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她眼睛飄了,根本就沒有看路。
偏偏她今天穿的是薄薄的小白鞋,這一腳下去,整個腳尖疼的不行,極度尖銳的疼痛。
安言踮着腳尖不敢沾地,無奈之下只能用手扶着蕭景的手臂,當然,是強行扶着的,他並沒有同意。
甚至於,看到她這麼痛苦的樣子,他絲毫都沒有要扶着她的意思。
安言怒了,漂亮的眼睛裡包裹着淚水,他不讓她扯他的手臂,安言就偏要扯,她不僅要扯,她還要揪他的衣服。
男人很是無奈地皺起眉頭,衣服被她扯得皺巴巴的,面無表情地立在一邊,任由她半靠着他直到腳上的疼痛慢慢消退。
等腳的確沒有那麼痛了,安言才慢慢回過神來,擡眸看了他一眼,隨即咳了咳,放開了手,低頭狀似整理自己的衣物,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這垃圾桶沒長眼睛,立在哪裡讓我撞上了。”
“……”
蕭景冷眸看了她兩眼,“蠢貨。”
?
安言瞬間擰緊了眉頭,盯着他前進的身影,穿着最簡單的白T恤,背影高大挺拔,看起來身材挺好。
不過,這聲蠢貨,是在說她麼?
她臉色沉了沉,跟着就上去了,在他前面停下,仰頭望着他,“你叫什麼名字?”
然而,他並沒有回答她自己的叫什麼名字,而是冷淡地看着她,過了兩秒,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腕錶,低聲道,“十分鐘到了。”
說完,直接將側肩上的揹包取下來掛到她的手臂上,順便還將手中那好幾本厚厚的書放到她手上,整個動作下來,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
然後,就在安言一臉懵的表情中轉身朝着剛纔他們來的那個方向走去。
手裡的東西不輕,甚至是很重,安言抱着那幾本書,望着男人瀟灑離開的背影,吼道,“喂,還沒到呢!”
她說十分鐘路程,那是在正常的情況下,可是他們一路走過來,中間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怎麼可能走到!
可是蕭景卻很是冷漠地,絲毫沒有理會她。
兩人關係有了進一步的進展,是在公司,蕭景幫她擋住了某個壞女人潑過來的咖啡。
蕭景用後背擋住了那人潑過來的濃熱的咖啡,大夏天的,人人都穿的單薄。
安言被他護在懷中,頭頂傳來了屬於男人的抽氣聲,鼻息間,是他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以及濃濃的咖啡味。
沒過幾秒,安言瞬間從他懷中起出來,將他撥到身後,目光凌冽,擡手就扇了面前的女人一巴掌,極其響亮的一巴掌,沒有絲毫猶豫。
事後,她非要拉着他去醫院,在醫院裡,她雙手撐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落在他身上,彷彿認真思考了過後纔對他說,“今天這種情況,要不是你擋在我面前,那杯熱咖啡就要潑到我臉上了,你反應真快。”
女人嘖嘖點頭,蕭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抿脣道,“謝謝就不必說了,今天就算是小貓小狗被潑咖啡我也會給它擋。”
安言十指交叉,用手背撐着自己的下巴,眯起眼睛,輕輕地笑着,“不是,其實我的意思是,要不你當我保鏢吧,我看你比我家狗子要強那麼點兒,看着也養眼,給我當保鏢正好。”
對了,忘記說了,她的保鏢俗稱二狗。
直到出了醫院,安言還是沒有放棄,依舊在忽悠他,“我可以給你很高的工資,或者說你想要其它也可以,”頓了頓,安言將落在自己臉頰邊的頭髮給撥到而後,“比如我。”
她這個暗示已經足夠明顯了吧?
