麪包車沿着顛簸的機耕路緩緩向山的深處駛,駛至岔路時,拐進了埡口,然後一路上坡,到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大斜坡。
來路淹沒在黑夜的漫漫山包之後。老闆把車停在一個簡陋的小木屋前,生起篝火,來上了一鍋犛牛火鍋。
夜空的銀河清晰可見,獵戶座三顆亮星分外高遠。姜寧妤高舉手機,對着夜空拍了幾張照,都不甚滿意,就溜進木屋取暖。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銀河,興奮的跑外面拍照。
亞冉升更是拿出無人機,用俯仰自得的鏡頭把握全景開合,還幫忙調相機參數,儼然一個攝影資深發燒友的樣子。
周疏凝在木屋內跟老闆聊天。
“徒步麼,總是有一定的風險。你們第一次徒步的話,可以請個嚮導,免得路上迷路。”
荀璣進來時,恰好聽到老闆的這番話,不由問了句,“這裡的徒步路線不是很成熟了麼?怎麼會迷路?”
老闆卻表情一緊,擺擺手說,“不會,我就是這麼一說。”
第二天,周疏凝窩在溫暖的炕上起了大晚。醒來發現人都走了,荀璣和葉鼕鼕給她留了信息,看時間,竟是凌晨四點半就出發了。
“年輕人就是身強體健啊。”她發出感慨,洗漱整理了一番,便拎着揹包出門了。
他們住的這座村子開發得不錯,到處是碉樓和土牆披灰、房頂覆瓦的客棧,只是淡季客流量少,山路上冷冷清清的。
周疏凝走在長長的坡道上,路過好些個藏族風味的小吃店,這裡嘗一嘗,那裡吃一吃,哪哪都覺得新鮮。
臨近中午,來到了山腰亂石處。金沙江從銀峰深處滾滾而來,逶迤不絕。河堤之下,邊緣已經結冰,但淤泥般灰色的水流仍在流動。
周疏凝一時興起,搓了搓手,往怪石上一坐,便從揹包裡翻出魚竿,麻利的測投甩杆。
這根魚竿通體赭秋,乍一看普普通通,但魚線竟是血紅色的,陽光下泛着冰冷的質地。
正哼着歌釣魚,忽然,她的餘光被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周疏凝偏頭看去——
一道身影竟從延綿陡峭的雪峰上疾速下落。
一開始,她以爲是誰從山上摔下來了,但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人腳下踩着滑雪單板,疾掠過破碎起伏的冰磧,捲起一陣雪體崩塌。
那座雪山高達五千多米,雲霧戴雪,古藤打結,徒步已是艱辛萬分,更遑論從山頂滑雪下來了。
簡直在玩命。
周疏凝一瞬不瞬的行注目禮。
如鐮刀般的風呼嘯而來,惹得她下意識擡手遮擋。那道瀟灑帥氣的身影卻在經過她時,忽然一個打橫剎車,呲起數米高的雪牆。
“這裡釣魚,有魚嗎?”
一道清亮溫潤的聲音拂過耳膜,周疏凝心神微震,撣開四下飄散的雪花,下意識的用目光尋去。
風雪漸散,只見峭壁邊立着一道肆意招搖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滑雪服,踩着單板,大有繼續往下滑行的架勢。
此人長得極好,眉眼皎然,眼角微翹,渾身散發着一種奇異的魅力,誰看了都會生出莫名的親近之意。
而此刻,他正饒有興致地望着她,脣角上揚,三分好奇七分戲謔。
神采飛揚,恣意俊朗。
怎麼看,都是世間的孤品絕品。
單單皮囊外形的優越,並不會讓周疏凝另眼相看,但撞上對上眼神的剎那,她心神劇震,耳朵嗡了一下,有片刻無法思考。
“……這裡滑雪,不怕死嗎?”她握緊魚竿,微笑以對。
對方哈哈一笑,對她解釋,“我在找一個人。可惜,又白跑一趟……”
話音未落,一道焦急的聲音遠遠傳來——
“周疏凝!”
是葉鼕鼕的聲音。
她聽到了,沒有回頭,依然緊緊盯着眼前的這張臉。倒是對方朝着聲音瞧了一眼,道,“先走啦,下次記得告訴我答案。”
天光穿透風雪,他笑着衝周疏凝揮了下手。刺骨的風從他的兜帽旁呼嘯,而他在大風中瀟灑傾身,便徑直往陡峭的山腳下滑去。
真真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