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涼別過臉去的那一剎那間,覺得呼吸都要停滯了。
她真的沒有想過會在這個地方遇到傅其深,她下意識地瞬間伸手緊緊攥住了衣角,因爲她身上現在穿着和顧同一模一樣的衣服……
也就是情侶裝。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她要是能夠預知會遇見傅其深的話,無論顧同怎麼死皮賴臉,她都是絕不會同意穿情侶裝的。
傅其深看到了思涼攥緊衣角的那個細微動作,眸色沉了沉。
但是出乎思涼意料之外的,傅其深卻並沒有走上前來,而是接過服務員手中紙盒,打開檢查了一下讎。
思涼的目光從不遠處落在了那個戒指盒子上,在那麼一瞬間心臟抽搐了一下。
她淺淺吸了一口氣,半個月後傅其深就要和林菀結婚了,這個消息從半個月前就放出來了,假不了。
看來他今天是來給林菀挑選婚戒的吧。
思涼這麼想着,別開了臉,面無表情地看向其他的地方。她這個別開臉的動作讓傅其深有些不悅,他蹙了一下眉心,她裝作看不見他!
就在這個時候,顧同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恩,好,我現在就過去。”顧同只說了幾個字就迅速收了線,他將對戒的其中一隻迅速戴到了思涼的手上,另一隻則在他的手上。
“你能自己先回家嗎?醫院我負責手術的病人忽然術後大出血,我現在就要趕過去。”顧同神色有些着急思涼連忙頷首:“你快去吧,不用管我,病人要緊。”
“恩。”顧同蹙眉點了點頭,闊步跑了出去,他並沒有看見不遠處的傅其深。
傅其深看到顧同離開,幾乎是想都沒有多想,闊步走近思涼。
而此時的思涼卻彷彿刻意逃避一般,迅速地轉過身去,也跟着走出了珠寶店。
然而就在她踏出店門的那一剎那,手臂被人緊緊抓住。
傅其深的力道太大,讓思涼覺得渾身有一種撕裂一般的感覺。
“傅先生,你不是讓我滾了嗎?”思涼的話帶着諷刺的味道,她此時的眼神冷靜異常,落入傅其深的眼中讓他的心沉了沉。
思涼麪色平靜無波,彷彿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般。
今天早上在傅宅,傅其深對她說的那些話,徹底地毀滅了她最後的一點念想,她不敢再愛傅其深了,連見面都不敢了。
傅其深卻根本就沒有要回答思涼的意思,他低頭瞥了一眼思涼身上穿着的oversize的t恤,想到剛纔顧同身上的同款,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情侶裝?溫思涼,你什麼時候也這麼掉價了?”傅其深這個人就是這樣,永遠那麼壓抑着自己心底的情感,從來不擅表達,更或者說是根本不想要表達。他就算再怎麼想要彌補思涼,但是在看到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言語瞬間又變得難聽起來。
思涼深吸了一口氣,冷靜開口:“在傅先生眼裡穿情侶裝什麼的當然很幼稚,畢竟我們不是一個年齡階段的不是嗎?小年輕玩的東西,傅先生這個年齡當然不理解。”
思涼是故意這麼說的!
傅其深可以用言語刺激她,她也不會示弱。當然,她還做不到傅其深那麼地涼薄狠心,一時的口頭之快就夠了,如果真的激怒了傅其深,她不會有好果子吃,她清楚。
果然,思涼這句話一說出口,傅其深的臉色便刷的一下子變得慘白。
他額頭的青筋略微凸起,拿捏着思涼手臂的手力道也驟然間加大。
這好幾次的遇見,傅其深每一次都拽住她的手臂,讓思涼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的淤青。
“溫思涼,你嫌我老?”傅其深原本就深沉的臉色變得愈發的冷峻,他咬了咬牙,眼中的紅血絲明顯。
“我沒那麼說。”思涼否認,但是她話語分明是那個意思。
傅其深的眸色沉了沉,下一秒,幾個從珠寶店裡出來的客人沒有看清外面站着人,一下子撞到了思涼的身上,思涼一個踉蹌險些跌到地上。
幸好傅其深伸手一把抱住了思涼的肩膀,才避免她摔倒。
思涼一下子撲進了傅其深的懷中,鼻尖撞到了傅其深的身上,疼的鼻尖通紅。
“啊……”鼻尖撞到傳來的劇烈痠痛感讓思涼低呼出聲,蹙緊了眉心用手碰了一下鼻子。
“沒事吧?”傅其深忽然附身查看思涼的鼻子,話語也近乎關切,讓思涼一瞬間怔了怔,她恍然擡頭,對上傅其深擔心的眸子,讓她覺得有那麼一絲不真切。
她慌忙別開臉不去看他。
“不用你管。”思涼狠了狠心開口,心底卻是顫抖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傅其深很久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了,自從他知道了她的感情之後,每一次看她的眼神都是鄙夷,排斥和諷刺……
傅其深看到她側過臉去的時候右臉頰上的那塊紗布,眉心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
白子陽說的沒錯,對思涼,他只能慢慢彌補。
思涼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還在傅其深的懷裡,連忙想要掙脫離開:“我要走了,你放開我。”
她冰冷地開口,卻讓傅其深更加不願意鬆開她。
“去哪?見顧同?溫思涼,你跟他發展到哪一步了?”
