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人性泯滅

陳溯答應了我。

我說了兩個字:“謝謝。”

陳溯走到門口時,還對我叮囑了:“您鎖好門。”

我點了點頭,便從牀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看着陳溯離開後,才把門反鎖了上來。

我環顧了房間的四周,發現這裡的一切都太讓人覺得難受了,包括空氣,空氣內好像無時無刻藏着發黴潮溼的位置,山裡的夜,本就比較陰森寒涼,我打了一個冷顫後,覺得先不是多想的時候,我入了浴室,迅速洗了個澡出來,便上了牀。

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我還殘留着一絲意識,想着睡着之前一定要給譚菀一通電話,告訴她我很平安,我殘存的意識最終還是被睡意給吞噬。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我從睡夢中逐漸恢復了一點意識時,睜開眼,吳睨那張可怕的臉便出現在我上方,我嚇得迅速往後彈了去,甚至連尖叫都發不出來,只是恐懼的看着她。

她似乎絲毫不覺得,她此時的舉動有多麼的不妥,而是朝我詭異一笑問:“小樊,你醒了?”

我儘量剋制住自己心內的恐懼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看了一眼房門,房門是大開的。

吳睨笑着說:“我見你還沒醒,上樓來喊你吃飯的。”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說了個好字。

吳睨沒有多說什麼,她嫋嫋從我牀邊起身後,便出了我臥室。

我坐在牀上好一會兒,在那擦着汗。

好半晌,我從牀上走了下來。隨便洗漱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便下了樓,到達樓下易晉和吳睨都正坐在餐桌邊,這裡的僕人,正有井然有序的往桌上佈置着菜。

我看了易晉一眼,易晉沒有對我說話,我只好坐在了吳睨的對面,吳睨現在又當我沒存在了一般,坐在易晉身邊,正緩慢吃着飯。

桌上的食物比那天的正常多了,我拿着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正要選擇性進食時。坐在我對面的吳睨,忽然把她面前那碗湯推了過來說:“嚐嚐這個,湯汁的味道很鮮美。”

我看了一眼,易晉沒有說話,而是把面前的碗移到了一旁。

吳睨見我正望着易晉,她笑着問:“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我立馬看向她說:“沒什麼。”就用勺子舀了一勺湯,嚐了一口,發現湯的味道好像確實不錯,只是味道有點怪怪的,說不出哪裡怪。

吳睨繼續笑着問:“怎麼樣?”

我說:“挺好喝的。”

她捂着脣,眼睛裡閃爍着幽冷的光說:“當然好喝,這道湯可是阿姨一早抓了廚房後院老鼠。剝皮了燉的,好喝的很。”

這個時候,那個老婦人從廚房內走了出來,手上拿着一個篩子,篩子內躺着發白死了被熱水燙過的老鼠,那老婦人問吳睨:“小姐,今天還剩了點,中午也要吃嗎?”

吳睨說了一句:“當然,紅燒,紅燒放點糖,味道會更好。”

那老婦人回了一聲是,便從我們面前端着那盆死老鼠離去。

緊接着吳睨面不改色的拿着另外一碗湯喝着。喝得還很美味的模樣,那老鼠肉她咀嚼的很有勁,還對我說:“看着我幹嘛,吃啊。”

我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將面前食物一推,便捂着脣衝出了大廳狠狠嘔吐了起來,吳睨在我身後發出詭異的大笑聲,這一刻,我真覺得她確確實實是瘋了,根本不能稱之爲人。

我在外面吐了很久,一直吐到精疲力盡,把剛纔喝下去的那一口湯吐得乾乾淨淨後,我是被陳溯扶進來的,捂着抽疼的身體。

坐在餐桌邊的易晉一直都沒有反應,只是面無表情看向桌上的東西,好半晌,他纔對陳溯說:“把小姐扶上去吧。”

陳溯說了一聲是,便扶着我朝樓上走了去。

當陳溯把我扶到房間那一瞬間,我衝到房間又再次吐了出來,吐了好久,一直吐到自己再也沒有東西吐了,我才全身癱軟的趴在牀上,陳溯給我另外拿了一份早餐上來,可是我沒有吃,我想到剛纔那一股味道,就覺得一切食物都夠了。

我一直在牀上躺到晚上,這次外面的僕人敲門要我下樓下去吃晚飯我都沒有動,又是陳溯送上來的,我和他說我還是不想吃,陳溯不是一個會安慰人的人,但是他還是適當的說了一句:“您多少還是吃點吧,畢竟快一天了,身體會承受不住。”