但是蕭景淡淡地擋開她的手指,看都沒看她一眼,冷嗤,“大材小用。”
安言懂他的意思,拿他來當保鏢使喚,的確是大材小用了,可是耐不住她喜歡啊。
只是沒等他開口,下一瞬,安言只聽見他說,“你不用在我身白費力氣了,你是大小姐,你可以當我不敢高攀,加上,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安言瞬間石化在原地,這算是蕭景說話說的最多的一次了,可是內容卻如此傷人。
其實呢,也不算傷人,他性子本來如此,加上,只是女朋友嘛,也不是老婆。
不得不說,安言從從前的樂天派走到現在,蕭景是其中功不可沒的一人,有人會在一夜之間長大,多半都是在外力因素的促使下。
蕭景擡腳朝樓上走去,安言待在臥室,門沒關。
男人擡腳走進去,她就窩在落地窗旁邊那張單人沙發,背對着房門的方向,只露出了一個黑色的腦袋尖。
察覺到他擡腳走了進去,安言身形沒動,什麼反應都沒有。
直到蕭景走到了她面前,看到她抱着自己的雙膝,下巴擱在膝蓋上,也沒擡頭看他,眸子盯着面前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他在她面前蹲下,臉色平靜,沒有絲毫怒氣。
安言還是擡頭看了他一眼,沒回答他的話,神情淡漠。
男人頗有些無奈,起身,嘆了一口氣,隨即出聲,“你待着吧,我去書房。”
大概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
蕭景端着一碗小湯圓走進臥室,安言還是窩在沙發裡,這次沒有再發呆,而是在擺弄手中的手機。
他將托盤放在白色的小圓桌上,用勺子在碗裡攪了攪,隨即看着她,“吃點夜宵,免得晚上會餓。”
語罷,他直接端起桌上的碗,然後用勺子舀了一個小湯圓遞到她嘴邊,帶着米酒味道的小湯圓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看起來個個都很有吸引力,安言沒動,但他也沒有收回自己的手指,就那麼遞到她嘴邊。
安言張口吃了一個,放在嘴中慢慢咀嚼着,等她吃的差不多了,蕭景有舀了一個遞過來,安言又吃了一個。
見她沒有排斥,臉上的沒有什麼冷漠的神情,男人心裡鬆了一口氣,冷峻的臉上破天荒地染上柔情。
只是,在安言吃下了第三個小湯圓時,她手中的電話驀地震動。
遞到面前的手指頓住,安言也沒有再吃,而是跟蕭景過一樣朝亮起來的手機屏幕看去。
不算大的屏幕上,顯示着一個來自溫城的電話號碼,沒有任何的備註,是一個陌生號碼。
安言捏着電話的手指緊了緊,隨即接起,將電話放到耳邊——
蕭景是站着的,居高臨下地看着安言在聽電話,一隻手端着碗,另外一隻手拿着勺子,裡面躺着一個渾圓小巧的湯圓。
臥室裡很是安靜,但是蕭景聽不到電話那頭是誰,眸中霧重暮靄,他記憶力一向很好,很久遠的事情都能夠記得很清楚,更加不要說是就近的事情。
那個號碼他不陌生,因爲不久前他才撥打過。
通話過程很短,但是安言的臉色卻瞬間變了,從最開始的平靜到接完電話後的她,臉色已然變得極怒。
男人菲薄的脣抿成一條直線,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
沒過多久,安言直接將手中的電話扔到沙發上,蹭地一下就從沙發裡站了起來,眸子裡燃燒着熊熊怒火,仰頭冷冷地看着他。
他將手中的勺子朝她遞過去,可是下一秒,安言直接揮手將他遞過來的湯圓給打到了一邊,順帶地,也將他手中端着的碗給一併打翻了。
瓷質的勺子被她用力之間彈出了地毯的範圍,直接砸落在地,碎成了兩半,而瓷碗卻是落在兩人的腳邊,因爲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所以沒有碎裂,只是側翻在地。
其中的米酒混合着小湯圓一起灑落在地。
空氣中,頃刻間就香味四溢。
男人眉目微動,低眸緊緊看着她,面色陰寒,安言咬着牙,身體忍不住顫抖,“你不禁將穆之打成重傷,還囚禁了他是麼?!”
蕭景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食物,鼻息間傳來濃郁的味道,垂在身側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動,隨即掀起眸,視線涼薄地落在她身上,疏淡開口,“你說那個傷了我,又傷了喬洛的人麼?”
