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寂寥的夜色,淺淺淡淡的籠罩在豪華別墅周圍,鋪散開一層幽靡的暗色。
微弱的燈光,從二樓主臥的房間裡散發出來,投入外面無盡的黑夜之中。
一個纖細柔弱的身影,背對着燈光,坐在白色的牀邊,宛如一尊凍結的雕像,一動不動。
從風祭蓮喝醉在這牀上睡了過去之後,她就已經坐在這裡,不知不覺已經坐了好幾個鍾了。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只是風祭蓮醉倒之前的那幾句話,一直迴盪在她的耳邊……
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猶豫什麼,在思考什麼……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流淌而過。
房間裡,安靜的只剩下男人均勻的呼吸聲,和她胸腔那顆隱隱作痛的跳動的心跳聲。
倒影在橘黃燈光下的容顏,太過安靜,太過不可思議。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仔細,又那麼安靜的打量風祭蓮的樣子。
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有着一副比女人還要美麗的皮囊,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個毫無防備的孩子那般,睡的是那麼的安穩,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身邊會不會有人突然給他致命的一擊。
他就那麼的相信她……
凝纓閉了閉眼眸,忍住心中流淌的憂傷和顫抖,正當要站起身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砰砰的敲門聲。
她霎時回過神來,看了牀上沒有任何反應的男人一眼,急忙起身,走出去開門。
一打開門,就看到了風祭蓮最得力的助手BEN一臉沉重的樣子。
BEN似乎也沒有料到竟然會是凝纓開門,先是愣了一會,眼角那抹冷光極快的閃過,爾後才禮貌的對凝纓彎了彎腰,小聲的問道,“凝纓小姐,請問閻君在嗎?”
“他喝多了已經睡過去了。”凝纓淡淡的開口,看到BEN緊皺的眉頭,忍不住好奇的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這……”BEN半懷疑的看着凝纓,緊閉着脣。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畢竟……我也快成爲你們的女主人了。”
凝纓頭一次用這身份說話,其實只是爲了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已,但是她沒有料到,BEN聽到她的話後,那本就沉重的臉色,竟然又黑了一層。
凝纓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的話是得罪了他了嗎?
這樣想想,才發現,好像自從她到了風祭蓮的身邊,這個男人對她一直都是有些敵意的,對她並不待見,就對她尊重,也只是因爲風祭蓮在旁邊。
而現在風祭蓮不在,他很自然就給她擺臉色看了。
凝纓皺了皺眉,有些猶豫的開口道,“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而已,有沒有什麼我是可以幫忙的……”
BEN犀利的眼神掃了她一眼,沉了沉,這才緩緩的說道,“凝纓小姐,蘇小姐剛纔突然肚子痛,一直在房裡吵鬧着要見閻君,我只是來告訴閻君一聲而已。”
一聽說是蘇若蕪的事情,凝纓立刻就不淡定了,也不顧對方的態度如何,着急的問道,“她肚子痛?叫醫生了嗎?”
“醫生已經趕過來了。”
“我馬上去看看她!”
不等BEN把話說完,凝纓就已經從房間裡大步跨出,往外衝去。
BEN眼色一變,連忙也跟了上去。
凝纓趕去蘇若蕪房間的時候,遠遠的,她就已經聽到了從房間裡傳出來的那些激烈的摔破東西的“砰砰”聲。
她不由地的提起了一顆心,加緊的步伐走過去,剛靠近門口,房門半掩着,裡面不斷地傳出摔東西的聲音。
凝纓剛要推門進去,可是身後一直大手突然攔在了她的面前,她回頭一看,只見到BEN一臉黑沉的盯着她,聲音冰冷的沒有一點的感情。
“凝纓小姐,蘇小姐情緒有些不穩定,在醫生還沒有到來之前,你不能靠近蘇小姐。”
凝纓一聽到這話就來火了,揮開BEN擋住自己的手,倔強的道,“我就是要進去!別攔着我!”
“凝纓小姐!蘇小姐會傷害到你的!”
“她是我的朋友!”凝纓劈頭就朝BEN吼出了這句話,BEN一時沒有料到她竟然會那麼動怒,僵在那裡,只見到凝纓微微泛紅的雙眸,並沒有再阻止她什麼。
凝纓咬牙走進房間,一走進去,就看到了鋪上了繁複波斯地毯的地面上,全是散亂的玻璃碎片,有花瓶的,水杯的,擺設物的各種碎片,在燈光下閃爍着冽人的光芒。
看到這凌亂的景象,凝纓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她擡眸向前看去,卻看到蘇若蕪正靠近窗戶,而手中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對着正在勸說她的傭人胡亂的比劃着,嘴裡不停的說道,“叫風祭蓮過來!把他叫過來!”
凝纓猛地倒抽一口氣,蘇若蕪手中的刀子讓她一下子就回過神來,幾步往前走了過去,大聲的勸道,“若蕪!你把刀子放下!”
已經鬧了有一些時候的蘇若蕪聽到這聲音,眼神微微晃了一下,她雙眼通紅,頭髮散亂,就連身上的睡衣,也被染上了一些湯水,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看到凝纓出現,她激動的情緒便稍停了一會,可是隨即她又冷笑了起來,刀子對上凝纓的方向,叫到已經嘶啞的聲音,有些破碎,聽的凝纓滿是心痛。
“凝纓,把風祭蓮叫過來,把他叫過來!”