現在是特殊情況,我也不想讓易晉,還是艱難的從牀上爬了起來,陳溯把食物遞給了我,可我才吃第一口,那種噁心感又再次衝了上來,我強迫着自己吃下去,可才吃了兩口,我就覺得自己有些堅持不下去了,我把食物還給了陳溯說:“陳溯,我盡力了,你把東西拿走,讓我再緩緩。”我話剛說完,我又捂着脣朝浴室內衝了去。

我當天晚上就病了,身體因爲沒進食,又加上在山裡的天氣我本來就不太適應,便有些發燒,我在牀上一直躺到凌晨三點,當我感覺自己的胃越來越疼的時候,我艱難的從牀上爬了起來,屋內一片?漆漆,我剛把燈給開了。

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我嚇了一跳,警惕的看向了那方。

門鎖正被人轉動着,我下意識往牀的角落縮了縮,就在門即將被人給打開時,我隨手從牀上拽了一個東西藏在了被子,當我手緊繃得咯吱咯吱直作響時。門便被人輕輕推開了。

我看不見那人的臉,外面漆?一片,只有我房間內燈。

當他從?暗裡緩緩走了進來時,我才發現走進來的人是易晉,他反手把門給輕輕釦上後,見我正死盯着他,他看了我一眼,低聲說了一句:“是我。”

我緊繃的身體這才鬆懈了下來。

易晉手上提着一個保溫杯,保溫杯內是一碗香濃的粥,他坐在我牀邊後,便把那碗還冒着熱氣的粥遞給了我。

他見我看着他不動,便問:“怎麼,燒糊塗了?”

下一秒,他的手便搭在了我額頭上,可能還有點發燒,他眉頭微擰了一下,良久才說:“喝完粥後,再把藥給吃了。”

我說:“你怎麼來了?”我想了想,又說:“粥是哪裡來的?”

易晉把勺子遞給我說:“剛熬的,知道你這個時候,肯定餓了。”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很開心的接過,然後嚐了一口,他專注的看向我,擡手替我擦拭着嘴角問:“好喝嗎?”

我用力的點頭,我說:“好喝。”

易晉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他說:“有點燙,別吃太快。”

我立馬點頭,可是實際上我現在是真的很餓,我吃慣了易晉的食物,熟悉的味道,讓我圍沒了那麼敏感,又加上胃好了一些,一碗熱粥二十分鐘都沒有,便被我大口吃完了,我吃完飯後,易晉又給了我退燒藥,讓我吃了。

等我將藥丸吞了下去,胃裡暖暖的,身體也舒服了不少後,易晉起身似乎是要離開,我立馬就拽住了他的手,他手心很暖,溫度是能夠讓人安心的溫度。

他側頭看向我。

我問:“你要走了嗎?”

他說:“不走,把你房間的暖氣調下。”

我鬆了一口氣,便把手從他手上收了回去,他走到門口把暖氣調了一個適合的溫度後,我已經下了牀,易晉見我穿着單薄,便皺眉問:“怎麼下牀了。”

我說:“躺了一天,我想活動一下。”

我便立馬動了一下雙手,易晉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替我把外套拿了起來,套在了我身上,他說:“過幾天,我會把你從這裡送走,暫時忍忍。”

我說:“那你呢?”

他低眸替我扣着衣服的扣子說:“我可能還要一段時間。”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易晉替我把衣服上的扣子扣好後,便摸了摸我的頭。似乎是在安撫我。

我盯着自己的腳尖看了一會兒,好半晌,我說:“易晉。”

站在我面前一直耐心等待着我的易晉,輕聲嗯了一聲。

我說:“我們離開這裡吧。”我仰起頭看向他說:“我們去過外,去之前的城堡,我們就住在那裡,哪裡也不去。”

我眼神認真的看向他。

對於我這些話,易晉卻一直都沒有回答,我有點緊張,小心翼翼看向他問:“怎麼?你不肯?”

對於我這句話,他忽然就笑了,他問:“就我們兩個人嗎?”

他這句話,更像是帶着另一層意思。

我卻沒有猶豫,反而很坦蕩的問:“難道還有別人嗎?”

