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之前的事沒有遭到樑府的爲難,樑行在家待了幾日後硬是拖着還沒有好的身體回書院繼續上學。自從離會試時間越來越近,書院裡的學子們都感覺到了緊張之意,再沒有心思去想別的。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入秋了。謝鬆想着這是他第二次會考了,就向謝文說了提前去京都,原本兄弟兩約着就在近幾日出發,只是不想回家收拾行李的空檔,暮齊又找上門來。
“阿瑟不見了!”暮齊慌慌張張地跑來,“你們有誰見過她嗎?”
說來也巧,暮瑟之前跟青枝保證過不再亂跑以後,真的消停了不少。畢竟也是大姑娘了,大家覺得愛惜自己的名聲應該是知悔改了,沒想到最近幾日看管得嬤嬤家裡有事回去了,這天早上暮瑟就不見了。
房間裡留着一封信,說是自己要去外面看看,讓家裡人不要找她。平日裡穿的衣服沒有帶走,倒是帶走了一些碎銀。
城主府亂成一團,城主勃然大怒叫着這次尋回來鐵定要打斷暮瑟的腿。而暮齊一早知道了這件事就過來謝府求救,畢竟幼年時暮瑟失蹤也是謝家幫着找到的。
“阿瑟不是說現在不會再亂跑了嗎?”青枝一臉地焦急,自從自己在書院那回事後,就知道了女子不易,名聲更是重要,小時候走丟最多是怕遇到人販子拐走,而現在都是妙齡,萬一傳出去辱了名聲,城主府的顏面往哪裡擱。
她心中焦急,但是也不知道暮瑟到底去了何處,眼下兩位哥哥要去京都趕考,這人力一下就少了好幾位,這樣的事城主大約是不願意大動干戈地找,只能偷偷地派人尋回來。
“誰知道嬤嬤一天不在這丫頭就跑掉了,一天天的盡不讓人省心。”暮齊雖然在抱怨,但是臉上的擔憂藏不住,他對着謝文和謝夫人一鞠躬道:“煩請師孃和先生幫忙找找。”
“我也來幫忙!”謝鬆忙道。
“我也盡些力。”知塵道。
暮齊感激地說不出話來,衆人停下收拾行李的進度,開始各自劃分尋找的區域。
謝鬆和謝夫人一塊去城西尋找,謝文和暮齊去城南找,城主府和謝府挑了機靈的僕從在城內暮瑟常去的地方蹲守,知塵則去城東外尋找,畢竟如果暮瑟已經出城,城東的路她最熟悉,應該會往那邊走。
“知塵哥哥,我跟你一道吧。”青枝看着衆人各自領了找人的區域,想着要是她也能幫上忙就再好不過。
“好。”知塵沒有多說,去牽了馬車來,畢竟要是在城東門外幾裡找到了暮瑟的話,有青枝在她更願意回去。
天色轉陰,烏雲漸漸聚集起來。知塵趕着馬車一言不發,青枝心中又擔心又氣暮瑟不聽話,害的大家又要興師動衆地去找她,也沒有說話。
這次暮瑟像是早有預謀,一路上幾乎找不到她的蹤跡,知塵駕着馬車又去城外的破廟一趟,沒有找到人。兩人又往東方趕了六七里路,一邊趕路還一邊問遇到的百姓,但是沒有人說看到過一個年輕的姑娘。青枝有些着急了,她掀開車簾道:“知塵哥哥,我們再往東邊找找吧!”
知塵搖了搖頭,調轉了馬車的方向:“暮瑟身體不好,又是一個人出門,光靠步行不會走得這麼快。”
“可是暮齊哥哥說人是從早上不見的呀,萬一搭了什麼佃農的牛車也不是不可。”
“不會,城主府向來對她很嚴格,估計暮瑟剛從城主府出來,婢女就發現她不見了,所以很大可能是她現在還在城中。”
青枝聽到這般推算覺得有理,心裡稍稍放心了些。兩人開始往回趕路,還沒到半路,天色越來越暗,忽地一陣狂風大作,傾盆大雨兜頭潑下來。雨點打在馬車頂上“嘩嘩”作響。
“下雨了。”青枝在馬車裡道,起身給知塵遞過去蓑衣。“但願阿瑟還沒有出城,不然這時候實在是太讓人擔憂了。”
像是要印證這句話似的,剛遞出去蓑衣,青枝就看到山路前方有人在艱難地往前挪動,大雨滂沱,人影幾乎被沖刷得站立不穩。
知塵緩下速度,對青枝道:“我們載他們一程。”
她這纔看清原來站立不穩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雖然在大雨中顯得十分狼狽,但是看起來倒不是什麼普通人家。大約是一對夫妻,青枝這樣想着。
“好。”馬車在兩人身邊停下,知塵下去說了些什麼話青枝一個字都沒聽清,大雨將他們的對話全部淹沒,最後她搭了一把手將女子拉上馬車。
那雨中的男子似乎已經體力不支,但是還是鐵青着臉上了車廂。知塵一揚馬鞭,繼續趕路。
