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清影呆滯在原地,這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張懷兮心裡也清楚,今天這一趟過來找她的決定是對了。
她踱着步,以着勝利者的姿態,說:“沈姑娘,不怪我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別說我容不得跟別人共侍一夫,我想……你也未必能肯,所以,該怎麼做你自己想清楚,什麼時候想離開皖北的話,知會我一聲,我一定鼎力相助。”
說完,她轉身朝着外面走去,她身邊的軍官則是一路跟隨。
沈清影依舊是整個人僵硬的站在原處,看着張懷兮這來而又去的身影,這麼高調的在她的面前就這麼宣示着主權。
在這一瞬間,沈清影的心都涼透了。
眼淚麻木的滴落下來,她甚至不知道這一刻的心裡到底是失望透了,還是傷心透了,只覺得連呼吸都難受得緊。
連連後退,坐在了這椅子上面,她緊緊的捂着自己的心口,不住的啜泣着,“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騙我?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這樣的結果?”
難道說,是她回頭太晚了,少寒已經變心了?
既然是這樣,那爲什麼不肯放自己走,這樣的話,對誰都好,不是嗎?
她獨自一人在這大廳裡面哭了許久,直到小丫鬟將熬好的藥給端來,“姑娘,你怎麼好端端的哭了呢?你身體不好,先把藥喝了吧……”
那藥香的味道近在咫尺,卻是讓沈清影的心思加倍的奔騰了起來,她一手甩了過去,將小丫鬟手上的藥碗給摔到了地上。
“我還吃這藥有何用?”她怒吼了一聲出來,心裡滿是難受,手上,卻是因爲剛纔這一甩過去,燙到了而起紅了一大片。
“姑娘,你的手……”小丫鬟也怕了。
想要轉身過去拿燙傷藥來的時候,沈清影卻已經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裡去,關上了門,自己在裡面,不許任何人進去。
直到了深夜,房間裡還是沒有亮起半盞燈,她眼淚也已經流得沒力氣再流了,一直坐在那房間裡面的藤椅上,就這麼呆呆的看着窗外。
夜風吹送進來,吹拂起她鬢邊的髮絲,月光照臨進來的銀白色,襯托得她的容顏更加的蒼白憔悴。
直到房門被打開,軍靴踩踏在地板上走進來的聲音,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寧靜。
靳少寒回到這小香園之中的時候,就聽到了小丫鬟說沈清影今天見了客人之後就心情不好,後來又被藥燙傷了。
所以現在,靳少寒的手上還拿着一瓶燙傷藥進來。
“清影,怎麼不把燈開了呢?”他進去,將這裡面的水晶燈給打開,一下子驟然的光亮鋪滿,沈清影不自然的閉上了眼睛,杜絕了這此言的光。
他走近了她的身邊,蹲身下去,攙起了她的手腕,想要幫她上藥的時候,卻沒想到她竟然將手生冷的抽了回去。
靳少寒一愣,但是又耐着性子,“你看看你,一整天了都沒上藥,現在都紅成這樣了,擔心留下疤痕……”
沈清影沒有去理會他的關切,只是將眼光放在他的身上,揹着這燈光,他這俊臉之上帶着滄桑,也帶着擔憂。
她將眼光別開
了,對於這個曾經熟悉得難以再熟悉的男人,她此刻只覺得想笑。
“我聽說,今天有客人過來了,怎麼看,惹你不開心了?”靳少寒見她不肯理會自己,徑自蹲身在她邊上給她上藥,一邊問道。
沈清影脣邊勾起一抹笑意,卻是帶着幾分嘲諷,“上次我在街上被她的車擦到了,卻沒想到她今天居然會到小香園中找我,真沒想到。”
“什麼時候的事?”靳少寒神情卻是緊張了起來,“你在街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怎麼回來也沒跟我說一聲?”
沈清影這下,是真笑出聲來,“跟你說了,怕你到時候紅啼綠怨的,豈不尷尬?”
這下,靳少寒卻是怔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沈清影,“清影,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說的這話陰陽怪氣的?”
聞言,沈清影也沉默了下來,眼眸裡面盡是平寂,“少寒,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嗎?”
靳少寒反應了過來,“你看,我都差點忘了,確實是有點事情。”他說着,也朝着沈清影邊上的椅子坐下來。
雙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柔荑,卻深怕觸碰到她今天受傷的位置。
道:“清影,我想了想,你在這皖北也沒什麼朋友,整天悶在這小香園裡也不是個辦法,我聯繫了下國外那邊的學校,我想送你去讀一兩年書,等到你回來了之後,到我身邊,也能幫上我一些事情,你說好嗎?”