凝纓咬着下脣,眼眶發熱的看着眼前狼狽的女人,聲音有一絲的凝噎,“若蕪,他喝多了,已經不醒人事了,有什麼事情,你跟我說好不好?”
“喝多了?呵……爲什麼,他可以那麼瀟灑自由,而我,要被折磨到這個樣子!呵呵呵……”
蘇若蕪像是已經瘋了那般,又哭又笑的,BEN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由地看了凝纓一眼,隨即對凝纓說道,“凝纓小姐,我勸你還是先離開,不然下一秒她瘋起來,可能隨時都會傷害到你。”
“不,我不走……”凝纓固執不已,反而邁開腳步,一步步緩慢的朝蘇若蕪的方向走了過去。
BEN眼神一變,剛想要阻止,但是卻又沒有動。
“若蕪,有什麼痛苦,你跟我說好不好?當年……你不也是這樣陪我過來的嗎?”凝纓儘量放輕了步伐和聲音,柔聲的安撫着蘇若蕪,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會突然拿着刀子做出一些隨時都會傷害到彼此的事情。
“不不不……你不要過來,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們……”蘇若蕪搖着頭,一步步的往後退,一直推倒了窗戶前,臉上的神情扭曲不已,“一看到你們,我就能想到我剛纔做的噩夢,風祭蓮他那個禽獸……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凝纓腳步微頓,似是明白了什麼,凝眉想了想,她轉過身,平靜的對BEN說道,“對不起,請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好好的開導她,可以嗎?”
BEN一聽到這話,立即就橫眉反對,“不行,閻君說過,要隨時保護你的安危。”
“我沒事,她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我出了什麼事,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請你們出去!”凝纓的立場在堅定不過,指着門口,語氣都加重了不少。
BEN臉色變了變,眼神有些犀利的掃了凝纓和似是慢慢恢復平靜的蘇若蕪一眼,最後冷哼一聲,轉過身吩咐其她幾個傭人跟着他離開了房間。
其他人一走,凝纓立刻就轉過身面對着蘇若蕪,看似平靜不已,其實她的內心,一直忐忑不定。
“若蕪,就只剩我一個人了,你的痛苦,都分享給我好不好?”
她慢慢的說着,朝她走了過去,宛如天使那般,裙角隨着她輕盈的步伐而翻飛滾動,繡在裙襬的那隻彩色蝴蝶,似是要脫離出來那般。
蘇若蕪神情恍惚,目光慢慢的聚焦,對上凝纓那一張絕美如夜的臉龐,眼前似是有些朦朧。
“若蕪……”
隨着凝纓淡柔的呼喚,蘇若蕪的視線倏地變的尖銳,對準凝纓,身體微動,下一秒,手中寒冷無情的刀子,便已經停留在了凝纓的眉心前。
凝纓的呼吸猛地一滯,腳下的步伐,也被逼着卡住了原地。
她不置信的瞪大眼眸,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利器,那刀子周圍凝聚的冷意,瞬間穿透她的肌膚,侵襲她的感官。
而剛纔還陷入瘋狂之中的女人,這一刻也宛如一個冷血無情的女殺手,猩紅雙眸盯着凝纓,發白的脣緊緊的抿成了一道無情的直線。
粉嫩的脣瓣微動了一下,凝纓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她的喉嚨,卻像是被一團麻布給塞住了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
爲什麼……會這樣?
蘇若蕪的目光,不帶半點的溫情,手中的刀子毫無距離的抵在凝纓的眉心間,只要她再往前靠近一點,刀子變成劃破她的肌膚,刺進她的眉尖。
她沒有一點的同情,冷靜不已的盯着凝纓那張美麗的臉龐,兩人之間,那空氣中流動的氣息,彷彿一下子就變的凝固了起來。
纖細如仙的淡紫色身影,和淺灰色的冷傲身影,似乎是一個天上而來,一個地獄而來,在人間水火不容的對峙到了一起。
凝纓咬了咬脣,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衣裙,心底泛起的那一抹疼,疼的鑽心,疼的刻骨。
而下一秒,她便聽到蘇若蕪冰冷的聲音,低低的傳入了她的耳中——
“凝纓,機會已經來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轟——
彷彿聽到了一陣響雷,凝纓驚愕的看着她,無言以對。
相比起凝纓的呆愣,蘇若蕪顯得極爲冷靜,利索的收回對準她眉心的刀子,那一陣冷風撤走的時候,凝纓還錯愕的眨動了一下眼眸。
蘇若蕪收起刀子,轉頭看向黑沉一片的窗外,冷冷的笑道,“我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別再讓我失望,再讓他失望了!”
“……”
“除非,你已經愛上了風祭蓮,不想幫他完成任務。”蘇若蕪的聲音又及時響了起來,伴隨着無情冷笑,“如果是這樣,你不妨早一點告訴我,好讓我……親手解決掉風祭蓮,還有……你。”
說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蘇若蕪犀利的眼神掃向凝纓,凝纓渾身一震,還是感到十分的驚訝,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怎麼會變成了這麼無情的一個人。
她曾經想過很多,也許是因爲蘇家遭受到的傷害,所以若蕪纔會那麼的恨自己,纔會想要替緋墨爵毀掉風祭蓮,可是……現在的若蕪,明明就像是緋墨爵身邊的手下,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作風……
“若蕪,難道……你真的……重新做了緋墨爵的人嗎?”凝纓哽咽着開口,不可置信。
到這一刻,她還是無法相信,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