不知道這是何方來的人物,青枝在車廂裡原本想給女子擦一擦臉,這纔看到女子臉上扣着一個精緻的玉飾,她舉着帕子的手停在中途。
“給她擦擦吧。”男子沉聲道。
青枝這纔將女子的面飾摘下來,小心地替她擦着臉。她不知道說些什麼,車廂裡空氣一時凝住。青枝只好垂下眼來看已經昏迷過去的女子,這女子面容是極其溫婉地那一類,看着像是大家小姐,但是她又猜想着這跟男子在一塊莫不是他夫人。
她偷偷地去瞄男子,結果一看嚇一跳,男子身上衣物破損,露出了猙獰的傷口,因爲雨水的沖刷沒有看到大面積的血跡,青枝嚇了一跳。
“這位,”她斟酌着開口,“你身上的傷。”
“不要多言。”青枝被這冷冰冰的話一衝,瞬間紅了臉,只好閉口不言。
“去謝府之後,還希望你和知塵多關照她。”男子好像知道自己說話太沖,又添了一句。
“應該的。”青枝聽這人的口氣像是慣會發號施令的,也就不再計較,再加上他叫知塵的語氣像是多年未見的老相識,她不禁又擡頭看了男子一眼。
有些眼熟。她心想,但是想了一圈還是沒想出來在哪裡見過這人。
雨勢不停,直到知塵趕馬回到謝府,依然是傾盆大雨。謝文已經在家中,看樣子應該是沒有找到暮瑟,準備等雨停再出去尋找。
謝文一見到男子,面容一緊,連忙招呼僕人送水去客房,而女子就安排在謝夫人旁邊的小院裡。青枝看着謝文對男子的態度,一下想起來這不是當年送知塵來的男子嗎!
她心中震驚,不知道此人這番過來做什麼,又想着暮瑟還沒找到,心裡一陣煩躁,跟着去了那姑娘的院子。
“不知道這到底算個什麼事。”青枝唉聲嘆氣,“暮瑟也找不到,遇到兩個人還都受了傷。”她擰着帕子爲女子擦拭。
這女子回來後就一直沒醒,始終眉頭緊鎖,看起來明明是像比謝鬆也大不了幾歲,但是怎麼看都是非常溫婉慈祥的面容。青枝被自己的想法嚇道,她連自己親孃都沒用過慈祥這個詞,怎麼倒用在這個素未謀面的妙齡女子身上。
可是這個陌生人看起真的讓人心生親近,不會是跟知塵哥哥有什麼關係吧。她心中想着,愈發煩躁。
青枝一時心中諸多思緒,一邊想着暮瑟能去到哪裡,一邊猜測着女子的身世,一邊又想着這女子有多大能耐長途跋涉,還跟着男子受傷,一時又想到暮瑟之前問自己長大後要做什麼。
這麼些年來,她都安安穩穩地待在府裡,跟着母親學習如何打理家事,就是偶爾看看雜書,也不曾仔細想過外面的世界如何。但是暮瑟是如何又這樣的勇氣,說走就走了。
她一個弱女子,看起來比青枝還要孱弱積幾分,爲何膽子這般大。
青枝思來想去沒有想通,倒是天天往這邊的小院跑。期間這雨一直不停,青枝聽到謝文和那個陌生男子對話,說着不日會有大事發生,她也沒弄明白是什麼大事,但是她一直沒有暮瑟的消息,倒是心中擔憂的很。
三天過去,女子終於醒過來。青枝心中才高興點,大約是這姑娘見着是在是讓人心生好感,就算她不說話,青枝也很是樂意到她的房間裡來服侍。
“多謝你們救我。”女子已經能下地了,但是身體還是虛弱的很,她禮節周到,說話時又時常帶着柔柔的微笑,青枝一時分不清是女子讓人親近的體質吸引她,還是因爲自己達不到那種溫婉動人又不失柔韌的氣質而喜歡對方。
“那日下雨見到你和另外一位大哥,這都過去整整三日了。”青枝說着端過來飯菜兩人一同用。
“已經三日了嗎?”女子看着窗外,雨勢雖然小了很多,但是依然沒有完全停下來。屋頂上的雨水變成細流從屋檐落下,形成一道珠簾。
“我叫青枝,這裡是謝府。”青枝看着女子,終於知道孺慕之情是什麼意思,她忍不住就像跟她多說幾句話,女子說話時輕聲細語,但是又讓人不敢小覷。青枝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女子。
“青枝。”女子念道:“謝儒果然會起名字。”她低頭吃了一口菜,這才緩緩地開口道:“和我一道的男子怎麼樣了?”
“那位大哥受的傷重些,這些日子我爹和我娘在照顧,我和知塵哥哥一道照顧你。”青枝道。
“知塵。”女子又唸了一聲,“那少年名字叫做知塵嗎?”
“對啊,姐姐要是對知塵哥哥感興趣,我可以多說些他的事!”青枝好不容易抓住女子臉上的一絲觸動,趕緊趁熱打鐵。
“好。”女子道。
“可姐姐爲什麼會對知塵哥哥感興趣呢?”青枝道,看着女子面色如常,她不等那女子開口一邊又自己答了:“一定是知塵哥哥太優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