安言氣得渾身發抖,面色竟是比他的還要難看。
那天晚上的情況太過於混亂,她前腳跟溫北堂鬥智鬥勇,自己險勝,後腳出了包間直接被人搶了手中的槍,不僅僅是搶了,還開了槍。
當時她沒察覺,只因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蕭景身上,只因她私下跟溫北堂見面,而且是在這種隱蔽的地方,這男人肯定會生氣。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不僅僅如此,她在神經緊張之時,喬洛跟蕭景同時受到了襲擊,就用的她手中的那把槍。
安言沒想過他們會追什麼人,因爲她不關心,但是直到剛纔才明白,那天晚上蕭景跟喬洛抓的人就是穆之。
是霍景衍的得力手下。
這一刻,感覺渾身的氣息都朝着天靈蓋而去,原來從頭到尾,他都知道,甚至將那些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啪——”
安言擡手就給了蕭景一巴掌,目光裡冷然成一片,冷的彷彿能夠將他冰凍住,她嘴角掀起淡笑,“如果說剛開始我心裡還存着一絲愧疚,那麼現在連這點點的愧疚都沒有了,我覺得你是活該!”
蕭景沒有管自己被她用力扇了一巴掌的側臉,而是伸手拉着她的手,臉上神色未變,只是眼底的情緒深了許多,“我中槍,是活該麼?”
男人粗糙燥熱的大掌帶着熱氣,輕輕地摩挲着她細膩卻又止不住顫抖的手,“手疼嗎?”
安言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指,想也沒想地就後退,可是她沒有想到身後就是沙發,退無可退,身子直接跌落在沙發裡。
她氣得胸口止不住地起伏,可是眼裡神情冰冷,“穆之你將他關在哪兒了?”
霍景衍估計是自己沒有辦法了纔將打電話打到了她這裡,雖然存着一定利用的心思,可是自己的下屬的確是很無辜的。
加上,穆之是爲了安言纔來溫城的,原本只想先跟安言匯合,卻沒想還沒有聯繫到安言人就先被蕭景的人抓了。
而這一切,她一概不知。
蕭景微微俯身,靜靜地盯着她的眼睛,“怎麼?他問你要人嗎?”
安言被他逼的沒有任何退路,只能擡起眼皮看着他,眼裡迸裂出恨意,那強烈的恨讓蕭景渾身一顫,她這種眼神,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了。
“你有本事,你能知道霍景衍的存在,你抓了他的人,可是他們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憑什麼要對付他們?”
空氣死寂,落地窗外黑黢黢一片,跟室內的明亮形成極度的反差。
過了一會兒,男人一隻手撐着一邊的沙發扶手,一邊伸手撫上她白皙軟膩的臉蛋,嗓音低低的,帶着無盡的綿長跟繾綣,“安言,你昨天逃出去見他我很生氣。”
安言沒忍住,視線不再跟他相對,而是將臉側在一邊,輕扯嘴角,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冷諷。
“你困住我,不准我上網,不准我出去,你覺得你做的很對是不是?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圈子,我難道不能去見我想見的人?!”
他喉結滾動,直接接了她的話,“我這麼做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你什麼都不管也不顧,寧願將自己給賠進去也要讓宋子初這麼慘烈,她的確是毫無翻身的退路了,但你自己呢?!”
安言抿脣,脣角的弧度很是倔強,眸光極冷,“勞資他媽的不在乎!”
她直接爆了粗口,反正受到最大波動的人是宋子初,然後是他,最後纔是自己。
加上她已經決定要離開,那麼這些又有什麼關係?
下一瞬,只聽見他的怒吼聲,“可是我在乎!”
蕭景再度湊近了她,安言受不了這種壓迫的感覺,手掌擡起,直接抵上他的胸膛,用力將他推開了點,嗓音尖細,“我現在不跟你糾結這個問題,我只想知道穆之在哪裡?霍景衍說你對他開了槍,你他媽的到底把他怎麼了?!”
但是,男人的眼神陰沉沉的,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下一瞬,只見安言直接從沙發裡竄了起來,目光極其的寒冷,這個角度,她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說,“蕭景啊,我怎麼沒想到你是如此狠的一個人,你比我狠。”
這個姿勢,安言居高臨下的站在沙發上,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的很多,而這樣,其實也很危險,女人只要稍稍不注意身體就會往後倒,直接摔下沙發。
所以,安言話音剛落,整個人直接被男人伸出來的手臂抱住,不到一秒的時間裡,蕭景直接抱着她扔到了牀上。
而男人涼涼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安言,論狠,我完全比不上你,我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爲了你。可是你呢?”
