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雋伸手攔住了雷震海。
“司令,我知道你爲什麼那麼恨我,我已經聽曾進對我說了你和我父親的恩怨,那一切都是熊炎炳在其中搞的鬼,他就是要借你之手殺了我父親,你和我是有殺父之仇的,但這些帳我可以只算在熊炎炳的頭上,所以我答應不殺你,但你得帶我們出去才行,只有我出去,我才能鬥垮熊炎炳,你把我困在這裡,只是幫了熊炎炳那個老混蛋,你只要把我們帶出這片叢林,等天亮後我們自己能辨識方向,我就放了你,就算是一筆交易,你看如何?”凌雋說。
蒙巴沒有說話,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好,我帶你們出去,但是你到了果平後不能把我交給政府軍,你要放我走,我們從此恩怨兩清,誰也不再欠誰。”蒙巴說。
“好,一言爲定。”凌雋說。
我其實心裡對到了果平後要不要放了蒙巴的事有些疑慮,不過現在也只有這樣了,如果沒有他帶路,我們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他在這片叢混了幾十年,只有他能找到出去的路。
蒙巴也真是梟雄,左臂上受了傷,流了大量的血,年紀也不輕了,但在叢林裡還是健步如飛,天快亮的時候,我們已經走到了上次休息的村落,這時坎布方向隱隱傳來了巨大的響聲,好像是爆炸聲。
“不好,坎布發生事情了,你們這羣混蛋是不是報告了政府軍我藏身在坎布?所以政府軍對那裡實施了轟炸?”蒙巴憤怒地說。
“我們一直被你控制,怎麼可能報告政府軍?我們根本沒有途徑把消息傳出去的。”我說。
“可是爆炸聲分明就是從坎布傳來的,肯定沒錯!”蒙巴叫道。
這時幾架武裝直升機從叢林上空掠過,發出轟隆隆的響聲。
蒙巴說的沒錯,肯定是政府軍出動了,其他的武裝不可能配有這麼多的武裝直升機。
“肯定是炳叔,他的計劃完成了,不再需要坎布了,所以他向政府軍告密,他跟隨我父親在緬甸經營多年,在緬甸政府軍中肯定有人,他就是要讓政府軍徹底把坎布轟平,把我們所有人都炸死在那裡。”凌雋說。
“沒錯,肯定是他,老傢伙實在太狠毒了,我們如果還在坎布,那我們就都被炸死了。”尚雲鵬說。
“放我回去,我要去找我的女兒,我要去找素季。”蒙巴大叫。
我心裡一沉,蒙巴說的沒錯,素季還在坎布呢,這樣的轟炸,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現在回去那不是自投羅網嗎?政府軍轟炸過後,肯定會空降突擊隊進去看有沒有活口,你回去正好會被抓個正着。”凌雋說。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要見我女兒,我要見素季,我要知道她是不是還活着,我就她這麼一個親人了!”蒙巴說。
我們都沒說話,因爲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放蒙巴回去。
蒙巴忽然跪倒在地,“求你們了,我蒙巴從未求過人,我求求你們了,素季的母親死得早,從小跟着我亡命叢林,我就只有這麼一個親人,我求你們放我回去,求求你們了,前面就有村子,你們可以找村民帶你們出去,你們放我回去吧。”
蒙巴是金三角的梟雄,他是那種死了也不願意求人的人,但是爲了他女兒,他竟然跪倒在我們的面前,這讓我內心有些震撼。
此時他不再是一個不可一世的叢林之王,他只是素季的父親,他唯一的願望就是知道他女兒的生死。
他這這類人,大多都是六親不認殺人不眨眼的,在關鍵時刻是可以放棄任何親人的,但他卻在這一刻跪下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戲,心裡非常的矛盾。
“我以前只愛過一個人,那就是素季他母親,現在我只愛一個人,那就是我的女兒,素季的母親爲我而死,她臨死前囑託我一定要照顧好素季,我不能失言,求求你們了,凌正鐸的遺骨我寄放在果平東的寺廟裡,那個和尚是我朋友,你們找他就可以了,求你們放了我,我回去見我女兒。”蒙巴說。
“這樣的轟炸,誰能逃得掉,你女兒恐怕也沒命了。”雷震海說。
這話雖然說的也是實話,但在一個父親面前這樣直接地說,多少還是有些殘忍。
