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他異常篤定的語氣,安言眉頭緊鎖,捏緊了電話怔怔地問道,“爲什麼要這麼說?我不信他真的能不管白喬。”
蕭景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極淡的冷嗤聲,勾了勾脣,“你以爲秦家是秦淮在當家做主麼?他脾氣還沒有傲能隨隨便便娶一個秦家人不喜歡的女人回去,或者可以這麼說,他秦家大少爺沒有熬出頭,沒有等到秦老爺子翹辮子的那刻。”
她轉過頭,冷冷地嘲諷,“沒見過這麼詛咒自己外公的。”
對於她的話,男人深邃如墨的眸中閃過帶着濃厚陰翳的冷漠,人並沒有什麼反應,“秦淮老大不小了,秦家這次絕對的理由來讓秦淮結束他風流成性的單身生活。”
這話安言不怎麼懂,現在也不想去深究,再度閉上眼睛,冷淡地道,“我累了,送我回去。”
男人深深睨了她一眼,纔將擰緊的眉慢慢鬆開,重新發動車子。
安言繼續閉着眼睛休息,有風從搖下的車窗外吹進來,雖然涼意十足,但是她覺得很舒服,正好讓腦袋放空一下。
但是開車的人就是不知道在發什麼瘋,側頭看着她,也是面無表情,“今天風大,將窗子搖上來。”
她眼睛都沒睜開,只翕動嘴脣,“我不冷,我覺得涼快,不關。”
蕭景眉毛皺了皺,看了一眼她線條柔美的側臉線條,繼而用極淡的嗓音說道,“我冷。”
“……”
聽他這麼說着,安言還真的就掀眸朝他看去,視線觸及到他額頭上白色的紗布的時候,眸色暗了暗,而後一言不發地將窗子給升上來了。
然後又閉上了 眼睛,事實上,關了窗之後效果的確要好很多,因爲安言閉上眸子什麼也不想,不知不覺地就睡了過去。
她是在睡夢中硬生生被人用手中捅手臂給捅醒的,睜開眼睛那刻陣陣冷風朝她襲來,頓時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被灌進了冷氣。
男人高大的身影擋在副駕駛加開的車門前,在她的視線中,安言看到他將自己的手指收回去,同時聽到蕭景漠漠的嗓音,“下車。”
她現在睡眼惺忪,只覺得窩在座位上睡覺感覺也很好,因爲車內有溫暖的暖氣,她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遞給他,但是男人沒接,看着她,“披上,外面下雨了。”
果然,擋風玻璃上已經集聚了一層也很是細密的雨珠,像瑩白的白砂糖。
見到他沒打傘,身上還只有一件黑色襯衫,而且臉色有些蒼白,安言趕緊下車,將西裝外套遞給他,男人接過,但是順手就直接披在了她的腦袋上——
腳將車門勾上,攬着她就朝裡面走。
雨是那種春天裡的毛毛細雨類型,很細很細,只有站在雨中淋很久身上纔有溼意,安言被他攬着肩膀,頭頂上還蓋着他的外套,鼻息間都是屬於男人的濃烈氣息,可她還是發現了這根本不是自己的小區公寓。
她停住腳步,隔着濛濛的雨霧仰頭望着他,原本頂在頭上的西裝外套順勢就掉在了地上。
男人皺眉,“怎麼了?”
安言握緊手指,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往外面走,但是被他抓住了手,空氣響起他冷淡的嗓音,“在下雨,你要做什麼?”
“我要回自己的地方。”
這個小區從設計和綠化上來看,不知道要比路輕絕給她找的那個要高級多少倍,只是想想,安言心裡就有些生氣。
接下來的幾秒鐘,蕭景甚至都沒有給她什麼反應的時間,也不再跟她說話,而是直接俯身手指從她的膝蓋繞過去,將她整個人都抗在肩上。
天旋地轉,安言忍住想吐的心思,腦子一陣充血,怔怔地看着溼溼的地面,那聲咒罵還沒有說出口,就聽見頭頂他淡卻冷的嗓音,“安言,你安分點,我現在人不舒服,要是摔了你絕對比我摔的慘。”
她捶了兩下男人的背,他沒什麼反應,“你他媽能不能先放我下來,可能你還沒倒,先倒的是我。”
沒開玩笑,她真的頭暈目眩。
直到將她扛到了電梯前,沒有那種毛毛細雨落在身上的濡溼感,安言出聲,“你他媽要帶我去哪兒?放我下來。”
但是他沒有,而是等電梯下來了,扛着她進去,按了上去的樓層才慢慢將她放下來。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安言有些找不到北,緊緊抓着男人緊實的手臂,眼裡燃燒着怒火擡頭,卻乍然間見到他無比蒼白的臉色,怔了怔,腦中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好像那鋪天蓋地的怒氣都消失了不少,抓着他手臂的手指也異常用力,眉頭緊蹙,嘴脣翕動,“你……你不是要死了吧?”
