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龍戰於野 中

?雖然劉整水師的樓船旗艦要比兩淮水師的幾艘樓船先一步逞兇,但是兩淮水師依次突擊的戰船卻沒有絲毫避讓,上百支火箭破空而出,密集的傾灑在那艘旗艦上,緊接着一艘已經斷了一條桅杆的中型戰船帶着幾艘蒙衝從一側直直的撞了上去!

“砰!”火焰中,濤聲中,依舊可以聽得到這一聲沉悶的響聲。

劉整水師旗艦上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那艘撞在它一側的宋軍戰船雖然體型小上不少,但是宋軍士卒依然在一次神臂弩齊射之後,徑直揮動着短刀通過剛剛搭起來的木板橋殺上去。

刀光閃動,殺聲四起。

水師旗艦已經朝不保夕,而順着剛纔這艘水師旗艦撞開的通路,更多的劉整水師戰船駛了出來,只不過迎接它們的,是密集的箭矢和一擁而上的宋軍戰船。赤色的旗幟在火光中獵獵舞動,無數的戰船在這旗幟的帶領下,無畏向前!

“砰!”又是一連串的悶響,十多支牀子弩射出的粗大鐵矢同時命中了劉整水師旗艦後方的一艘樓船,而在萬衆矚目之下,這艘樓船上能夠站立的水師士卒,已經寥寥可數。

一艘艘宋軍戰船旋即向兩側閃開,張世傑的旗艦越衆而出,在旗艦的桅杆頂端,赤色的旗幟伴隨着張世傑的將旗獵獵舞動,從天武軍百戰都和瀘州勁卒當中遴選出來的精銳同時握緊了手中的刀刃和盾牌,而數十名宋軍水師士卒也嚴陣以待,手中或是神臂弩或是突火槍,只要能夠靠舷,他們將會用鐵彈和箭矢將一切都淹沒。

或許是意識到這一次來襲的宋軍戰船實力頗爲強大,劉整水師還剩下的十多條戰船並沒有急着跟着旗艦衝出來死戰,反而向這江流拐彎的深處駛去,本來水師旗艦停泊在那裡,現在水面上已經空了出來。而水師駐紮的旱寨就在這江流拐彎處的盡頭。

既然向外面衝是送死,那便不如退到這等險要的地方固守待援。

“速戰速決!”張世傑也知道不能夠在這裡拖的太久,“將前面幾艘樓船務必擊沉!”

四艘宋軍樓船同時越衆而出,船頭船側牀子弩同時射擊,發出震天動地的崩裂聲,如果不是早就已經經歷過類似的戰陣,恐怕這些近在咫尺聽聞的人便會以爲玉山崩摧、天地塌陷了呢。

而站在山崖上的葉應武看着兩淮水師樓船齊射的一幕,心中也是唏噓不已,不知道這一戰多少年後,華夏纔有能力重新締造如此戰船、如此水師,等到淮上布衣拔劍而起、等到三寶太監揚帆遠航,已然是百年之後!而這百年之間,萬里山河沉淪,何其悲哀。

“水師健兒拼命,咱們也不能差了。”葉應武看向山下的營寨,在前方映襯天幕的火焰中,這小小的營寨幾乎就要隱沒與黑暗中了,原本的燈火也都熄滅,只有幾艘從前方撤退回來的戰船正在緊張的佈防。原本守衛營寨的最後兩艘樓船也緩緩前出,準備作爲第一條防線。

葉應武身邊的錦衣衛已經點燃了這哨所本來就有的號炮。

在這孤單的炮聲中,各個方向都有十多支火箭呼嘯而出,猛地扎進那小小營寨當中。火焰明亮跳躍不過剎那,隨着風越來越大,在沒有防火塗料的保護下,這些木質的營寨比戰船更加容易燃燒。

“敵襲!”營寨中傳來一聲驚呼,緊接着十多道身影稀稀疏疏的出現在營寨中央,倉皇四顧。而遠方不斷傳來的廝殺聲和弓弩聲更是讓他們心驚膽戰。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四面八方竟然都是敵人!

哪裡來的宋軍,竟然有這潑天大的膽子!