他眼裡流轉着笑意,他說:“沒有。”

我握住他的手說:“那好,你答應我的,不能變,總之無論如何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等一切都好了,我們就去國外,我們不回來了。”

正當我想問他是否願意,我身體便被他摟進了懷裡,我瞬間就不敢動了,臉貼着他的胸口。

易晉在我頭頂和額頭輕輕吻了兩下,他笑着說了兩個字:“傻瓜。”

聽到他這兩個傻瓜,我笑了出來,心裡盪漾着從未有過的開心,我緊貼着他胸口說:“我就是傻,反正國外沒有人認識我們,倒時候我們可以生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都姓易,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照顧孩子,這樣多好。”

易晉聽到我的話,他故意逗着我說:“看來你已經找到和你生孩子的人選了。”

聽到他這句話,我立馬從他懷裡退了出來,氣鼓鼓的問:“你不想和我生嗎?”

易晉挑了挑眉說:“現在生個孩子很貴,你要知道我把所有財產捐了,一下生兩,壓力會很大。”

我推開他,轉身就走,易晉從後面一把抱住了我,他挨在我耳邊悶笑着說:“兩個怎麼夠,三個四個五個怎麼樣,嗯?”

我推了一下他說,我纔不要當高產的母豬呢。說完我便笑了出來,可是笑着笑着,我便趴在易晉懷裡哭了出來,我哭着說:“要是小奇還在就好了。”

易晉的身體微微頓了一下,好半晌,他放鬆下來,撫摸着腦袋說:“別多想。”

我臉死死埋在他懷裡,不斷搖着頭說:“以前我還經常夢見小奇,可現在他都不常來我夢中了,易晉,你說,小奇是不是要走了,要離開我了。”

他說:“沒有,他只是累了,要回家了。”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可是、可是、他怎麼能夠,扔下我不管,我們一直在等他啊,我們不是他的家嗎?他能夠回哪裡。”

易晉沒有再說話,只是抱着我,任由我哭着,好半晌,他說了一句:“他還會回來的。”

他這句話,我知道他是用來安慰我的,所以我並沒有當真,因爲已經逐漸開始接受小奇離開我們的事實,他走了,就走了,也回不來了。

這麼多年了,連夢中他都來得少了,想來,他也有了自己的去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響聲,易晉忽然看了一眼,似乎有個人影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就消失在門口,讓人覺得彷彿是幻覺。

我見易晉盯着門口。還有些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了,便問他看什麼。

易晉收回了視線,說了一句沒什麼,然後低聲對我說:“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我說:“你要走了嗎?”

易晉替我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嗯了一聲,他說:“別怕,我在這裡。”

現在這樣的時候,確實不適合我跟易晉久待,雖然我並不希望他離開,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

他鬆開了我,說了一句:“去吧。”似乎是想看我上牀睡了再走。

我看了他一眼。這才朝着牀那端走了去,易晉替我蓋好被子,關了等候,屋內便陷入了一片漆?,易晉的手在我胸口拍了兩下說:“睡吧。”

我小聲嗯了一聲,沒多久便傳來了關門聲,他似乎是離開了。

接着我也沒有再多想,人漸漸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後,一切都如常,我從樓上走了下來,吳睨依舊坐在餐桌邊吃着早餐,不過她對我的態度不像昨天那麼詭異的熱絡。坐在那吃着早餐不看也不理,我坐在了她對面,拿起桌上的筷子後,便看了她一眼,覺得沒什麼異樣,便儘量吃着桌上的一些素菜。

可才吃一口,坐在我對面的吳睨突然擡起臉看向我,朝我露出一絲詭異陰森的笑,她說:“小樊,昨晚睡的好嗎?”

我儘量鎮定的回答她說:“挺、挺好的。”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易晉的位置,可是他人卻沒在。

吳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內所想,她說:“他出去了一趟。下午纔回來,但是留了陳溯在這裡。”

這個時候,那個老婦人忽然又從廚房內端了一盅湯走了出來,她竟然直接把那碗湯放在了我的面前。

吳睨嘴角彎着一絲笑說:“你嚐嚐,新口味。”

我把那碗湯推到一旁說:“我不喜歡喝湯,我還是吃些菜吧。”

我正要繼續夾素菜,她那兩粒光禿禿的眼睛盯着我說:“你真的不打開看看嗎?說不定有驚喜呢?”

我看都沒看她,直接說了一句:“不了,我不喜歡喝湯。”

進去的那個老婦人,又端着另一道菜上來,那菜用不鏽鋼罩子蓋住了,看不見是什麼,她小心翼翼的擺放在了正中央。

我也沒有多注意,直到吳睨直接將那蓋子給打開,白色盤子的正中央,赤裸裸的擺着一截帶血的人的手指,我嚇得將手上的餐具一扔,連連推後了好幾步。

身後的椅子在地面擦出刺耳的聲音,我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吳睨見我嚇成這樣,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她拿起白色碟子中央那半隻被花瓣點綴的半截東西看向我說:“你不仔細看看,這是誰的嗎?”

