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我救過洛小七一命,她對我沒有太大的戒備心,提及了進入黑市當臥底的事情。聽得我無比唏噓。
洛小七父親早逝,就一個年邁的媽媽,家裡面十分貧窮。他的弟弟叫洛凌,小她兩歲。今年十八歲。他是因爲洛小七考上了這邊的大學,被老師舉薦過來的。在魔都一家重點中學讀高三。
這孩子不但成績很好,長相也十分出衆。身高都超過了一百八十五公分,典型的模特兒架子。
也正是這原因。他有在一家廣告公司當兼職模特,平時爲一些期刊雜誌拍攝封面和做一些淘寶廣告,收入剛好維持姐弟倆讀書的開銷和老家母親的日常生活,也是捉襟見肘。
大概是上月初的時候,洛凌接到他經紀人的電話,說有一個比較不錯的工作機會,不但收入很高。也有機會一夜成名,問他願不願意去。
洛凌已經進了模特兒圈子,自然是希望一舉成名的。所以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經紀人模棱兩可地跟他說只是在一家夜店裡面當一次男體盛即可。
“男體盛”這個詞在魔都地下圈子並不陌生。洛凌可能也有過耳聞。他有些猶豫,但因爲經紀人說酬勞高達七位數。他的心裡防線也就減弱了。
想當然,這所謂的“男體盛”當然不是單純的男體盛,早在之前我就曉得。自從恐怖遊輪被摧毀過後,薛家和陳家就把這活動改爲了地下,他們捨不得手裡的資源。
洛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薛老頭子弄死的,他可能是所有模特兒中最可憐的一個,因爲他不過是一個高中生,纔剛剛成年而已。
因爲洛凌簽約的是廣告公司,他的經紀人直接打電話給了洛小七,說他在工作的時候突發性心肌梗,醫生做手術沒有搶救過來。廣告公司那邊答應一次性賠償一百三十五萬,徹底了斷這事兒。
洛小七當時不明所以,急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卻被告知洛凌已經送到了火葬場的太平間,她覺得很蹊蹺,就要求驗屍。但薛老頭子那邊的勢力龐大,警方根本不予以立案。
於是她自己請了學法醫的一個師兄,兩人賄賂了火葬場的一個員工過後進入了太平間,對洛凌的屍體進行了簡單的檢查,才發現他體內的器官都被掏空了。
這消息洛小七沒有跟那經紀人說,直接就上報到學校高層,引起了他們的高度重視。他們越過東區的警察局直接往上頭報告了,由總局接手了。
而與此同時,薛老頭子那邊的人可能嗅到了什麼風聲,很快把洛凌的屍體火化了,來了個死無對證。
總局那邊經過研究,認定這事兒跟黑市的器官交易市場脫不了干係。但因爲洛凌的屍體已經火化,也沒有線索能證明什麼。不過那經紀人很怕事,看到警方的人找他,他就說了把洛凌送去當男體盛一事。
於是總局那邊的人抽絲剝繭,經過恐怖遊輪經常發生的事情鎖定了薛家和陳家,可因爲這兩家在魔都的影響力都很大,也沒有直接上門找人。
他們就把目光盯在了黑市和薛陳兩家,等他們再露出破綻。
事也湊巧,就在上月中旬的時候,器官交易市場的幕後大佬“幕爺”在黑市上發佈了一則尋找肝源的消息,消息上對需求寫得很詳細,證明買家迫切需要肝源。
這消息瞬間如一顆高爆手雷似得在總局炸開了,他們覺得這是個打入黑市內部市場的好機會,但派誰去,怎麼去,這成了最現實的難題。
總局的人根據肝源給出的特徵鎖定了魔都需要進行肝移植的所有病人,然而並沒有在醫院裡發現這樣的配型。所以他們又擴大了範圍搜尋,找到了我。
但因爲我的身份特殊,他們沒有公開這事,不過因爲這原因而發現了更多的貓膩。所以派臥底打入黑市市場內部,成爲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洛小七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毛遂自薦的,因爲她的血型特殊。總局那邊的人對她進行了抽檢,發現她和尋求肝源上的匹配度極高,就準備拍她去。
在這之前,他們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研究了黑市的交易流程和潛規則,再由總局一個特警喬裝改扮成黑市販子,帶着洛小七去找“幕爺”。
薛老頭子是個十分狡猾的傢伙,他一直沒有露臉,一切都是讓手底下的人出面。而最詭異的就是他讓他那私生子喬裝成警察,把特警喬裝的販子給緝拿了,關到了東區的警察局裡。
東區的警察局跟薛陳兩家關係匪淺,這人進去過後自然沒好果子吃,這裡暫且不提。而洛小七這邊,就順理成章地落入了薛老頭子手裡。
薛老頭子查出了洛小七是洛凌的姐姐,就沒打算放過她。不過她的肝源確實跟我匹配,他想用這個來跟我進行交易,算是給我一個人情。
