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婚慶公司的人很會看人下菜碟,看到華遠樹對我的態度以後,馬上熱絡起來,把他們準備的幾套方案都一字擺開在我面前,每一個都做了詳細介紹。最後笑容滿面的問:“程小姐,您看選哪一套?這幾天華先生都看過了,覺得不錯的。”
我看華遠樹,他笑着解釋說:“他們提供了好幾套方案,我看了以後挑了這三套,剩下你看太多挑花了眼。”
在外人面前,華遠樹真的是一個很體貼的未婚夫,可惜了,我們誰也不知道彼此到底有多少的真心。
我對於儀式是沒期待的,因爲自幼到大我的生活當中基本是沒什麼重大的儀式。後來和方建國結婚,也都是一切從簡,潦潦草草的就把婚結了。再後來,我披上程紫這層皮,擠身到富人圈以後,才見識了各種各樣的盛大儀式,才知道原來還有一種生活方式是這樣的。只是,對於這些,我沒有刻意追求過。
現在,三套美輪美奐的方案擺在我面前,對我造成了衝擊是巨大的。而且我沒挑花眼。這三套風格不同,很容易就能區別開來。我最後挑了一套很浪漫的中規中矩的歐式訂婚儀式。
婚慶公司的人看到我這麼迅速的敲定了方案,馬上就說:“像程小姐這麼利落的客人很少,一般情況下我們都需要把方案留下來,讓客人反覆挑,甚至中間都會有不少的改動。”
“只要把你們方案裡寫到的做到,我就很滿意了。”我對他們說。
女人對於婚禮的期待不同,對於我這種沒什麼期待的人來說,真的沒那麼糾結,稍一看就選好了。
華遠樹示意他們去做,辦公室就只剩下我們兩個。我起身也要走,被他叫住。他指了指沙發,示意我重新坐下來。
我有點疑惑問:“難道還有事兒?”
“阿紫,你這性子……”他搖了搖頭,“難道你不再細看一遍流程嗎?”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我看也沒什麼用,又不是自己準備訂婚儀式。”我說。
“但是裡面有很多環節是需要我和你一起商定的啊。”華遠樹耐心的解釋。他說着還翻開了他們留下來的那份方案,用手指着一個地方示意我來看。我湊過去看了一眼,是關於擬定出席人員的。說白了,就是想一想這一次的儀式要請誰。這些,婚慶公司沒辦法替你來做。
我一下就想到了沈末,差一點脫口說出他的名字。
“這個我拿回去問一下我媽他們吧,我在帝都朋友不多,也就是那些同事什麼的,合作伙伴要不要請還要想一下,畢竟有點向別人伸手要禮金的嫌疑。”我一邊想一邊說。
華遠樹笑道:“那就把你在帝都的朋友都列一下。”
我一下就怔住了,我在帝都有朋友嗎?想了半天,只想到了劉月。
華遠樹看到我嘴邊的苦笑,搖了搖頭說:“你覺得爲難的話,你回去想一想。”
晚上,我把這一份訂婚儀式的方案拿回家時,家裡氣氛很古怪。程墨看了我一眼:“你是來真的?”
我還沒說話,關雲珠就直接把他的話拍回去:“嫁人又不是小事,阿紫也不是小孩子,不是真的是假的?”
程墨不說話了,臉色十分難看。關雲珠讓他看一下都請誰來比較合適時,他甩下一句我哪兒知道,然後揚長而去。
關雲珠在背後喊了他一句,他假裝沒聽到,噔噔幾步就上了樓。
“你哥哥不捨得你嫁人。”關雲珠回頭對我笑道,“別說是他,就是媽媽也不捨得你,纔回來了多久,就要嫁人了。”
“媽,不是嫁人,是訂婚,結婚可以再往後排排的。”我說。
“那又能拖多久,一年兩年?最多兩年吧。以華遠樹現在的情況來說,恐怕他只能等半年或者三個月。畢竟他家裡現在急需一個女主人。我聽說你爲了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肯要了。”最後一句,她是問話。
我心裡有點打激靈,馬上說:“媽,現在丁克的那麼多,也不少我一個,生孩子多麻煩,現在他有孩子是現在的,我過去太省事了。”
我不知道這樣的說辭有沒有說服力,但是我能想到的理由就是這個。至於我這樣說的理由,隨他們想去。
關雲珠的臉色不好看,看着我有些生氣的說:“女人總是要有自己的孩子的,不然將來總有後悔的一天。現在別的事我就不多說了,孩子的事自己再想想。”
“嗯,反正我現在的想法是不生的,以後再說以後。”我說。
在所有人眼裡,結婚都是甜蜜而浪漫的事,真正到了自己身上,纔會發現真正的浪漫甜蜜只是婚禮宣誓的那一瞬間,其它時刻大部分還是很累很俗的,特別是我,每走一步都磕磕絆絆的,總有解釋不清楚的事。
關雲珠大概是不想掃我的興,沒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拿起一張紙,一邊列着出席的人員清單,一邊說:“華遠樹現在婚都求了,你也答應了,什麼時候上門提親?”