那指頭上正套着一枚戒指,那枚戒指有點眼熟,正當我有些六神無主的時。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我上方滴落了下來,是溫熱的液體,我隨手一抹,低頭一看,手上全是血。

可頭頂那些溫熱的液體,正依舊一滴兩滴的滴在我臉上,我梗着脖子,擡頭一看時,有個女人正掛倒掛在我頭頂的房樑上。

她那少了半根指頭的手,正在半空中一下兩下的搖晃着。

緊接着,有隻手鐲從她手腕上脫落,正好摔落在了腳下,我低頭一看,那手鐲我認識,那是於曼婷的手鐲,而吊在我上空的人,就是於曼婷。

我立馬看向吳睨,吳睨見我看出來了,坐在那哈哈哈大笑,她的笑聲迴盪在客廳讓人覺得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和喉管,有些令人窒息。

我說:“你想怎樣。”

吳睨的笑聲停了下來,她看向我說:“我不想怎麼樣,這是你哥哥易晉送給我的禮物,包括還有於正和那個老東西都在我手上。現在自然是該讓你好好看看,這些被我精心收藏的禮物了。”

她朝着我走了過來,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說:“沒想到吧,易晉把你的爸爸和你的姐姐以這樣的方式送到我手上,你說我是好好招待他們呢,還是好好折磨她們呢?”

緊接着樓上一陣腳步聲傳來,我擡眸一看,有兩個?衣人架着一個人走了下來,那個人一下來,便被?衣保鏢直接扔在了地下,滾到了吳睨的腳下。

而那個人,就是許久都沒有見到的於正和。

吳睨擡腳便朝着地下趴着的人狠狠踹了下去。那一腳踹下去後,趴在地下的於正和動都不動,他渾身都是傷,是被人鞭笞的傷,身上的衣服沒有一處完整的,血肉模糊的掛在那裡,本來就年紀大的他,頭上的頭髮全都發了白,正豎着幾根在那裡,他的口腔裡全都是血。

牙齒幾乎被打的精光,摔在地下那一刻,還從口腔內脫落了一顆出來。

以前不可一世的他。此時卻狼狽成這幅模樣,我說不出什麼感覺。

趴在地下的於正和緩和了好久,他才把頭從地下擡起來,他瘦得幾乎像具骷髏,他看到站在那裡的我,忽然朝我伸出顫抖的手,他說:“小、小、小樊,救救,救我……”

他掙扎着想要朝我這邊爬過來,可是他力氣太小了,還沒爬過來,整個人便又沉沉的摔在了地下。在那蠕動着咳嗽着。

站在那的吳睨,護坦擡腳朝着於正和的腦袋狠狠踹了一腳下去,罵了一句:“老東西!”

緊接着她一把拽過了,一旁?衣人手上拿着的一根鞭子,朝着於正和那瘦骨如柴的身體,便狠狠的抽了過去,抽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整間屋子全都是於正和的慘叫聲,滿地打滾的呼救聲。

吳睨一邊抽,一邊笑着說:“當初如果沒有你這個老東西,你說我佈置的這一切怎麼會如此順利?我應該感謝你啊於正和!”

這個時候,被吊在上空的於曼婷忽然搖晃着自己的身體,她發出一聲極其粗嘎的哭聲。她在上空不斷掙扎着,那些血便往我臉上越滴越多,似乎是想要吳睨停止抽打於正和。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我彷彿來到了一個修羅場,這似乎是一個沒有人性的世界,而面前的吳睨,瘋狂到已經失去理智,與其說她是個人,不如說她是個怪物。

地下的於正和慘叫的越發厲害,她就笑得越發開心,她那張可怕的臉越發的猙獰。

那一刻,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衝了過去,把瘋狂中的吳睨狠狠一推。

她沒注意,也沒料到我會有突然的動作,整個人直接被我推到了地下,我喘着氣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吳睨被那個老婦人扶着站了起來,她看向我問:“你想幹什麼?你剛纔推我?”

雖然我內心極其的恨於正和,恨不得他去死,可是並不代表是用這樣的方式,這完全就是泯滅人性的一種方式。

我不說話,也沒有回答吳睨,只是擋在了於正和的面前。

吳睨見我這幅模樣,她忽然笑了,她說:“你想幫他?你可別忘了,他可是殺了你兒子的人。”

我說:“吳睨,他殺了人,自有法律去處置他,而你必須明白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你是個人,你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