男人剛纔將她放下來的時候的確微微踉蹌了兩步,此刻她定定地看着他,那微微有些呆怔地樣子跟安言的形象太過不符合,蕭景擡手將落在她眼瞼上方的頭髮撥開,輕聲嗤道,“你很期待?”
望着他黑洞洞的眼睛,可是那張臉卻異常的蒼白,尤其在這雙眸子的映襯跟電梯裡的光線下,他棱角分明的面龐簡直就是死灰一般的白。
還沒來得及說話,電梯停了,在被撤出去之後,安言看了一眼電梯裡的數字,顯示的是九樓。
這公寓很豪華,一層只有一個住戶,安言皺着眉,等他按了密碼將門打開,進去發現這空間很大,她下意識地問,“你帶我來你藏情婦的地方?”
至於爲什麼這麼說,安言覺得這裡真的很像有錢人給情婦的住處,獨層的公寓樓,樓層不算高不算低,這個小區地段應該也挺好的。
至少地方不會很偏,適合很多有錢人在無聊之餘和女人來這裡消遣。
聽到安言這麼說,男人側頭望着她冷笑,“你這麼說,如果那個情婦是你的話,那我倒還可以考慮考慮。”
安言手指摸着自己的微微溼潤的衣襟和頭髮,隨後撥弄着長髮,走到視野很是開口的落地窗前,一邊自嘲地道,“我放着正版的陸太太不當,我跑來做你的情婦?”
接着,沒等他接話,安言衝他說,“再說,我肯定不會是一個合格的情婦,畢竟脾氣大。”
蕭景沒說話,看着她,大概過了三秒鐘,轉身就朝洗手間去了。
從裡面拿了一條毛巾出來,遞給她,“擦下臉,進去泡個熱水澡,免得感冒了。”
看了一眼手中的白色毛巾,安言蹙眉,“你到底要做什麼?將我從警局撈出來,然後轉而進入了另外一個牢籠?”
蕭景不知道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支菸,拿出打火機點火,但是不知道是因爲手抖還是有風,打了好幾次都沒有火。
安言一直等着他說話,但是他一直在打火。
終於將那支菸點燃了,男人含在脣間狠狠地吸了一口,這才擡頭望着她,語氣是不容置喙般地堅定,“安言,這不是牢籠,從今以後,這裡是你的家。”
語氣篤定,沒有一絲猶豫跟婉轉,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她愣了愣,攥緊了手中的毛巾,身後的落地窗外一片霧濛濛的,連帶着她人,自成一處風景。
好半晌,安言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看着他,“你這是強行要我搬家,還要買你的公寓?”
男人從青白的煙霧中擡起頭,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嗓音喑啞,隔着煙霧看着她的眼眸,“不想買也可以,你給我租金,我把房子租給你。”
“我有自己的房子不住,憑什麼要住你的地方?”
蕭景又狠狠吸了一口煙,感覺從進電梯開始那股一直圍繞着自己的那股眩暈終於沒那麼強烈了,他才重新開口道,“你住的地方不安全,小區治安不好,地段也不好,畢竟便宜。”
便宜?
多少人想住都住不到的地方,被他這麼輕描淡寫說出來便宜的話來。
可能對於他這種人來說,的確太便宜了,但是地段挺好的,加上是路輕絕選的房子,小區的治安肯定不會差。
她輕嗤,反駁他的話,“人民警察選的房子,你跟我說治安不好?”