每一次一提到顧同,傅其深的火藥味就很重,在思涼的心目中看來,這是傅其深故意地排斥顧同。
思涼挑眉,故意道:“沒看到我們穿的情侶裝嗎?”
話落,傅其深蹙眉:“他是你男朋友?”傅其深的心底莫名地不是滋味。
思涼沒有一絲猶豫:“否則呢?”
“分手!”傅其深也一樣沒有絲毫的猶豫。
思涼扯了扯嘴角,苦笑:“憑什麼?傅先生,你只答應我爸爸照顧到我成年,我現在都二十四了,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憑什麼管我?”
思涼冷嘲熱諷,只是想要趕走傅其深。
她心底冷笑自嘲,這個世界上的人是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以前是傅其深拼命想要推開她,如今是她想要趕走傅其深。同樣的舉動,但是出發點是截然不同的。
傅其深當初推開她是因爲不愛,而她是因爲愛。
思涼從來沒有放棄過愛他,只是從原本的濃烈變得悄無聲息,一切只因爲她對他的絕望。
“你就這麼缺男人?!”他話語聽上去有些激動。
思涼卻是堅定地開口,說出口的那一剎那間恍然如夢。
“是,我是缺男人!我在監獄裡的時候我就在想,爲什麼當初我非要賴在你的身邊不肯離開?明明我可以有一個更好的依靠。當我出獄因爲沒錢差點流落街頭,我也在想我的身邊或許可以有一個能夠照顧我的男人。恰好這兩個時候顧同都在我的身邊陪着我。傅叔,我也是女人,我也想要一個照顧我而不是整天排斥我的男人。”
這句話針對傅其深的意味這麼明顯,但是傅其深卻因爲聽到了思涼的那一聲“傅叔”變得心軟了下來。
她一直麻木冰冷地稱呼他“傅先生”,讓他幾乎厭煩至極!
傅其深的眸色略微閃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擡眸的時候眼眶略微有些紅。
“聽話,和顧同分手。”
思涼看到了傅其深眼底明顯的隱忍,但是她在心底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夠心軟。
但是她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傅其深卻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繼續開口打斷了她想要說的思路。
“三年前,我有苦衷。”他開口,這是他的最後讓步了。原本傅其深想要將這件事情瞞着思涼一輩子,以前的他以爲讓她恨他就恨他罷了,哪怕是一直恨他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感覺。但是真的到了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就心軟讓步了,他忽然間很希望思涼不要誤會他。
但是思涼卻是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羞辱而疼痛!