而水面上的激戰也已經陷入白熱化,兩條宋軍樓船一左一右搭在蒙古水師樓船兩側,一排突火槍同時伸出,瞄準對方船舷就是一陣齊射。這麼近的距離,強大的槍火已經足以撕裂船舷處比較單薄的木板,而突火槍之後,是神臂弩,這個時候不能再平射,否則極有可能使得箭矢穿越敵船上方射入另外一側自家船隻上,所以這些操控神臂弩的士卒都是站在戰船的外側拋射,而在他們的箭矢尚沒有落下的時候,嚴陣以待的宋軍登船士卒已經微微弓身,隨時準備急衝而上。

慘叫聲此起彼伏,兩淮水師在這千里之外的資水水面上,盡情的施展着其龐大而強悍的力量。

無數的戰船前赴後繼,無數的箭矢滿天呼嘯,無數的宋軍士卒毫無畏懼的跳上近在咫尺的敵船,狠狠揮動手中的刀刃!這一刻,所以在這場大火、這場大戰當中的人都已經身不由己,他們怒吼着、咆哮着,和他們同樣英勇無畏的袍澤一起,衝殺,拼搏,一切能夠制敵於死地的招式,他們都毫不吝嗇!

而就在不遠的岸邊,葉應武一手提着劍,狠狠踹開燃燒着的寨門,十多名親衛手持神臂弩對着火光中四散奔跑的蒙古士卒一陣亂射,緊接着楊絮越過葉應武,長劍呼嘯捲起寒芒無數,更多的錦衣衛從四面八方殺了進去,手中火把徑直扔到那營寨當中!

殺聲一浪又一浪在黑暗中傳過來,就像是拍打山崖的江水。葉應武微微一笑,在勝利態勢的刺激下,兩淮水師的血性已經打了出來,他們正在碾壓着一切敢於反抗的敵人。而就在葉應武的前方,本來就是水上拼殺的蒙古水卒已經橫屍滿地。

錦衣衛這些出身天武軍的殺胚重操舊業、再作馮婦,竟然比他們幹起刺探情報和暗殺的勾當還要熟練,這也難怪,本來就是麻城腳下暴雨裡殺的渾身鮮血沖洗不掉的傢伙,讓他們平日裡在蒙古人的統治中收斂自己的爪牙,已經難爲他們了。

“保護使君!”本來第一個衝進去的楊絮總算還有些清明,知道就算是什麼情況也要先保住葉應武,漫漫歷史當中死在勝利那一剎那的統帥可從來都不少。

“讓他們殺個痛快吧。”葉應武伸出手拉住楊絮,反倒是無所謂的說道,火光中他的眼神更加的鋒銳,“這個世上能夠殺某的人,怕還沒有從孃胎裡面出來。”

楊絮沒有說話,手中長劍抖了一個劍花,一支破空飛來的箭矢被生生挑落,似乎是抓住了葉應武的小辮子,這個實際上也不過就是十七八歲的黑衣女孩笑着說道:“這又如何說?”

葉應武翻了翻白眼,直接將楊絮扯到懷裡,腳下步伐移動,兩個人片刻之後就已經閃身一個未燃燒的營帳之後,隨手將突兀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的楊絮鬆開,葉應武方纔笑着說道:“站在大道中央,這不是找死麼,某纔沒有這麼傻呢。”

“你狡辯,不要說別的。”楊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要按劍而出,“既然葉使君這麼大的能耐,屬下便不奉陪了。”

“某堂堂七尺男兒,哪裡用得着你保護。”葉應武也是爽朗的一笑,指着不遠處躲躲閃閃的幾道身影,“那就隨某出去,痛痛快快的大殺一場。否則某這個葉使君,總不能一直被人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您那三腳貓功夫,本來就是。不過知道這句話最好還是不說,楊絮硬生生的又咽了下去。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而是一前一後同時躍出黑暗,葉應武從不離身的精緻短弩“砰”的一聲輕響,已經沒入一名蒙古士卒的背後,而楊絮旋即撲上去,若說大兵團格鬥,或許皇城司培育出來的刺客也沾不了多少便宜,而如果是這種一對一的捉對廝殺,就算是草原上強壯的漢子,怕也不是對手。

更何況前方這幾名蒙古士卒,也不過是追隨劉整叛逃的宋軍,同樣是南方漢兒。

楊絮劍鋒所指,已經接連劃斷了兩人的咽喉,而另外幾人已然反應過來,手中刀刃一齊招呼。說實在是第二次這麼近距離廝殺的葉使君,卻也渾然不懼,他那尋遍贛鄱蒐羅來的寶劍架住刀刃,擡起一腳便蹬開了幾人。

“他孃的你們這幫混蛋,快點兒保護使君!”江鐵的聲音猶如平地驚雷,渾身上下都是鮮血的錦衣衛和葉應武親衛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赤紅着眼睛將葉應武前方的幾名蒙古士卒圍住。

剛纔明明衝的最快的也是你,腹誹了一句不靠譜的江鐵,葉應武看着手中佩劍,心中暗暗惋惜,自己這寶劍雖然鋒利,竟然沒有飲過一次敵人項上之鮮血。

難道自己前世今生也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的命?

