一會兒,心中的疑慮再次升起,發現這錢府似乎有些森寒,府內竟然一盞燈都沒有,像這樣的富貴人家,夜間是絕不可能不賞燈的。

發現這些不尋常的異象,楊寰宇心中警惕起來,躍上一棵大樹向府內望去,好一會兒,卻不見裡面有任何異動,他這才鬼魅般掠入府內。

雙腳尚未着地,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撲鼻而入,楊寰宇大吃一驚,身形一定,立即細察起來,猛然發現所站之地以及周圍數處地方都是未乾的血跡。

打量着周圍向內行去,越往裡走血跡越來越多,走到一座高大的樓房前,發現樓房前的地上幾乎是血流成渠。

樓房的大門還開着一線,他運氣戒備着推開房門,然而映入眼中的景象令他血脈噴張,只見這是一間七八丈寬的大廳,大廳內竟然堆滿血跡猶新的屍體,這些屍體男女老少都有,層疊着堆在一起。

楊寰宇看見這慘絕人寰的一幕,猛然間六年前那場慘劇的畫面涌上腦際,此時他的腦袋幾乎只剩下那些慘絕的畫面……

就在他沉浸於那些過去的殘酷的事實之時,突然廳外傳來陣陣腳步聲,同時隱隱聽到人的說話聲,他慌忙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凝神一聽,卻聽一個聲音道:“……真是麻煩頭頂,整個錢府一百七八十人,這都忙活了大半夜了,還不如一把火燒了算了……”

“現在三更半夜的,要是大火燒起來,那豈不是要暴露行蹤,令主讓我們留下來就是要看看有沒有留下活口,如今我們做成這錢府是遭了強盜打劫被滅口的景象,就是爲了不暴露我們的行蹤。”另一個聲音響起。

楊寰宇聽到這兩人的說話,馬上明白過來,看來這幾天自己的探查沒有白費,這錢府內果然是有問題,可惜自己來遲了一步,看如今的情形,顯然這錢府裡的人已經被殺光滅口,只是這錢府與復仇盟有何關聯?爲何又要被殺光滅口?

正想着,發現那些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而且聽聲音,似乎人數不少,他看了看這堆滿屍體的大廳,發現右側屋頂正好是一片陰影,於是縱身躍上去,將身形隱藏。

過了沒多久,只見大門口處當先走近來兩名擡着一具屍體的黑布罩頭的黑衣人,這兩名黑衣人進來之後,將屍體扔到了廳中,而後身後相繼進來十六名同樣裝束的黑衣人,而且每兩人都擡着一具屍體。

那先進來的兩名黑衣人指揮着那些後面進來的黑衣人將屍體對方好後,見左邊一人吐出一口氣道:“唉!這回該沒有落下了,一百八十三個,一個不少,總算可以走了!他媽的,好歹我們也在這錢府裡住了不少時日,剛纔下手的時候還真有些猶豫……”

右邊那人發出一聲不屑的譏笑,說道:“嘿嘿……既然找齊了,那就快些走吧,小心這些枉死的人變成厲鬼找你算賬……”

“呸呸呸……你這烏鴉鳥嘴,要找也是先找你,老子看你他媽的殺人比誰都快。”那左邊之人瞪眼道。

楊寰宇聽見這兩人說話,馬上激起了心中的怒火,本來他馬上就想躍下去將這些人一個個誅絕,可是他突然想到,這原本隱藏在錢府的人已經離開,要不然也不會殺人滅口,自己此來的目的便是要查明這些隱身在錢府的人的身份,此時人已撤走,剩下這幾個下幾流的貨色,就算能從他們口中得到些什麼,那也不會是一些什麼要緊的東西。

於是,楊寰宇決定伺機而動,看看這些黑衣人接下來要往何處去。

那些黑衣人顯然是以那剛纔說話的兩人爲首,楊寰宇看出這兩人的身手都只不過是二流的角色,而那另外的十數名黑衣人更是二三流的水平,因此帶那些黑衣人離開後,他也緊隨而去。

跟了沒多久,那些黑衣人便出了揚州,然後一直向西奔去,不多時前面出現了一片樹林,那些黑衣人卻是向着那樹林的方向加速而去。

看着那些黑衣人進入樹林中,楊寰宇擔心跟丟,連忙加快身形,急掠入樹林中。卻見那些黑衣人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到了樹林中的一處空地出,竟然停了下來。

這時,聽那爲首的黑衣人中的一人說道:“屬下等回來覆命,請使者現身!”話未完,突見其身前十數丈外的一棵大樹上跳下來一位黑布罩頭的黑衣人。

這黑衣人與那些黑衣人並沒有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事罩頭的黑布繡着一些花紋,這黑衣人一落下實地,便輕喝道:“你們把事情都辦好了?”

“回使者,一切都小心妥當處理好了……”

“小心妥當?哼!真要是小心妥當,怎麼會讓人跟蹤了還不知道?”那回話的黑衣人還沒說完,那被稱爲使者的黑衣人便怒喝打斷。

那黑衣人聞言,向身後看了看,顫聲道:“什……什麼……有……有人跟蹤?這……”

他還沒說完,那位使者哼了一聲,突然對着楊寰宇隱身的地方喝道:“朋友,既然來了,那就現身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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