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一共兩份請柬,一份已經寫好了,名字是:季榎璟。
還有另外一份,填了一個“沈”字。
她望着蕭景,眼睛裡充斥着光芒,而後在男人平靜的目光,安言微微彎下腰抱住蕭景,嗓音哽咽,“蕭先生,你現在的表現簡直不要太好,我感動了。”
蕭景只笑了笑,“他們是你的親人,也就是我的親人,我想到也就是你想到了。”
“榎璟姐的寶寶估計都好大了,”對此安言心中有愧,回來之後,從來不曾主動聯繫過親友。
她性子一向如此,不是刻意不親近,只是某些人某些事她將它們放在了記憶的某個角落。
就像從回來到現在,她從來沒有去看過哥哥安謹跟父親安玖城。
安言說完,聽到桌子上的手機短信提示音,安言循聲望去,她跟蕭景還有二狗的合照猝不及防地就出現在自己視線中。
之前翻看相冊的時候沒覺得這張照片又多好看,可現在驟然間看到卻發現原來這麼和諧。
安言將伸手將手機拿過來,低眸看着已經被設置成屏保的照片,眼睛深處藏着連蕭景都看不到的水光,她低聲說,“要是將來我們也有寶寶了,就再去拍一次照片,然後換成真正的一家三口。”
蕭景心臟驟疼,像有隻手給緊緊攥着。
怎麼辦?
他還不曾告訴過她,餘生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其他人,連孩子都沒有。
孩子會分走她的愛,就算他告訴她不能愛孩子也不行。
桌上的餛飩還冒着熱氣,香味四溢。
蕭景擡手拿掉她書中的手機,將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好好坐着,又將餛飩給她端過來放在她面前,“吃點兒,一會兒糊了。”
安言拿起勺子舀了一個放進嘴裡,很香,她側頭看着男人,“你不想吃點兒嗎?”
“你吃,我繼續寫。”
既然他不要,安言也不勉強,自己用勺子舀着慢慢吃着。
看到沈延之三個字徹底被他寫完,她歪着頭想了想,問,“沈大哥跟榎璟姐是一家人,沒必要寫兩份請帖,你這樣算什麼?”
蕭景用沈延之的名字跟季榎璟的名字分別寫了一份請帖,明明兩個人就是夫妻。
他繼續寫,一邊解答安言的問題,“是沒有必要寫了,沈大哥那份是他們夫妻兩人的,你榎璟姐的是她自己的。”
“爲什麼?”安言咀嚼着自己口中的餛飩,一邊問着。
蕭景先沒說話,而是寫完了一份之後纔看着她,將她耳邊的碎髮給撥到了腦後,才啓脣,“你結婚,你哥哥肯定是最希望看到的,”
“他曾經跟季榎璟那麼相愛,整個人的人生幾乎除了你就是季榎璟了,我單獨邀請她也算是了了你哥哥的心願。”
彷彿想到了什麼,男人倏然間將她抱在懷中,抿緊了脣,“那時候我不應該跟你生氣,不應該罵你,不應該說那些令你傷心絕望的話,”
“更加不應該在你絕望無助的時候對你不理不睬,這些我不會忘,所以安言,你得給我機會讓我對你好。”
安言在他懷中蹭了蹭,眨着眼睛,“你當初真的太壞了,喬特助都比你好,那麼冷的天,我永遠都記得他脫了身上的外衣給我披着嗎,”
彷彿回憶悉數從她腦海中冒了出來,她圈着男人有力的腰身,閉着眼睛繼續說道,“你秘書室那些秘書也是討厭,那天她們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停頓了下,安言眼睫眨了眨,“說難看好像說錯了,我看到她們有人臉上有笑,有人眼中有嘲諷,曾經我跟她們鬧過矛盾,估計那一天是她們最想看到的日子。”
抱着她的手臂逐漸收緊,蕭景難受的一顆心都揪了起來,他不停用手摸着她的頭髮,安撫,“是我不對,但那些人之後我都讓她們離開了,現在公司裡,沒一個人能夠欺負你,我也不能。”
安言笑出了聲,從他懷中擡頭,本來想說點兒什麼,可卻不期然地撞進男人格外幽深的視線當中,她怔住了。
因爲男人眼中,帶着點點晶瑩剔透的光芒。
她伸手用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
明亮的書房,蕭景在一瞬間失去了光芒,眼皮之上是她掌心熱熱的溫度,通過皮膚傳過來的熱度直達他心臟,幾乎將他灼傷。
下一秒,脣上傳來更加柔軟的觸感,有軟軟的,像果凍一樣的東西在舔他。
是安言吻住了他的脣,並且伸出舌頭在舔他。
男人擡手,想拿下她捂住他雙眼的手掌心。
安言不依,“蕭先生,你如今很感性,剛纔我就想親你了,我要不捂住你的眼睛的話, 我怕你會哭出來,這麼大個人了,哭鼻子有些不太好。”
蕭景放下手指,任由她折騰。
這個溫柔纏綿的親吻從安言開始,卻在蕭景這裡結束。
他額頭和她的抵在一起,兩個人呼吸交纏,“餛飩的味道挺好的。”他說。
安言彎了彎脣,再度在他脣上印了一下,“再嚐嚐。”
她伸出舌頭舔了他一下,很快就終止了,這樣的親密糾纏下,蕭景早就有些耐不住了,卻因爲之前她例假不太正常去看醫生,被醫生告知不能做那事,所以這麼久了他都憋着。
剛開始吧,他還能親親她就完事了,但這個月嘛,好像這種方法就不太行了。
前兩天晚上,他還跑去浴室了呢。
是自我解決之後再衝的澡,還是直接衝的澡,安言不知道。
反正從浴室回來之後,心情總會受些影響。
這場快要開始的書房旖旎,在蕭景強大的自制力下戛然而止,安言笑眯眯地看着他,“蕭先生,你太辛苦了。”
“吧唧。”她捧着男人的臉,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諾,這是給你的獎勵。”
他嘆氣,說,“鬧完了就不惱了?”視線掃過那晚已經半糊的餛飩,“餛飩不吃了嗎?”