“我女兒很有可能沒死,她從小跟着我,我們經常有做防轟炸的演練,坎布村裡很多地方都可以避轟炸的,我一定要回去看她到底有沒有事,我要親眼見到她。”蒙巴說。
“凌雋,要不我們放他回去吧,天已經亮了,我們可以在前面找一個村民帶我們出去,我覺得他不像是在撒謊。”我說。
“我根本沒有必要撒謊,要不是爲了我女兒,我纔不會向任何人下跪,求你們放了我吧。”蒙巴說。
“好,你走吧,蒙巴,所有的事都是熊炎炳搞出來的,與我凌家無關,你如果僥倖活下來,你要算帳就去找熊炎炳,不要再找我凌家的麻煩了,我們就此別過,以後永不相見了。”凌雋說。
“好,永不相見。”蒙巴說完扭頭就走。
看着蒙巴消失在叢林之中,我們繼續往前趕路。
“你們說,蒙巴是不是在演戲?”我說。
“很難說,但我覺得他說的應該是真的,看得出他對他女兒的感情確實很深,他都這把年紀了,他女兒當然是他唯一的希望,這倒也說得過去,而且現在政府軍正在轟炸坎布,他回去活下來的可能也很小。”凌雋說。
“沒想到他這麼兇殘的人,竟然也有這麼溫情的一面。”我說。
“人性是複雜的,每個人都有多面性,每個人也有他的軟肋和弱點,對於蒙巴這樣的人來說,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可信,都有可能背叛他,但只有他的女兒會真心愛他,所以那份親情就成了他最寶貴的東西,現在他女兒生死不明,他如此表現倒也不怪。”凌雋說。
“是啊,這一刻我終於在他身上看到一點人性,讓他看起來真正像一個人。”我說。
“我們趕緊走吧,在前面村裡找些東西吃,然後找一個人給我們帶路。”凌雋說。
“可是那村裡的人對我們好像很不友好,上次我們經過那裡的時候,都沒人讓我們寄宿。”我說。
“我身上還有些錢,給他們一些錢,他們會同意帶路的。”曾進說。
“沒有錢也沒關係,有這個就行了。”尚雲鵬揚了揚手裡的槍說。
“到了果平辦完事,我們就得把槍給扔了,要是讓警察抓到我們非法入境還帶槍,那就麻煩了。”凌雋說。
“唉,我還沒玩夠呢。”雷震海說。
“你可以帶着玩呢,大不了你被扣下就是了。”尚雲鵬笑道。
“我們總算是自由了,我們又逃過了一劫,真是不容易。”凌雋說。
“也不知道澳城情況怎麼樣了,我們在坎布呆了這麼多天,一個月的期限也只差幾天就到了,說不定他已經控制了美濠了。”我說。
凌雋搖了搖頭:“不可能,他想控制美濠,沒那麼容易。”
“你那麼有把握?”我有些不解。
“當然,我早就懷疑炳叔了,只是他一直幫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沒有說出來而已,要是冤枉他就會影響團結,從而影響大局,所以我才一直悶着不說話。”凌雋說。
“阿雋,你懷疑他,至少也就應跟我們說一聲吧?你自己心裡有事不跟我們說,害我們在那裡乾着急。”雷震海說。
“最不能說的就是你了,你性子最急,根本就包不住一句話,要是跟你說了,那你還不跳出來嚷嚷要幹掉他?”凌雋說。
“那你應該跟我說吧?你連我都不說,簡單就是過份!”我說。
“你就不用說了,我老婆那麼聰明,我能想到的事,相信你也能想到,所以沒有必要說出來,在沒有證據之前,我們當然不能主觀就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所以我沒有說,事實也證明你想到了炳叔就是幕後的人,說明我不用跟你說,你自己也能想得到的。”凌雋說。
“這你是強詞奪理,反正你有什麼事是從來不對我說的,你給我記着,以後我有事也不對你說,大家都悶着最好。”我賭氣說。
說話間來到了上次經過的村子,一看到尚雲鵬他們手裡端着槍,那些村民就熱情多了,不但給我們提供了簡單的食物,還答應帶我們出叢林,尚雲鵬說得沒錯,在緬甸這個地方,沒有錢沒關係,有槍就行。
上次跟着馬幫走,因爲人多,所以走得較慢,這一次我們人少就走得快多了,當天下午太陽還沒有落山之前,我們就到了果平。
“我們在這裡不住了,取到我爸的遺骨後我們就直接往芸南方向趕,我們現在要和時間賽跑,在緬甸多呆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凌雋說。
我們當然都很贊同,這個鬼地方現在誰也不想呆了,雖然我已經累得不行了,但只要他們繼續趕路,我也得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