“一句有苦衷就可以看着我蹲三年監獄?傅其深你的苦衷真是昂貴,甚至比我的青春還貴是嗎?”思涼咬脣,她把少女最美好,對愛情最充滿幻想的幾年給了傅其深;把女人最寶貴的幾年青春給也給了親眼看着她進監獄的傅其深,到最後得來的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有苦衷”。
呵,真是可憐又可悲。
“思涼。”傅其深似是無奈,他開口,抓住思涼肩膀的手竟然因爲緊張有些顫抖。
傅其深是什麼人?他是在法庭上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緊張的大狀,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是意外地特別緊張。
他的眉心緊皺,他現在真的沒有辦法開口對她說那件事情的始末以及那個秘密。但是如果不說,溫思涼的心結就永遠無法解開。
他看着她的雙眸裡閃過的隱忍清晰可見,沉默十幾秒後,他忽然附身,距離思涼咫尺之間的距離,鼻尖抵住了她的鼻尖。
思涼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震驚到了,但是她不敢推開傅其深,因爲此時傅其深眸子裡的顏色複雜深邃,深沉如許,讓思涼一時間沒有辦法看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鼻尖的觸覺格外敏感,那裡的每一個毛孔傳遞着傅其深的溫度,直到全身,酥麻的感覺令她渾身戰慄。
傅其深不斷靠近,他此刻的神經是緊繃着的,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但是下一秒,就在他的薄脣要碰上她的脣畔的時候,思涼忽然猛地避開了臉龐,傅其深的薄脣剛好落在了她的左臉頰上。
傅其深略微蹙眉,她竟然躲他!
思涼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微有些溼潤,卻是怎麼也不願意落下眼淚來。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思涼跟傅其深仍舊保持着這個令人遐想的姿勢,兩人沒有要分開的意思,但是卻無形之中仍舊在僵持,仍舊保持着若有若無的一道距離。
傅其深蹙眉,眸光略微閃爍了一下,然而下一秒
思涼卻開口,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因爲在思涼想來,傅其深是不可能會知道的。
她苦笑,強忍着哭意的樣子落入傅其深的眼中,有些不忍。
她鼻尖通紅,開口:“你一定忘了吧,或許你根本就從來沒記得過。傅叔,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思涼嘴角牽強僵硬地牽扯起來,弧度極爲難看,也極爲苦澀。
傅其深的眸色沉了沉,他一隻手原本垂在西褲的兩側,思涼這句話落,他的手不自覺地觸碰了一下西褲口袋中的那個戒指盒。指尖有些滾燙。
思涼不明所以地一直兀自開口:“傅叔你從來都不會在意我的事情,但是顧同他在意。我今天生日,他還送了我戒指呢,你看。”
思涼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到了傅其深的面前,但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眶卻是溼潤的,她強顏歡笑,目光裡盡是淒涼。
她並非在傅其深的面前炫耀顧同對她的好,她只是想要用這個方法告訴傅其深,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不要她之外,她一樣可以過得挺好。大概這樣,思涼便覺得能夠推開傅其深了吧……
傅其深的手在思涼不經意的時候伸進了西褲的口袋中,緊緊拿捏住了戒指盒,指節泛白僵硬!
“可是傅叔,你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跟我說。”思涼悽楚地說出這句話,看到傅其深的臉色有些異常,卻看不明白他爲何異常。
在思涼看來,傅其深對她根本毫不上心。
傅其深原本已經捂熱的心在思涼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瞬間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他咬了咬牙,第一次體會到了痛楚晦澀。但是他卻不表現在臉上,只是眼眶裡的紅血絲變得愈發明顯,眼眶有些通紅。
他看着思涼的眸子深沉地彷彿像是深潭,永遠看不清是什麼情緒。
出乎思涼意料之外的,傅其深的口氣極爲平靜,她原本以爲他肯定會盛怒的。
他恍惚了一下眼神開口,避開了那個話題,根本就沒有要跟思涼解釋自己其實真真切切地記得她的生日,並且已經買好了禮物準備送給她。他什麼都沒有說。
倔強如傅其深,總是不願意解釋。
“明天你就可以回s大讀書了。”他的聲音平靜地讓思涼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是傅其深。
傅其深的脾氣她比誰都清楚,這一次竟然沒有盛怒。
思涼咬了咬下脣,就算她說破了,他還是吝嗇地連一句祝福都不給她。
“哦。”思涼開口,強裝涼薄,“多謝。”
說完,她轉身離開,連頭都沒有回。
思涼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是怎麼回到公寓的,她滿腦子都是今天特別奇怪的傅其深,他看着她的眼神給她一種錯覺,他似乎極力在剋制自己的感情……
她甩了甩腦袋,立刻抹掉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傅其深怎麼可能對她有感情?有的話,所謂的再大的苦衷也不至於看着她去坐牢!
想到這裡,思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乘電梯上樓,剛剛準備掏出鑰匙打開公寓的房門的時候,她一低頭,忽然在地上看到了一個鞋盒大小的紙盒。
她好奇地附身拾了起來,拿着走進了公寓的房間。
思涼抱着盒子走到了沙發前坐下,心底估摸着或許是別人送給顧同的東西?