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藉口了。
也只有這樣,才能夠徹底保證清影不會知道他與張懷兮結婚的事情,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傷心了。
而他則爭取在這一兩年內,把兵權一應的事情全部擺平,到時候他和張懷兮一刀兩斷了,清影回來,他加倍補償她。
“出國?”沈清影細細的嚅着他的話,忽然笑了笑,“少寒,你這安排,可真是不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她笑着,卻是難以被人發覺的眼角處,有一絲絲的溼潤,流淌往心裡去,涓涓成流,化作無盡的悽愴。
聽着沈清影的話,始終帶着一絲不對勁,靳少寒無暇多想,只能繼續說:“清影,現在時代在進步,滿清的朝廷也已經滅亡了,我們與時俱進,這於你於我而言,都是最好的,我只希望你能永遠在我身邊。”
他說着,輕輕的垂下了頭,親吻了她的指尖,脣瓣捨不得離開她的,就這麼保持在這個姿態,久久的流連。
沈清影呆滯着看着他這個舉動,如果是換在以前的話,她會被覺得溫馨,但是現在,她時刻抑制着流淚的衝動。
“少寒,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她的眼淚流了下來,終究還是沒能壓抑住心裡的這抹寒冷。
在說完這話的時候,她的手還是冰冷的抽了出來。
靳少寒的臉色驟然冷凝了起來,怔怔的擡眸起來看着沈清影,有那麼一剎那他心虛了,但是,他還是強撐了下去,“清影,我怎麼捨得騙你呢!你最近這是怎麼了,怎麼……”
“少寒,”沈清影打斷了他的話,壓根不想再聽下去,她無奈的笑了起來的,帶着這一抹眼淚,絕望至極,“人心最冷
的一刻,莫過於看穿了你,可你卻還在苦苦做戲,欺騙着我。”
這句話,無異於將靳少寒的所有僞裝全部打碎,他也僵硬在當處,忽然間,他只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羞愧之間,他鬆開了她的手,“清影,你是不是從哪裡聽來什麼風言風語?你難道不相信我了嗎?”站了起來,將雙手負在身後,轉開身去不和她相對。
他心虛。
沈清影將頭靠在這椅子上,嘆了一口氣,“我從五小姐口中聽來,你說這風言風語,可信與否?”
靳少寒驀然轉過身來,驚詫的看着她,忽然想到了今天進門的時候,說有客人來了之後,沈清影就一直心情不好的關在房間裡面。
他開口,“今天,張懷兮來找你了?”這是靳少寒始料未及的。
整個安慶都知道沈清影的身份,但是沈清影深居簡出,在安慶中也沒什麼朋友,府裡一應下人他都下了死令的,沒有人敢透漏這消息的。
可是,千防萬防,他沒想到張懷兮竟然會親自登門來說,他此時只想一槍將那女人斃了。
看到靳少寒的反應,沈清影無奈的笑了一下,“少寒,你別騙我了,該知道我都知道了,說到底,變的人是你。”
“清影。”靳少寒喝住了她,但是他竟然也無言以對,根本就不知道要該怎麼去面對此刻的她。
沈清影側首過去,直直的盯着少寒許久,“少寒,你難道真想把我送到國外去,就這麼一輩子瞞着我嗎?有什麼……是不能和我說的嗎?哪怕是,從此放手,你也該坦白跟我說……”
“我從沒想過,”靳少寒急急的道,看着她此刻的梨花帶雨,他自有愧疚在心頭,“我知道,你或許會怨我,但是我從沒想過放開你,我真的想和你一起白頭偕老,但是……我現在沒這個資格,我需要時間。”
“所以,你也是答應和張家的婚事,對不對?”沈清影只問這個問題,“少寒,那你可曾想過我呢?我又是什麼?”
少寒愣愣的看着她,走近着,伸出手來觸摸着她,“清影,事已至此,我也跟你說,我想要東山再起,我就必須藉助外力。但是,我不可能放開你的,給我時間,不用多少,一兩年就夠了,給我一兩年時間,這段時間你出國去,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到時候……我再娶你,好嗎?”
“少寒,這還是你該說出來的話嗎?”沈清影喝住了他,掙開了他的手,“你這樣做,不止辜負了我,還辜負了張家小姐,你就不怕被唾棄嗎?”
“我不怕,張家對我何嘗也不是利用,大家各取所需而已。”靳少寒不管她的掙扎,死死的牽住她的雙臂,“但是,我唯一不可能放開的就是你。”
“少寒,這就是你不肯娶我的原因嗎?”她流着淚,默然的問,“就只因爲我無法給你軍事上的幫助嗎?”
靳少寒沉默了下去。
沈清影哭得悽慘,在這哭聲之中,她緊咬着牙關,忍了許久之後,才硬是擠出一句話,“如果,如果我們要是有了孩子的話,你會不會放棄這些,娶我呢?”
她唯有賭一把,用孩子賭一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