她的話讓我一怔,我居然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環節,而且華遠樹也沒提醒我還有這麼一個環節。忽然想到我與沈末的關係纔剛剛公佈以後,他一副拘謹的樣子來程家拜訪的樣子。
“就這幾天,他正在安排。”我說。
關雲珠臉色還是不太好看,一副強裝笑顏的樣子。她勉強笑了笑說:“現在你們這一代的孩子,嘴裡說着真愛,實際上太把愛情當成兒戲了,父母雙方的意見都沒爭取就敢答應求婚……”
她沒繼續說下去,但眼睛裡的失落和失望都很明顯。
關雲珠對我很好,自從進入程家以後,她對我花的心思很大,所以看到她臉上有這種表情時,我心裡也很難過。我第一次知道,有一個愛着自己的媽媽,心裡是這種暖暖的感覺。
不由自主的我伸出了手,把她抱在懷裡用力摟了一下輕聲說:“媽,我這真的只是訂婚,如果您不同意,我就不訂了,好不好。”
“傻孩子。”她拍了拍我的後背說,“算了,你高興就好,願意就好,不管以後過得好不好,要是後悔了就回來。”
“嗯,謝謝媽。”我眼睛溼溼的。
“和我說什麼謝謝,我是你媽,不管出了什麼事,媽媽都是幫親不幫理的。”關雲珠說。
我的眼睛更溼了,看向關雲珠時都有點重影了。
此時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程思言緩緩開口說:“好了,別哭了,既然是自己選的,就好好走下去。”
他的話也是暖暖的,有說不出來的情緒在裡面。
關雲珠眼圈也有點兒紅兒,低聲說:“我知道早晚你都有嫁人的一天,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麼早。原來,還以爲你真的非沈末不哥……”
“雲珠。”程思言叫了一聲。
關雲珠住了嘴,笑着說:“算了,不提過去了。”
華遠樹確實在安排登門拜訪的事,他在等秋淑玲從香港回來。
這一次我見到秋淑玲,她態度溫和了很多,眼睛裡的光也變得慈祥起來,甚至給我一種錯覺,她就是這樣一個溫柔優雅的太太。但,我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一看到她這張臉,我就想到她生生把孩子從我身邊搶走時的嘴臉。那時的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狗。
想到這裡,我的手不由就握成了拳。
她觀察到我的小動作,柔和的說:“阿紫,怎麼了?見我真的不用緊張,我不是老虎,吃不了你的。何況,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天天這麼緊張怎麼過日子。”說完以後,她又補充道,“時間長你就知道了,我不怎麼管你們小兩口的事,平常就是帶帶孩子,購購物。”
“阿姨,我沒緊張,就是覺得稍微有點熱。”我給她找臺階,也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秋淑玲對我很滿意,我知道這種滿意不是對我的,而是對我身後的程家。現在程墨差不多每週都要飛香港一趟,隱約我也聽說他在香港是什麼地位,甚至有一次在他的電話裡,我聽到了一個在電視上經常露臉的大人物的的聲音,我以爲聽錯了,刻意問了一下,程墨一臉淡定的說,沒錯就是他。
我知道,程墨現在在那邊如日中天,慢慢成了風雲人物。
秋淑玲是和華遠樹一起來拜訪程思言和關雲珠的,他們禮數周到,談吐優雅,而且帶着很貴重的禮物。
關雲珠和程思言表現的只是不願意讓我這麼早結婚,而秋淑玲一再表示,我嫁過去也只是換個地方住而已,說兩家距離又不遠,隨時都可以回來的。最後還說,每個週末我願意回來住也是可以的。
關雲珠是不是矯情的人,所以對這些話並沒放在心裡,只是淡淡的說:“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只是不願意她受委屈,何況原來的事你們也知道,她總共在我身邊也沒幾天。”
說到這裡,她的眼睛又紅了。
秋淑玲馬上笑着說:“我知道,以後只要兩個孩子願意,就算是來這住我也沒意見。”
這話讓華遠樹對她側目了,不過她裝沒看到。
兩個小時,來來回回說的就是這些事,最後關雲珠催阿姨開飯,話題才就此打住。
華遠樹臨走時,我去送,明明已經到了車旁,他卻緊緊捏着我的手不肯鬆開。秋淑玲假裝沒看到,對華遠樹說:“你自己開車回去,我還有事讓司機來接我了,就在外面的門口。”說着,她就走遠了。
華遠樹這下握我的手更緊了:“阿紫,我見到你媽更緊張,總覺得她不肯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我。”
我看了一眼身後的玻璃門,把手從他手裡使勁兒抽了出來說:“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的吧,特別是有女兒人父母。”
華遠樹也沒再強迫我,鬆開了我的手。
“你走吧,我回去估計還有事要說。”我往後退了一步,迅速離開了華遠樹。他站在原處看了我一會兒嘆氣道:“好的,那就先這樣吧,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記得想我,睡之前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只有點頭。
終於把華遠樹送走了,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和華遠樹的訂婚就這樣走了明路,似乎一切都到了水到渠成的樣子。我心裡既安定又失落,一切太過順利了,讓我覺得不正常。我的生活起伏太大,而我習慣了這種鉅變,突然之間在我最重要的計劃當中,居然一切照着預想的樣子進行,一下子就不安起來。
我沒有朋友,也無人可以訴說,能想到的人只有劉月。我把她約了出來,想聽聽她的意見。
在她家附近的小酒吧裡,她向我舉起了酒杯說:“恭喜,你終於成功走到了這一步,如果早一步計劃,你現在或許早就和孩子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