殺聲漸漸平息,這營寨中本來也就是四五十名蒙古士卒留守,其餘人或是睡在船上,或是剛纔匆匆上船,否則數百人圍上來,饒是錦衣衛和葉應武親衛身經百戰也難以匹敵。

這些蒙古士卒也吃虧在作爲水卒他們所用的都是近距離廝殺的短刀,身上也都是單薄的皮甲甚至就乾脆是布衣短打,面對一身輕鎧的錦衣衛和葉應武親衛,自然是隻有招架之力。

“使君!”一匹快馬從黑暗中穿出來,來者同樣輕鎧打扮,正是百戰都哨騎,“啓稟使君,劉整大隊人馬距離此處不足十里,前方有數百騎兵開路,百戰都正在盡力拖延。後方步卒也有三四千。”

葉應武點了點頭,此時只剩下最後龜縮營寨的不到十條蒙古戰船了,葉應武殺入營寨,他們也沒有敢靠岸救援,任由自家留守人馬在錦衣衛的追殺下慘叫逃竄。

“撤,最後這點兒交給張世傑了。”事不宜遲,三千大軍壓上來,這數十人手恐怕連外面的山巒都跑不過去,“劉將軍率領接應的步卒在哪裡?讓他們分出來千餘將士,在劉整大軍後方設置疑兵,拖延其行進速度。”

“遵令!”哨騎奉令而去,一衆錦衣衛也急匆匆的撤向黑暗當中。

下一刻,數艘戰船一馬當先,出現在江流拐彎處,這麼近距離已經等不及重新給牀子弩上弦了,兩淮水師同樣殺紅了眼的將士竟然就直直的操控着甚至還帶着火焰的戰船,直接迎了上來。

船頭的突火槍同時怒吼,呼嘯肆虐的鐵彈幾乎要將那剩下的劉整水師戰船淹沒。

張世傑總算是輕輕鬆了一口氣,葉應武親自趕過來督戰,並且帶着精銳人手將山崖上的哨探全都摸掉了,足可見葉應武對於此戰的重視程度,這在張世傑看來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而現在戰局已定,能夠交代的過去了。

“砰!”一聲巨響,張世傑猛地站了起來,“發生了什麼?”

“前方領隊的樓船撞上了淺灘。”急匆匆趕過來的傳令兵臉上的煙塵遮掩不住肅殺,“蒙古水師趁機釋放火船,已經燃起的熊熊大火,剛纔想來是船上突火槍的火焰爆炸了。”

看着不遠處越來越亮的有如火炬的戰船,張世傑狠狠地一拍欄杆,沒想到在最後竟然出了這等幺蛾子。

“報!”又是一名傳令兵急匆匆乘船而來,人還沒有登上樓船,聲音就已經飄過來了,“劉整步騎距離此處不足五里,另外已經探明清楚,劉整水師在資水上游留守的兩艘樓船也已經帶領十餘艘戰船向此處而來,預計半個時辰抵達!”

張世傑一怔,沒有想到劉整反撲的手段竟然帶着如此雷霆之威,不過想想剛纔葬身火海的劉整水師足足有五六條樓船和數十艘戰船,這已經是劉整在資水上的絕大多數力量,雖然劉整水師尚且有上百艘新造戰船在渝水(又名嘉陵水,今嘉陵江)上,可是這資水上水師卻是他當年起家的隊伍,更加精銳,劉整也更爲倚重。

“半個時辰麼。”張世傑喃喃說道,片刻之後臉上已經浮現出堅毅神色,“傳令下去,務必在一刻鐘之內將所有龜縮的蒙古水師剷除,各艘樓船不得輕舉妄動,依次撤出到旗艦附近!另外,速速派人通知葉使君,某決心率領兩淮水師殲滅劉整資水水師於此處,還請葉使君相助擾襲劉整陸上人馬。”

一名名傳令兵急匆匆的去了,而隨着旗艦上的旗號變動,一艘艘宋軍戰船緩緩撤出燃燒着的前方江面,並且趁着這個功夫給神臂弩、牀子弩上弦。張世傑的臉龐在火焰中映襯的通紅,他的手中死死攥住欄杆,不斷有汗珠滲出。

其實他很清楚,在這裡剿滅整個資水水師是要冒着很大風險的,如果劉整步卒攻佔了一側的山崖,就可以自上而下傾瀉箭矢,到時候饒是兩淮水師擁有壓倒性的優勢,也只能在這從天而降的箭雨中無奈的撤退。但是如果葉應武能夠想方設法守住山崖,張世傑就有信心讓前來的資水水師最後精華徹底毀滅!

看向高聳的山崖和無盡的黑暗,張世傑心中暗暗祈禱。

葉應武,這一次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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