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妍心內甜蜜卻也羞赧極了,只低垂着臉,用極淺的聲音輕輕恩了一聲。
他有些好笑,颳了刮他的鼻尖,便大步走到門邊,將門打開。張副官和顧有德,便站在那裡。
顧有德只一臉的笑意;“司令,就算你急着要洞房花燭,可要要等客人走了啊。”
因着大喜之日,鄭北辰也不生氣,只是一笑:“敲敲敲,回頭剁了你們的手指頭。”
顧有德又是嬉笑着;“這大喜之日的,司令怎麼還這麼大的火氣?”
鄭北辰又是了句什麼,葉雪妍卻沒有聽清了。
待她一個人靜了下來,卻驀然想起一次見到鄭北辰的時候。
當日遠遠望見,就已令她震駭的人,如今近在咫尺,她卻不再懼怕。
這就是她的姻緣,她的良人了。
世人皆道東北大帥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起他們這場婚姻,便是英雄配美人,好不令人羨慕。
葉雪妍想起,只覺心裡滿是甜意。她坐在榻上,卻沒過多久,就聽見花園裡的絲竹管絃之聲瞬間停了下來。
她的心裡微微詫異,只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突然的便結束了喜宴。她走到窗口,就見原本喜氣洋洋的花園裡,此時卻是鴉雀無聲。每個人臉上皆是怔怔的神色,她的心裡一慌,一雙美眸便在人羣中搜索着鄭北辰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她剛要出去喚個丫鬟下去看看,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紛至沓來。
新房的門被打開,就見鄭北辰一臉陰鬱,看見她的一瞬間,面上冷硬的線條便融化了不少,只有他的眼底,卻滿是凝重,再也不復方纔的一片柔情。
“雪妍,剛纔收到密報,急告盛京失守,俄國人正在揮師北上,前線十萬火急,我必須現在便領兵前去支援。不然東北定將不保。”
他的聲音十分冷峻,只讓葉雪妍心裡感到一陣恍惚。此時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與攬着她看煙花的男人,是如此的不同。
一時間,她的腦海中只覺一片空白。
鄭北辰眼底浮起一抹不忍,只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在她的前額落上一吻。
“等我回來。照顧好自己。”附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語畢,鄭北辰轉身即走。
她怔怔的站在那裡,一切來得如此快,快的讓她措手不及。
待她清醒過來,便匆匆趕往露臺,只見那抹頎長挺拔的身影正經過花園,向着廊下的轎車走去。
他的身後跟着那麼多的人,她眼睜睜的看着他一面走,一面將自己身上的禮服褪下。張副官緊跟一旁,將軍裝遞到他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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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發動的聲音轟隆作響,衆人站在花園裡,可能從未見過新郎臨陣而去,棄洞房不顧的時候。一時間,賓客們一個個皆是面面相覷。
葉雪妍強打精神,從新房走至花園,如今的場面,這樣多的賓客,她不得不露面。
牟玉泉看到她,便走上前,威嚴的聲音裡卻滿含真摯;“鄭將軍心懷天下,如今列強狼子野心,東北若是不保,那北平也是脣亡齒寒。鄭將軍一肩擔天下,還請鄭夫人多多諒解。”
鄭夫人,是啊,她已經是鄭夫人了。
“牟總理言重了,他是軍人,這是他應該做的事情。我是軍人的妻子,我自是會理解他。”葉雪妍睜着一雙輕靈的眸子,字字端莊而溫婉。
牟玉泉眼底便是浮起一絲欣慰,只點了點頭。
橫生變故,衆人自是也無法再待下去。葉雪妍強撐着,面上依然掛着微笑,在李夫人的陪同下,落落大方的與前來道賀的賓客相互致意,極具禮數一一與衆人道別。她的言談舉止間皆是十分的得體,總歸是將所有的賓客一個個的應付過去了。
待客人走後,她只覺得全身都似是虛脫了一般的累。眼前就是一黑,幸虧秦媽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的新房,直到她躺在那張溫軟的牀上,她的意識放佛才恢復了過來。
“雪妍,你有沒有事?”李語珺湊上來,眼圈卻是紅了,只拉着她的手,滿是擔憂。
葉雪妍笑了,反握住她的手,只搖了搖頭。
李太太便在一旁言道;“折騰了一天,你也是累得很了,聽我的話,什麼都不要想,把眼睛閉上好好睡一覺,睡醒了什麼都好了。”
葉雪妍點了點頭;“恩,我會的。今天真的勞煩您了,您和語珺也快回去休息吧。”
李太太心裡暗歎了口氣,明明是一場美好的喜事,怎知道竟會出了這樣的變故。她起身拉住了女兒,看着她還不願離去的樣子,只嗔道;“咱們走吧,讓雪妍好好休息。”
李語珺還是戀戀不捨,只回頭道了句;“雪妍,我明天再來看你。”
葉雪妍只覺滿心荒涼,連話的力氣似是都沒了,卻仍是笑着點頭。
秦媽亦是心翼翼的探進了身子;“夫人,要不要我們進來服侍着您梳洗一下?”
