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凝纓都經常留在醫院照顧蘇若蕪。
一來她是想要避開風祭蓮,避免和他有太多的接觸,二來她是真的不放心蘇若蕪,她已經懷了八個月的身孕,可是最近因爲她和風祭蓮之間的事情,卻總是開心不起來。
她知道孕婦需要一個舒適的環境養胎,可是身處於這樣危險的環境裡,她要怎麼才能保證若蕪可以全身而退,不用受到一點的傷害?
推開病房門,凝纓手裡拿着剛從別墅拿過來的雞湯,她親自下廚煲的湯,希望可以替若蕪補補身子。
一走進去,她就看到了蘇若蕪沉默的坐在病牀前,目光有些呆滯的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
一月份的米蘭,天氣寒冷刺骨,但多少還是有些太陽的照耀,透過緊密關着的玻璃窗,暖暖的照進房間,映的一片光濯明媚。
“若蕪,我煲了一些雞湯給你,趁熱喝了吧。”
凝纓很自然的坐在牀邊,打開手中的暖壺,替蘇若蕪張羅着。
蘇若蕪沒有一點的反應,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看着窗外依舊不動。
凝纓順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空蕩蕩的一片,沒有樹木的映襯,也沒有飛鳥的痕跡,天空是一片淡淡的顏色,只有陽光的顏色,淺淺淡淡。
“若蕪……”
“你走吧。”
一直不動的女人,突然開口淡淡的說了一句,凝纓微愣了一下,看向她的臉頰,卻是沒有看到一點的表情。
每一次她一個人來,都是這樣,雖然蘇若蕪對她沒有什麼冷嘲熱諷,可是總是以不鹹不淡的表情無視她。
但若是風祭蓮在的話,若蕪的情緒就會變的很激動,每一次都會鬧得彼此都很不愉快。
所以這幾天,凝纓都是自己一個人來,就算風祭蓮想跟着一起,她都拒絕了。
凝纓低眸,沉默了一會,眼裡的神情越發的哀傷起來,看着眼前這個曾經和自己無話不談的好友,只覺得心中難受的幾乎要死去。
她坐在牀邊,粉脣微動,語氣中,略略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低啞,“若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請你理解我也是有苦衷的。”
蘇若蕪聽到她的話,只是微垂了眼眸,卻是沒有回答什麼。
“關於緋墨爵的事情,已經過去我也不想再提,可是在跟他之間,我從來都是被迫的那一個,我無法反抗他,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但是請你看在我們曾經那麼多年好姐妹的份上,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冷漠的對我……”
“……”
“至於風祭蓮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從來都不知道他竟然會是那麼可怕的一個人,沒想到他竟然會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哥哥,對不起你們蘇家……”
“夠了!”
一道冰冷的聲音突兀的打斷她的話,凝纓擡起頭,只見到蘇若蕪雙眸微微泛紅,似是忍着心中的痛和那要洶涌出來的淚水,倔強的看着她。
蘇若蕪長長的睫毛懸掛着一滴晶瑩的淚,那水汪汪的溼意,讓她此刻看起來柔弱不已,可是那道好勝的眼神,卻又顯得她那麼的堅強。
她彎了彎脣角,似是自嘲,緩聲說道,“凝纓,你說再多,也已經彌補不了了……”
凝纓張了張嘴,喉嚨裡的聲音,卻像是被侵蝕了一般,發不出來。
是啊,說再多……也已經彌補不了了。
閉了閉眼眸,她忍住發熱的眼眶,不忍心在去看若蕪的樣子。
她怕看再多,傷也會再多。
然而蘇若蕪卻是在這時湊近了凝纓,紅脣微揚,低聲說道,“你是爲了什麼來到風祭蓮身邊的,我很清楚。”
凝纓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美麗的臉龐。
而蘇若蕪低聲一笑,笑容泛着一抹蒼白,“是他讓你來毀掉風祭蓮的,是不是?”
“……”凝纓輕抽一口氣,彷彿還有些接受不了,若蕪竟然知道她和緋墨爵之間的秘密。
可是,若蕪會突然出現在緋墨爵身邊,還要跟風祭蓮一起回來米蘭,是不是代表,從頭到尾,她都知道這件事的?
而她出現在這裡,到底是爲了緋墨爵,還是爲了什麼?
凝纓的腦中頓時亂成一片,蘇若蕪知道她是在想什麼,嗤笑一聲,重新坐好,開口道,“凝纓,我知道你來的目的是什麼,也知道我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若蕪……”
“本質上,我們應該是一樣的。”
凝纓驚愕的看着她,那麼說,她也是爲了病毒的事情,而出現在這裡的嗎?