女人搖頭。
男人長臂一伸,直接將碗撥到自己面前來,就着她用過的勺子將剩下的幾個餛飩送進自己口中,安言在一邊訝異地看着,“都糊了呀,別吃了。”
他擡眸望了她一眼,“餓了。”
看着她的目光跟餛飩的目光是不一樣的,如狼似虎的目光,恨不得此時自己吃的不是碗中的餛飩,而是她。
安言的臉幾不可聞地紅了。
這天晚上,安言一直陪着他,蕭景倒是將請柬寫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決定明天寫。
十點半已過。
安言被他抱着去臥室,她問他,“我看天氣預報說可能十二月中旬溫城會迎來第一場雪,到時候我們結婚不是冷麼?家裡沒有那麼大的地方來佈置婚禮吧?”
他抱着她腳步穩健地朝前走着,“有的,我們家有多大難道你忘記了?”
“我從來就不知道蕭山別墅有多大。”她小聲地回了句。
男人手掌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屁股,安言立馬叫了一聲,他喉結猛地滾動了下,“別叫,待會兒又叫出反應了。”
“你別沒事打我——”
她的話被打斷,“你當初賣別墅的時候那麼果斷,連它多大都不知道?”
“我着急賣掉,哪裡管的了那麼多。”
“啊,你別拍屁股嘛——”
“我花高價買回來的,我知道別墅裡有多大,也知道怎麼佈置,到時候保證你喜歡。”
進了臥室,安言像只八爪魚一樣掛在他身上,眯起眼睛笑,“喬特助跟我說,你因爲這個還進看守所了?”
男人身軀微微一頓,很低地應了一聲。
“你說清楚了就行了嘛,怎麼就鬧到看守所了呢。”
他還是沒有將她放下來,而是走到落地窗前那張單人沙發坐下,安言就待在他懷中,兩個人擠在一張沙發上。
過了一會兒他纔開口道,“那幾個人打不過就叫了警察,那天我記得我在睡覺,聽到樓下的動靜,以爲你回來了,衝下去卻發現有人在搬傢俱,我生氣就打了他們。”
只不過可能打的有點慘。
安言沒再問什麼了,只是安靜地趴在他懷中,看着外面昏暗的燈光跟樹影,說,“雖然說這話你可能會生氣,但你要是能夠一直硬着心腸冷漠地走下去、不受任何人牽絆多好,可你偏偏不是這樣的人。”
除非真的冷漠到了極點,否則哪裡會有那麼灑脫?
沈延之季榎璟夫婦收到請柬時,季榎璟輾轉從蕭景那裡得到了安言的電話號碼。
安言接到季榎璟電話時,她聽到了從電話裡傳來嬰孩牙牙學語的聲音,嘴角不自覺綻放開了一個笑容,衝那頭的人道,“榎璟姐,我是小言,好久不見。”
“小言,我還以爲你真的忘記我跟你沈大哥了呢,這麼久都不聯繫我們,自從上次見面之後,我們就足足兩年都沒見過面了。”
“榎璟姐,對不起,後面發生了很多事情,對了,我剛纔聽到了寶寶在叫你呢。”
談起孩子,這是季榎璟的驕傲,她看着在小牀裡自己玩耍的女兒,臉上都是柔和的母性光輝,“是啊,現在會說話了,巴不得每天都說呢,你一沒事她就想跟你聊天。”
季榎璟讓安言跟她說兩句,孩子是個可愛的女寶寶,叫念謹,季榎璟在電話那頭對孩子說,“阿謹乖,叫姑姑。”
於是沈念謹順勢就衝電話裡叫了一聲“咕咕”。
安言心都要被暖化了,卻因爲聽到寶寶的名字時鼻頭一酸,在電話這端,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滾。
她跟沈大哥的孩子叫做,沈念謹。
只可惜人沒有來生,要是有來生,她哥哥會不會已經投胎重生了?