葉雪妍只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們去休息吧。”完,她便合上了眼睛。
秦媽無奈,只得將新房的門掩上。走廊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丫鬟僕人,她只留下了幾個麻利的人守着,便將衆人趕了下去。
葉雪妍靜靜的躺在那裡,等着秦媽領着衆人,輕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門外,她便重新睜開眼來。
喜房內頂燈已經關了,只剩牀頭一盞洋瓷檯燈正發出暈黃的幽光。四處皆是貼着大紅的喜色,是那般的觸目。就連這張大牀,也是水紅菱的帳子,明豔豔的喜氣放佛要一直透進人的心裡去。
帳頂上是葉母親自爲女兒繡的百子圖,是最老派的吉利如意花樣,密密匝匝的綵線刺繡,一團團的奼紫嫣紅似是要朝着人壓下來。葉雪妍瞧着只覺得眼睛發暈,又幹又澀。一行淚水便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直到此時此刻,她放佛才真正明白過來。一生一次的新婚之夜,她的丈夫拋下她,要她自己一個人度過這漫漫長夜。
軍情如火,她甚至沒有理由去怨怪誰。她需要他,東北的百姓更需要他。
她輕輕一嘆,心裡卻仍然是止不住的,酸澀的疼。
對他的擔心,終究是佔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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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曙曦既遲,不過魚肚白,漫天的星辰似乎猶未掩盡,霞光卻已經透過天幕,一分分的明亮起來。這樣遼闊的曠野,天與地似乎連邊界都是模糊不清。極目望去,滿是混沌不明。
青灰色的天空,黑灰色的地面,而玫色霞光似乎就從那天地的界線中迸發了出來,給天空染上了綺麗的顏色。
鄭北辰一身戎裝,從專機上走了下來。盛京時氣寒冷,經常舊曆三月還會下雪,如今方纔進了二月,鵝毛般的大雪紛揚而下。
前來接機的高參舉着傘,連忙上前爲他打起,聲音裡卻是抑制不住的激動;“司令,您回來了。”
鄭北辰頷首,眸光冷冽,只簡單的吐出了三個字來;“去前線。”
俄國自古以來對東北皆是虎視眈眈,此時趁着鄭家軍與扶桑華南大戰之際,攻陷松陽,東北岌岌可危。
鄭北辰親赴前線,率軍猛攻俄軍的大本營,俄國藉此堅固工事拼死抵抗。鄭北辰不眠不休,採取掘壕推進、分割包圍、逐個殲滅的辦法,並指揮部下對敵進行地毯式轟炸。最終導致俄軍全線崩潰,俄國防禦體系從此土崩瓦解。
此戰剛一結束,北境扶桑人便趁虛而入,邊患又起,一時間東北烽煙四散,舉國震動。
鄭北辰冷峻剛毅,新婚之夜便匆匆出征,討伐俄軍,好容易將紅毛鬼子驅除出境,收回失地。又馬不停蹄揮師北上,誓與扶桑血戰到底。
臨行前,鄭家軍的官兵們整齊有序的立在操場,向着他們的統帥致敬。
看到鄭北辰的剎那,所有人皆是上槍敬禮,聲音轟然如雷。
鄭北辰一雙眸子犀利如刃,只向着衆人舉起了右手,行了一個軍禮。
鄭家軍的士兵們腰背挺得筆直,一個個面色恭謹,立時便是向着他們的長官回了一個禮。
“我的秘書早已爲我準備好了發言稿,可現在,我卻並不打算用。”鄭北辰看着臺下一張張堅毅的面孔,和那一雙雙充滿希望和期冀的眼睛,緩緩開了口,“你們都是與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我鄭北辰,今天只想和你們心裡話。”
臺下上千人肅然靜立,齊齊注視着主席臺上那身姿挺拔的男子。 傾世劫76.七十六 劇變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