“可是,又有一點的不同。”蘇若蕪淡淡的補充了一句。
“若蕪……”
“都已經那麼久了,你還沒有找到他需要的資料,凝纓,難道風祭蓮對你那麼好,讓你迷失了,讓你陷下去了嗎?”蘇若蕪的聲音突然變的有些諷刺,看着凝纓,故意說道。
“不,纔不是……”凝纓立即開口反駁,“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交給我的事情,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而已。”
“機會是你自己創造的。”蘇若蕪聲音清淡,爾後又浮起一抹虛無的笑,“如果不是因爲你那麼沒用,他也不會讓我跟着過來。”
凝纓聽到這句話,就像是聽到心碎的聲音。
一點一點的,在心中碎裂開來。
他……緋墨爵……
凝纓眼神微晃,透過一片明媚的陽光,就像是看到了一張深邃完美的臉龐,一雙漾着一絲妖異蠱惑的幽藍鷹眸,和那勾勒着薄涼弧度的雙脣。
漸漸地,倒映成一張蠱惑衆生的映像。
緋墨爵……
光是念着他的名字,她渾身就痛的無以復加!
原來,若蕪出現在這裡,是爲了他,爲了他而已……
“如今,我是生是死,也已經不關你的事了,凝纓,你做好你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夠了。”蘇若蕪沒有在意凝纓有些失常的樣子,聲音平靜不已,說完這句話,便又轉過頭去了。
凝纓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她的注意力,只停留在了她的前半句話中,不關她的事了,是生是死,也已經不關她的事了……
兩人的友情,竟然就這麼走到了盡頭……
捂住雙脣,凝纓幾乎要忍不住流瀉出嗚咽聲,她身子微顫的站了起來,看着蘇若蕪的背過去的身影,忽然發現,兩人之間,早已經在彼此愛上緋墨爵的時候,越走越遠了。
明知道那男人是毒,不能愛,可是她們這兩個傻瓜,還是控制不住的愛上了……
“我知道了……若蕪,對不起……”
她深吸一口氣,眸底有些空洞,漆黑而詭異。
幽幽的轉過身,渾身縈繞的氣息哀憐不已,一步步,宛如灌鉛一般的沉重,走出了病房。
要多久之後,她才真正的懂得,愛上那個男人,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
那就是……地獄。
*
第二天,蘇若蕪就被風祭蓮派人來接回別墅裡養胎,原因是看到凝纓那天精神不佳的回來,以爲蘇若蕪對她做了什麼,以便方便監控着蘇若蕪的行爲。
蘇若蕪的行爲一受到控制,凝纓就只能靠自己一個人去尋找她們所需要的資料。
即使再難過,可是凝纓也不忘,她在這裡的目的是爲何。
等了那麼久,這一天,凝纓終於等到了機會。
因爲連續忙碌着訂婚典禮的事情,好不容易準備的差不多了,訂婚請帖也已經按照規定送到了各個要宴請的賓客手中,風祭蓮請組織上下的幾個高級幹事一起吃飯,並且第一次將凝纓隆重的介紹給他們認識。
凝纓表現的很是乖巧,沒有一點的反抗,風祭蓮說什麼就是什麼,甚至吃飯的過程中,風祭蓮對她動手動腳,偶爾摟摟抱抱,她也沒有表現出嫌棄的表情。
看到她那麼乖巧的樣子,風祭蓮自然是高興不已,酒足飯飽之後,便帶着凝纓去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用了指紋密碼鎖,他替凝纓錄了指紋,所裡面所有的一切,他都願意分享給她,以後,這個地方就是她出入自由的地方。
之前,凝纓就知道風祭蓮的房間,是他最爲重要的地方,除了他的得力助手BEN,他從不讓別人靠近,因爲隱藏着很多關於組織上的秘密,或許,她需要的資料,就在他的房間裡。
凝纓對此有些受寵若驚,她沒有想到風祭蓮竟然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也交到她手上,她問他爲什麼,風祭蓮只是笑着回答說,因爲,她即將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所以,無論是什麼,他都願意和她分享,絕不隱瞞。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凝纓心中氾濫開來的,是對他強烈的歉意,和對那個男人的心死。
原來,就算是風祭蓮,當年毀了她的風祭蓮,都懂得深愛,都懂得對自己唯一的妻子,深愛不移,深信不疑。
可是那個男人,永遠不懂。
他愛的,永遠都是他自己,即使是有未婚妻,他還是可以有其她的女人,比如她,比如月朧,比如若蕪……
凝纓悽悽的笑了笑,看着風祭蓮已經醉倒在牀的安靜臉龐,腦中一片空白,一直坐着,沒有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