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清看着男子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身卻瀰漫着陰鬱,雖是極力壓制住內心的不安,卻還是忍不住的滲出一絲冷汗。
這段逸飛忽然從江南迴來, 連家書都沒有一封, 看樣子是急匆匆趕回來的。既然是知道了此人居心叵測, 雖是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究竟是個目的, 卻也決然是對涼王, 對朝廷不利的!
自己這段時間不在京城,也不知現下朝廷如何,難不成是……
紫清眼皮一跳, 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爲何?”
段逸飛看着女子瞬間變得煞白的臉,脣角露出一個高深的笑容, 伸手挑起紫清一縷髮絲放在鼻間嗅了嗅。
“沒錯, 就是你最怕發生的那件事。”男子邪邪的笑着, 玩味的看着紫清的表情。
紫清的兩道蛾眉緊緊的蹙着……
“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在江南的時候,便收到訊息, 說涼王近日便會起兵逼宮,就趕忙回來了。”
紫清想起這男子自是回來之後好像並沒有告知朝廷,也沒有入宮,眉尖一挑:“那你爲何不趕緊入宮通知官吏們?”
段逸飛冷笑兩聲,又迅速的斂了笑容。
“這朝中早已全是你爹的心腹, 我通知了又能怎麼樣?再說了, 皇帝整日醉生夢死, 我即便是說了, 他又能放在心上嗎?”
紫清心中冷意侵染了全身, 退後兩步看着面前的男子,俊朗的眉目卻因仇恨顯得那般猙獰。
果然, 這男子不僅是要毀了涼王,毀了自己,他要毀的,是大嚴的江山啊!
女子緊緊咬着嘴脣,眼中盡是涼意。
“什麼時候會發兵逼宮?”
段逸飛淡淡一笑:“明日。”
……
……
苗疆。
一身青衣的男子緩步走進一間竹屋,屋內煙霧繚繞,瓶瓶罐罐堆了一地,咋看那煙霧中竟有一位老婦人盤腿坐着。
“師祖。”葉南秋深深行了一禮。
老人睜開眼睛,那眼神竟是如同青年那般明凌厲!
“秋兒……你來了。”
葉南秋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親暱的坐到老人身邊。
“師祖,秋兒找到了。”葉南秋綻開一個微笑,在他心中怕是隻有這位老人才是一直真正呵護自己的人,真正對自己有感情的人吧。
這位老婦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苗疆大祭司!而此刻卻像是對待自己的孫子一樣,摸了摸他的頭道:“找到什麼了?”
“鎖心蠱。”
大祭司面色一僵,看着男子神采奕奕的樣子,搖了搖頭。
“我老了,也已經活夠了。秋兒你不必……”
“師祖!”男子面露沉色,“我娘已經離我而去了,秋兒不能再失去師祖了……”
……
大嚴歷二百二十七年臘月二十三,這個小年如同往日那般飄着鵝毛大雪,百姓們都在家中煮着餃子,吃得不亦樂乎。
而達官貴人們也紛紛在家中宴請賓客。
宮闈深深,金鑾殿上,一身貂毛內裡龍袍的皇帝也難得的出現在了大殿之上,大臣們紛紛坐在下首,享受着國宴,往日裡肅穆冷清的大殿上也呈現了一番和諧的榮景。
只是,人們不知道的是,平靜了二百多年的大嚴朝在這樣一個本該其樂融融的日子裡將要發生一場翻天覆地的大變故……
“大家都到齊了嗎?”
年僅二十七歲的年輕皇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微黑的眼圈顯示着今日的奢靡,連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了。
一邊站着的宦官躬身道:“稟皇上,涼王陛下還沒到。”
楊義昭冷哼一聲。
“不必等了,大家開始吧。”
話音一落,他拿起桌上的筷子,正要夾菜,卻發現下面的大臣們都抄着手不動碗筷,不禁眼色一沉問道:“怎麼了?怎麼都愣着?”
下面依舊是一片寂靜。
年輕皇帝雖是算不得明君,又豈會不懂箇中原因?畢竟是年輕氣盛的年紀,一股怒火便升騰了上來。
“都在幹什麼?聽不到朕的話嗎?都不想活了嗎?”
皇帝起身,帶着濃濃的怒氣道。
下面的人終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了一些反應,卻依舊是不動。
“皇上這是怎麼了?那麼大火氣?”