洛小七說道這裡的時候,我大概都明白了後來的事。總局那邊看到事蹟曝光,當然不會進行下一步動作,否則一旦打草驚蛇什麼也得不到。
不過他們可能沒想到我會參與這事,最後被阿飛帶人直接把這事兒平息了。接下來的善後處理,可能就是從薛家長子身上抽絲剝繭,逐步清除跟此事有關的人。
我睨了洛小七一眼,她垂着頭一點點把鍋里美味的海鮮夾到她邊上的碗裡,那碗都堆滿了她還在不停地夾,一邊夾一邊抹眼淚,傷心極了。
我內心似乎被觸動了,因爲洛凌那悲慘的遭遇我想起了很多。我這一生做了太多的壞事,很多人因我而死,很多家庭因我而破碎,我其實是個徹徹底底的儈子手。
十八歲啊,多好的年紀,卻在這塵世中灰飛煙滅。
我知道,這其中有我的罪孽。因爲他們供奉男體盛出來的時候,都會用到一種讓人產生迷幻感覺的毒品,而這毒品多半是出自我的手。
我不敢跟洛小七講這些東西,想要補償她一點什麼,卻也做不出來。這女孩看似本分,但性子很烈,一旦曉得我的背景,那分分鐘會殺死我。
她放下筷子的時候,我故作從容地問她,“吃好嗎?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秦先生,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往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她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很難爲情地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我最後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嗯?”
“你跟那個老畜生是什麼關係啊?看你們倆的關係好像是朋友。”
“當然不是,他們家從事海運生意,我跟他們偶爾有業務上的來往。”
這個理由很牽強,應該是說服不了洛小七的,但她識趣地沒有再問我,而是拿起了邊上的揹包站了起來。我也跟着出去了,買了單過後就準備送洛小七回家,她拒絕我了。
“秦先生,我們就此別過吧,謝謝你請我吃飯。”
“不然我送你回家吧?”
忽然間,我對這身體單薄的女孩生出了一絲憐憫。大晚上一個人抱着骨灰盒滿大街走,這是多淒涼的一件事。
她衝我擺了擺手,轉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我微眯起眼睛目送了她很遠,才轉身往停車場走去,我在想,她是否猜到了我和薛家的關係不一般,所以刻意疏遠了。
不過也不稀奇,她好歹也是警校的學生,雖然學的是信息專業,但一個警察該具備的專業素質是有的。我講的話漏洞太多,她稍微一想就知道。
但她沒有對我說什麼,做什麼,可能是看在我救了她的份上吧。
我很快開車離開了,把這女孩徹徹底底拋在了腦後。警和匪自古以來都勢不兩立,我還是離她遠點兒好了,否則到最後自掘墳墓就不太好了。
我驅車回家的時候,只有客廳裡還亮着燈,歡顏的房間一片墨黑,她應該是睡了。進客廳時,小青正坐在沙發上發愣,看起來情緒不太對,眼睛都紅紅的,就連我進去都沒反應。
我怔了下,走過去瞄了她一眼,“小青,怎麼還不休息?”
“先生,我在這裡是不是累贅啊?阿莎和沈小姐都十分厭惡我,還罵我,我看我還是走了算了。”
“……大半夜在這裡鬧情緒,有這個必要嗎?睡覺去吧。”
我知道小青的習性,她絕不是一個容易吃虧的人,所以這番裝腔作勢頓時令我有些火大。我也沒理會她,徑直朝樓梯走了過去。她急急地跟了過來,似乎不甘心。
“先生,你難道把小姐徹徹底底忘記了嗎?她當年對你那麼好。”
“以後不要提到她,否則你想走我絕不攔着,隨時都可以。”我冷冷瞥了她,轉身上樓了。剛轉角就看到阿莎站在走廊上,擰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你也睡吧!”我心情敗壞,衝她冷冷擺了擺手。
“那先生你也早點睡!”阿莎點點頭,轉身走進了臥室,但隨即又轉頭出來了,“先生,是小青辱罵我和小姐的,我們話都沒有跟她說,小姐說不用跟這樣的人計較。”
“我知道的,你去休息吧。”
小青什麼本性我比她們要了解,只是我當年因爲商穎我對她態度十分惡劣,所以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意思把她掃地出門。
再有,她和商穎似乎關係來往密切,我不曉得這其中有什麼貓膩,多留幾天看看也好。至於歡顏,她雖溫和但也絕非逆來順受的主,會自保的,我倒不是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