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葉妖染淡淡回了一句。
“你臉色都白成這樣了。”花似羽連忙上前扶住她，“先到我馬車上休息下吧。”
寒羽上前擠開他：“七皇子還是擔心自己吧。”
對於花似羽他是認得的，一直便聽過他的大名，只是沒有想到葉妖染會認識。
墨蒼穹便罷，那個男人差距太大，他招惹不起也比不上，但現在墨蒼穹不在，怎麼也輪不到別人來佔便宜。
二人頃刻間便對上了。
忽聞身旁女子聲音透着陌生的落寞：“這比原先設想的結局要好多了，起碼……還剩三分之一。”她輕笑，似自嘲，“原以爲我是做好了準備的。”
“小染……”寒羽出聲。
她搖頭，眯起鳳目笑起來，眸中有如黑暗血蓮綻放：“我受得住。”
接着一語未發，丟下二人，徑直往前走。
望着地下的屍體，脣瓣顫了顫。
神色晦暗不明，終是沒有哭出來。
楓城保住了，至少。
這麼大的代價，沒有白付。
只是，血閣今後只怕得重新來過了。
自己在這個異世大陸建造的第一個勢力，第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歸宿。
她在其中耗費的心血和精力，以及付出的希望，不是一般人看得到的。
剛剛好不容易有了些氣色，如今不僅再度被打回了原形，還死傷了這麼多誓死追隨的姐妹。
一個月前，她們還信誓旦旦，說要跟隨到底。
那一張張嬌豔的面孔彷彿如同昨日般清晰浮現在眼前。
此刻卻成了一具具躺在地上冰冷的屍體。
明知道會死，爲什麼還要跟着她來？
她蹲下去，找到了魅殺之一的屍體，將墨蒼穹留給她的還魂丹給他喂下。
接着又救活幾個將死的血閣成員。
但不論她如何救，也只能挽回區區幾個。
然後，放棄。
靠在城門的柱子上，眉目倦怠，望着眼前血染的殘局、面目全非的楓城。
丹田隱隱作痛，叫她臉色更爲蒼白，襯得眉間硃砂更爲妖異如血。
過了好久，她轉頭：“小受，幫我個忙。”
“儘管說。”花似羽狗腿的蹭上來。
“叫你的人幫忙收拾下這裡。”葉妖染說道，“我妖力大損，受了嚴重的內傷，一時半會兒只怕沒那麼快恢復，血閣……麻煩你們幫忙了。”
“好。”
二人默默無言，望着她孤身一人，踏着夕陽落日的餘暉，往楓城深深的街道走去。
衣帶傾華，身姿妖嬈。
本該肆意張揚魅惑衆生，此刻背影瞧上去竟多了幾分淒涼。
櫻和滄冥對視一眼，輕輕擡步跟了上去。
葉妖染漫無目的的走在楓城裡，走了不知多久，才逃離了戰場上的血腥味。
街道上，沒有參戰的老弱婦孺，都收到妖族退去的消息，正在歡呼。
多少人，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葉妖染靜默無言的將她們的表現看在眼中，心中終於覺得稍稍好受了些。
前方，忽有白雲如棉降落。
雲霧散去，出現了十幾名白衣使者，清俊脫塵。
尹白依然是那副風淡雲輕的模樣，威嚴不減。
聲音溫和：“葉姑娘，妖族退了？”
“嗯。”她點頭。
蓮宮衆人望着四周狼藉的街景，靜默。
須臾，尹白再度出聲：“抱歉，是我疏忽。”
“此話怎講？”
他道：“原以爲啼血九絃琴能控制妖，卻不想……瀲月聖女會來插手，若不是方纔興起掐指一算，我還不知事已有變故。”
“匆匆趕來，不想已經結束了……”
光憑血腥味，以及街道上陸續有人拖回的屍體便可見，此次一戰，楓城死傷無數。
“無關你的事。”葉妖染淡淡說。
尹白上前，捏住她的手腕，度過去一道溫和的仙力。
僅僅一瞬，葉妖染全身的傷便已痊癒大半。
“你體內妖力枯竭，損傷極大，後遺症是少不了的，”他淡聲道，目光有些無奈，“仙妖有別，我的力量過於純粹，怕你受不住，剩下的只能你自己調養了。”
“多謝。”葉妖染面色逐漸恢復，朝他感激一笑。
尹白搖頭嘆氣：“他託我照顧你，結果他纔沒走多久，你就出了這等事，到時候還不知要如何怪罪我。”
提到墨蒼穹，鳳眸微漾開了情愫。
墨蒼穹，如果他在的話，今天是不是就不會死這麼多人了。
有那個霸道的男人在，只怕來多少妖族都不夠他彈指一揮吧。
她目光閃了閃，問：“啼血九絃琴能控制妖？”
“嗯，這與你身份有關。”尹白也不隱瞞，“此琴原乃重千蓮之物，雖然你現在已經忘了，但是你還是你。”
“我前世是妖？”
他卻搖頭：“不算是。”
“那是？”她問。
“我也說不清是什麼。”他笑，“等你恢復，一切都會知曉的。”
葉妖染便不再問了。
心中卻細細琢磨，若是啼血九絃琴真的是她以前的東西。
那麼先前，她曾問過墨蒼穹關於此琴的嗜血煞氣是何原因，當時他告訴她，是因爲啼血九絃琴的原主人後期墮魔了。
這是否意味着，她前世在後來墮魔了？
若是真的，那又是爲何？
“沒事了，你們走吧。”
蓮宮此行本是爲了妖祭，既然都過去了，他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
尹白道了一聲節哀，便離去。
葉妖染徒步走回城主府，途中遇上了琴棋和書畫，二人正氣喘吁吁的幫人解陣法。
先前因爲妖祭，城中布了許多陣法，爲的是供不能去戰鬥的老人小孩躲避用的。
現下妖祭過去，他們便逐一被放出來，陣法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姐！”
二人見她，便立即飛奔過來。
“方纔怎麼不見你們？”
“我們方纔在維持陣法，因爲城中高手都跑去對敵了，所以……”書畫臉色微紅。
她們修爲並不怎麼樣，所以被分配留下來守陣法了。
葉妖染點頭。
書畫又笑道：“對了，琴棋方纔有去，不過她說她去的時候剛好妖族退了，所以她立刻回來跟我們彙報這個消息，城民們都高興壞了。”
琴棋跟着甜甜一笑：“小姐，沒事了就好，你有沒有受傷？”
“無礙。”她應道，“你們繼續吧，我回去休息一會兒。”
“嗯。”二人同聲應。
葉妖染走回自己的房間，在榻上坐下，揉了揉眉心。
目光無意間落在自己的納戒上，莫名又開始想念他了。
她吃力的催動神識注入其中，納戒有紫光閃爍幾下，再度暗淡。
還是沒有反應。
不知爲何，一直聯繫不上墨蒼穹。
她身子朝後仰，閉着眼躺下，眉目滿是乏累。
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虛脫的感覺了。不管是心還是身，都覺得累。
整整一個多月的精神緊繃，終於可以放下。
思及此，她脣角忽然自嘲一笑，什麼時候起，她也會有這種慈悲心腸救人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了，在看見街頭百姓眼底流露出的那種看見曙光的欣喜時。她心中也是喜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