“你在計劃着什麼我只知一,不知其二。我心裡藏着很多事情,可我依舊不敢向你開口。雖然我明知道,你是那個最可能給我答案的人,但我依舊不敢。”
“你口中的穆之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確定今天晚上要先因爲一個傭人跟我使性子,後又要因爲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跟我吵架是麼?”
前前後後,她總在爲別的人辯駁。
而關於他,卻沒有隻言片語。
甚至只想過他傷了霍景衍的下屬,沒有想過他之前也被打了一槍,而他的下屬喬洛更加的嚴重,整個人直接倒下了。
這些她都沒有考慮在內。
安言坐在牀上,眼中是跟他差不多的怒氣,手指掐的緊緊的,冷聲指控,“那好,我問你,你抓了他是不是事實?”
他沒說話,脣線抿的很緊。
女人嘴角勾起嘲諷的冷笑,“你傷了他是不是事實?你不就是想知道我那三年的事情麼?好,你聽好了,我跟路輕絕從頭到尾都是假的,但我跟霍景衍是真的!”
下一秒,她像是不顧一切,什麼都豁出去了一樣地開口說道,“我跟他談戀愛,因爲我們經歷很相似,暗夜裡,我們會像兩個迷了路的孩子一樣互相取暖,甚至會互相舔舐對方身上的傷口,我們還會在星空下接吻,頭頂就是絢爛的北極圈,我們還會上牀——”
“安言!”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爲下一瞬,蕭景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眸中猩紅一片。
坐在牀上的女人絲毫沒有被他眼中的寒冷嚇到,反而挑釁地看着他,近乎一字一頓般地開口,“你吼什麼?我說的是事實啊,很難以接受嗎?可是霍景衍比你好千倍萬倍呢。”
“你之前不是很好奇那筆錢是怎麼來的麼?相信現在你心中應該已經有了答案了吧,他給的,至於我爲什麼會每個月接受他給的錢,你自己心裡每點兒逼數麼?”
安言覺得,她可能瘋了。
現在她說話的對象是蕭景,可是她卻在肆無忌憚地挑戰着他的底線。
以至於,他原本一張俊顏現在陰沉的可怕,很是扭曲,手指攥的咯咯作響,上面青筋突起,彰顯着他的怒氣。
過了會兒,只聽見他冷冰冰的,帶着極致恨意的嗓音,“安言,是你逼我的!”
她如畫的眉目微動,安靜的空氣中又響起了電話的震動聲,但是她的電話放在沙發上,現在肯定是不能去接的。
安言低垂的眉眼只看到他攥緊的手指,過了兩秒,那隻跟森森白爪差不多的手指就要朝着她伸過來,她動都沒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異常平靜地說,“你又想掐死我嗎?”
說完,女人笑靨如花的眉目擡起來看着他,眸中充斥着星星點點的笑意。
蕭景心裡翻騰過鋪天蓋地的怒氣,已經沒有辦法用正常的思緒去思考她是話裡意思是真是假。
但是他怎麼捨得對她動手,連罵她都捨不得,怎麼可能對她動手。
……
當安言緩了一口氣,從牀上爬起來去單人沙發上取自己的手機時,聽到外面傳來了汽車引擎聲,她握着手機走到落地窗前,剛好能夠看到汽車的尾燈在別墅大門口閃過,點點光亮逐漸融入夜色當中。
她繞過地毯上的一片狼藉,拿着手機去了書房。
在此前,她先下樓去找了傭人,別墅的傭人這兩天一直都活得戰戰兢兢的,見到安言下來,又想到先生剛纔面無表情地開車離開了。
這大晚上的,傭人們在此前,可是從來沒有見到過先生出現過這種情況,早在之前,太太在別墅裡,每天先生都回來的早。
很明顯的歸心似箭。
但是這兩天情況太不對勁兒了。
此刻,年紀大概在四十歲左右的女傭看着站在幾級樓梯上的安言,開口道,“太……太太,先生特意叫廚房給你溫着夜宵,您還要吃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