蕭景眼中掠過陣陣陰冷,視線從她微溼的發上掠過,眸色更加深邃,緊接着冷嘲道,“人民警察也要分好壞,很明顯,路輕絕不是一個好人。”
搶他的女人,在蕭景看來,自然都不是什麼好人。
雖然安言跟路輕絕的關係,知道的人總覺得蒙着一層什麼霧氣,看不清也看不透。
安言手指將柔軟的毛巾捏到了一團,白皙的面龐冷的很,“誰都有資格說他,但是就是你蕭景沒有資格評判別人。”
室內很安靜,安言覺得衣服溼溼潤潤的,貼在身上還是有些不舒服。
蕭景慢條斯理地將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側臉線條看起來很冷硬,薄脣削薄,不帶一絲感情,“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的,你的公寓你倒是看看你還能住多久。”
安言攥緊手指,想也沒想地就將那張毛巾砸到了他臉上,男人明明看到了,可是反應驀地有些遲鈍,那白色的東西正正好砸在他臉上,而後落下。
蕭景起身,將毛巾重新塞到她手上,淡淡地道,“先去洗澡,不要感冒了再傳染給我,我現在是病人。”
她站着沒動,將臉偏到一邊,蕭景又上前一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極進,近到他低頭就能看清她根根分明又濃密的睫毛以及能夠看到細小絨毛的臉蛋,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擡手想將落在她胸前的長髮給別到而後去——
但是被她躲開了,安言抿着脣,只聽見男人極度低沉的嗓音,“安言,你應該知道人都是在成長的,隔了三年,你在成長,我同樣也在。我的底線還在那裡,只是不想逼你,但是你也不要太過分。”
安言閉上眼睛,睫毛輕顫,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的骨節都在泛着青白,胸口微微起伏。
睜開眼睛那順,她猛地將他推開,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朝洗手間走去。
男人在被她推開的那瞬間臉上有痛苦一閃而逝,視線格外的幽深,擡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的位置,半闔着眸子。
安言進浴室之後就將門反鎖了,脊背靠着朦朧質感的磨砂玻璃,眸子裡一片無神,大概緩了三分鐘,她才走到淋浴底下。
思考了一陣,她先是放了慢慢一缸熱水,然後又將所有的衣服都脫掉扔進烘乾機裡,既然害怕感冒那就索性徹底絕了這可能會讓人感冒的因子,泡個熱水澡。
反正那男人惹她生氣,她就不要考慮他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愛惜吧。
於是等她泡完澡,衣服烘乾,又將頭髮吹到七成幹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客廳裡很安靜,方纔他坐過的沙發茶几上的菸灰缸裡又多了兩個菸頭,但是偌大的客廳並沒有看到男人的身影,她穿着屬於男人的寬大的拖鞋,在客廳隨意轉了轉,又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看。
想了想,折回浴室,用吹風將微溼的鞋子吹了吹,換上就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安言手指已經落在了門把手上,已經將門拉開了,可是安靜的空間驀地想起了手機的震動聲。
她的手機就在衣服兜裡,那麼震動的自然不是她的電話,門口有冷風竄進將她的長髮吹起,安言頓住愣了一秒,聽着那電話持續不斷地震動。
那男人不知道去哪兒了,這麼安靜的環境下,沒道理聽不到電話震動,不過要是在另外的浴室洗漱那就不一樣了。
猶豫了下,她還是轉身過去將電話拿起來,是他的管家茯苓。
電話剛剛接起,茯苓恭敬又嚴肅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蕭先生,您的藥放在車前座的盒子裡了,請您一定記得拿出來……”
安言眉頭擰緊,想了想下車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拿什麼藥,況且她也不是蕭景,淡聲咳了咳,“我不是蕭景,你重新找個機會打給他吧。”
說罷,就準備掛電話。
聽到電話這頭是安言的嗓音,茯苓只是一頓,也沒有太大的驚訝,很職業地笑了笑,“那安小姐您跟蕭總說一聲也行,他的傷剛剛恢復了一點,醫生說不能折騰。”
不能折騰?
安言悠遠的目光朝落地窗外細密的雨簾望去,好像已經摺騰過了。
“還沒到折騰死的地步。”
“……安小姐再見。”
放下電話,安言不知怎麼的就將目光移到那緊閉的房門上,然後慢慢走過去,屋子挺大的,她找了好幾間房,都沒有看到蕭景。
最後走到一間類似臥室的門口停下,擡手敲了敲門,照常的沒人應。
她握着門把手直接推開門,氣氛是和別的房間一樣的安靜,但是她的腳步卻僵在了原地,手指還放在門把手上,眉頭比之前皺的更深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是恨自己,爲什麼不直接走掉呢?
或者說,怪茯苓打的那個電話,要不是那個電話,她現在早就離開了。
臥室的風格很簡約,男人躺在灰色系的大牀上,身上還是一個多小時以前的黑色襯衫,看起很是褶皺,朝着天花板的俊臉異常的蒼白。
他並沒有去洗漱。
安言閉了閉眸,朝那張牀走過去,咬牙看着面如死灰一樣躺在牀上的男人,胸膛微微起伏着,額頭上佈滿薄汗,連帶着上面的紗布感覺都給浸溼了,偶爾呼吸有些急,也很灼熱。
手指慢慢往他的額頭上探去,手指還未接觸到皮膚就能感受到那駭人的溫度。
蕭景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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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沒什麼好說的,那就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