她打開看了一眼,目光卻是忽然像定格在了裡面一般!
她恍然從這個紙盒當中拿起了一張照片,這是一張十三年前的照片,是當初溫文出車禍的時候現場的照片!但是……這種照片不是一般都是存在警局的嗎?怎麼會在這裡?
溫文慘死的樣子赫然顯示在照片上,讓思涼驚恐地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開始意識到……是有人刻意把紙盒放在門口讓她看到的!
她連忙繼續在紙盒裡面翻,忽然翻到了一疊文件,她拿起草草看了兩眼,手心底裡的冷汗越滲越多。
文件上面寫得是溫文去世前幾個月,溫氏的財產狀況。文件上顯示,當年那個時候溫氏律師行因爲資金週轉不靈面臨倒閉了的危險,當時是傅其深拿出了一大筆的資金注資到了律師行才得以保全了溫氏。然而送來這些文件的人似乎格外得清楚當年的事情,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在溫文去世之前的幾個月,傅其深跟溫文的關係特別不好,因爲傅其深大筆資金的注入使得溫氏已經幾乎全部掌控在了他的手中,溫文行長的位置已經名存實亡。
當思涼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嚇得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就在這個時候,門忽然打開,顧同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來了。
思涼連忙將那堆文件藏到了沙發後面,不讓顧同看見。
顧同進門就低着頭換鞋也沒有看到思涼的動作,只是隨口道:“溫思涼,我好累。”
思涼因爲心虛害怕便也隨口敷衍顧同:“哦……快去洗洗睡吧。”
然而
顧同卻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走到了思涼身旁,忽然間猝不及防的!他把頭放在了思涼的腿上面,整個人都平躺在了沙發上。
思涼被這個動作嚇到了,但是顧同卻是很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我真是人生贏家啊!”顧同忽然發出感慨,讓思涼原本緊張的情緒一瞬間煙消雲散,不禁翻了一個白眼。
“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再說點什麼……”
“我說的不對嗎?”顧同忽然睜開眼睛,一雙桃花眼俊逸迷人地過分,“你看,我長得那麼帥!醫術那麼精湛!現在還有個那麼漂亮的女朋友,馬上就要成爲我老婆了,難道不是人生贏家是什麼?”
思涼倒吸了一口冷氣,伸手情不自禁地用力扯住了顧同的鼻子:“你在瞎說我就走了!”
“好好好不瞎說不瞎說,你先放開我,毀容了我可是要你對我負責一輩子的!”顧同苦苦“哀求。”
思涼連忙鬆手,看着顧同被自己捏紅了的鼻尖,不禁挑眉:“那我得趕緊放手。”
顧同轉念一想,忽然又將思涼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上,像是要英勇就義一般。
“你隨便捏!鼻樑塌了毀容了剛好就能讓你對我負責一輩子了!”
話落,思涼真的是無語問蒼天了!
“我要睡了,明天還要上課呢。”思涼推開顧同其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底卻是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明天還要上課……是啊,傅其深剛纔對她說了,明天就可以回s大唸書了。
深夜,江畔。
傅其深一個人坐在車子外面,手裡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他今天從珠寶店跟思涼分開之後既沒有去律師行也沒有回家,心亂如麻。
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了那個戒指盒,看到的時候嘴角不禁浮起了一絲苦笑。
溫思涼......可真夠蠢的!
他也夠蠢!在她說出那句話之後便斷了要把戒指給她的念想。都是偏執惹的禍。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他一看到屏幕上亮着的是林菀兩個字的時候,有些不耐煩地想要當做沒聽見,但是手機一直在響,他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其深,明晚蘇伯母說要在老宅舉辦晚宴,你也回來吧,這幾天伯母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你回來看看她她會很高興的。”
“恩。”傅其深沒有拒絕,他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蘇玉芬和傅正了。
他正想借着這個機會跟蘇玉芬說明白。其實蘇玉芬背地裡做的事情很多都悉數被他知道,但是三年前的傅其深卻沒有阻止,因爲他想要給思涼一點苦頭吃。但是現在卻連阻止也來不及了。
他收了線,那頭的林菀嘴角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