安言擦掉眼淚,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聽着耳邊沈念謹咿咿呀呀不知道說了什麼的聲音,她吸吸鼻子問,“阿謹乖,要不要過來找姑姑玩兒?姑姑這裡有很好玩兒的玩具。”
電話被季榎璟拿了過去,“小言,沒多久就是你的婚禮,你們肯定有事情要忙,我們就先不過來打擾你了,等你結婚那天就可以看到了。”
“不打擾不打擾,蕭景什麼都不讓我做的,你跟阿謹過來玩兒吧,我很久都沒見過你們了。”
季榎璟只說好,好久不見,也好久沒說過話,現在突然之間聯繫了,慢慢的就有很多話要說了。
到最後,安言還是沒能忍住,問了關於念謹的名字,畢竟,她其實害怕沈大哥心裡會有隔閡啊什麼的。
季榎璟釋懷地說,“念謹的名字還是你沈大哥取的,我們只是不想你哥徹底就消失在我們的世界了,說來也奇怪,他去世這五年,我一次都沒有夢見過他。”
“我猜你哥啊,估計也是怕打擾到我吧,死了的人不應該牽絆住活的人,他啊,一直都很爲我們考慮的。”
那安言就沒什麼了。
她跟季榎璟這個電話講了許久,完了之後,季榎璟給她傳來了念謹的照片。
她穿着厚厚的小棉襖,戴着帽子,手裡拿着球,坐在小牀裡,咧着嘴在笑,一邊伸手將球遞到鏡頭前。
照片是季榎璟拍的,念謹應該是想把球給她。
念謹念謹,沈念謹,這個名字怎麼會這麼好聽呢。
時間一晃過去,蕭景跟安言沒有要伴娘或者是伴郎。
婚禮前上天,就開始佈置場地了。
平安夜前三天,也就是婚禮前三天,纔開始真的動工。
他說的空間很大,原來就是要利用外面的露天場地,那片整齊劃一,樹枝上積滿了厚厚的積雪的銀杏樹林作爲風景跟依靠。
爲了不朝着安言睡覺,所有工作儘量在白天進行。
晚上,當男人洗完澡帶着一身疲累回到牀上時,安言一般都會主動鑽到他懷中去,而一般情況,只要他還沒有回來,她都會一直等着他回來。
想到幾天後日子就到了,安言摸着他長了些許鬍渣的下巴,說,“這種天氣,你這麼累,當初不如我們就在教堂舉辦婚禮好了。”
他早就停了公司的工作,安心回家陪着她,順便盯着別墅裡的工程。
安言暫時還看不出他們要弄什麼,以爲就是搭建一個露天的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罷了,只不過是蕭山別墅舉行的,所以賦予的意義不同而已。
但直到婚禮當天,安言才發現她錯了。
婚禮照樣是晚上。
平安夜那天,溫城下着大雪,蕭山別墅更甚。
婚禮排場不大,但逼格很高,能夠去的都是非富即貴並且要跟蕭景稍微有點關係的人,現場還邀請了一家媒體,只邀請了這一家媒體做獨家。
而令人震驚的是這天晚上雖然全城都在下雨,雪景也很好看,但是蕭山別墅下的雪,沒有一個地方能比得了。
搭建在銀杏樹林當中的透明玻璃材質的露天場地上,頭頂是擡頭就可以看到的漫天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在玻璃罩上,還有一些落在銀杏樹枝丫上。
精彩的地方在於,上面佈置着藍色的燈,所以所有人看上去的景色都是,天空下着藍色的如同扯絮一般的大雪。
場地中除了柱子,還有天然筆直高挺的銀杏樹。
氣氛早就熱烈起來了,很多人。
因爲蕭景跟安言的特殊性,前一天晚上蕭景就跟她說,紅毯那段路要她自己走,他會在紅毯盡頭等她。
他問她怕不怕,安言說不怕。
她沒什麼好怕的,加上他跟她時候現場不會太冷,走完那一段就好了。
而且他們沒有請牧師,只有一個管理秩序的主持人,但都不是主持他們婚禮的。
這天的安言其實有點緊張,儘管路輕淺早早地就來給她打氣了,路輕淺將她送到紅毯的這頭,此時所有人目光都在這頭的安言身上。
周圍環境昏暗,只有她周圍打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