一道宏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一身紫袍蟒紋的涼王邁着強有力的步伐走到殿內,也不入座,只是站在大殿中央,腰間別着的一把金刀顯得那麼突兀。
與此同時,一行大軍早已進入宮內,將所有的御林軍圍在各處,整個皇宮的防衛完全癱瘓。
而前些日子已經暗暗出發了許久的塞北大軍也從外郊將大嚴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周邊的小城也早已攻下,整個大嚴城已經是一座死城。
……
楊義昭看着面前這個壓制了自己多年的叔父,心中怒火早已壓制不住,厲聲道。
“涼王,您這是有何要緊事,連這國宴都這麼晚出席,要朕和衆卿等你一人?”
涼王冷笑一聲,也不答話,定定的看着那個好似小丑一般的小皇帝。
明顯被人忽略的皇帝又豈能受的了這般?
“涼王是沒有聽到朕的話嗎?還有,這大殿之上你佩戴兵刃又是要作何?”
涼王依舊是立在殿前,面帶玩味。
楊義昭惱羞成怒,起身將掛在龍椅邊做裝飾的尚方寶劍拔起,指着涼王怒喝道:“你大膽,要造反嗎?”
可話音剛落,一把冰涼的匕首便橫在了他的頸間,錯愕的轉頭,見得陪伴了自己好幾年的太監面露兇光的看着自己。再看下面,羣臣冷眼看着,侍衛也無一人起來護駕。
涼王看着上首的一幕,忍不住的皺了皺眉頭。
這宦官並不是自己安排的人啊?那麼這是誰?
自己本想只是領兵逼宮,逼得小皇帝退了位再暗中殺害,這樣一來,恐怕就要背上一個弒君的罪名了!
“小燁子!你!你!”
皇帝難以置信的不能接受自己的性命此刻卻被一個太監所掌握。
“涼王殿下。”宦官微微行了一禮,手上的匕首卻沒有鬆開。
涼王微微點了點頭,眼中精芒明滅……
……
“怎麼了?那麼心急如焚?”段逸飛看着坐在凳子上緊緊抿着嘴脣的紫清,彷彿是嫌女子的焦急還不夠,故意說道。
紫清依舊是一言不發,看着外面飄飛的大雪。
段逸飛邁步走到紫清身邊,摸了摸紫清的眉頭,驚異道:“這臘月寒九的,清兒你還能出汗啊?”
“你就不能閉上你的嘴嗎?”
紫清怒道。
“終於開口了,想不想知道現在大嚴城怎麼樣?想不想知道宮裡怎麼樣?今日可是有國宴的,應當是熱鬧的緊吧!”
“國宴?”那你怎麼沒去?還是說,你回來這事兒根本就沒有跟朝廷報備?”紫清挑眉道。
段逸飛氣定神閒的喝了一口茶,緩緩道:“只是說在江南惹了疫症,告假罷了。那小皇帝那麼怕死,知道我染了疫症,自然是不敢召我進宮了。”
“那你究竟是要做什麼?我可不相信你只是想看着大嚴朝換個皇帝!你明明知道我爹爹要起兵,卻不阻止,究竟是意欲何爲?”
“清兒,你這句話好似問了太多遍了……自是那日我娶了你,你便一直問我,我要做什麼,聽得多了,耳朵都受不了了。”
紫清冷哼一聲,直直的盯着段逸飛。
段逸飛冷冷一笑:“過些時日你便會知道了。”
……
“你還要掙扎多久?”涼王冷冷的看着死死抓住玉璽的楊義昭,眼中的厭惡之色暴露無疑。
“你這個亂臣賊子!你謀朝篡位!”
楊義昭終於卸去了那份不正經,而長期的奢靡生活卻讓他根本就正色不起來,這會兒的樣子更像一個小丑,在垂死掙扎着。
“皇上!您就蓋了這璽印吧!”一邊的一位老臣勸道。
然而到了此刻就算是掙扎又有什麼用呢?楊義昭依舊是被奪去了玉璽,在那張退位詔書上蓋了下去。
涼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
“你們這些賊子!”衆多的老臣們被各自軟禁在自己家中,看着門口站着的士兵悲聲道。
“涼王此人狼子野心啊!”蘇大人老淚縱橫,頹然坐地。
自是半月前就有幾名黑衣人潛入他的家中,綁架了他的妻女,並威脅他不許出門上朝,爲的就是不讓這些愚忠的大臣妨礙到涼王登位。
忽然一陣狂風,門口站着的幾名士兵頹然倒地,一名黑衣人便站到了自己面前。
“你……你是……”
黑衣人拉下罩在臉上的黑布,一張溫潤的臉露了出來。
“在下是葉湘遠,奉段逸飛段大人之命來救大人的!”
“段大人?”年邁的蘇大人的眼中終於流出一絲希望,遲疑了一下便跟上了黑衣人。
“段大人給大人安排了住處,大人的妻女們也被救出安置在那裡了。”
“好好好,我隨你去!”
同時,近百名綠葉閣的教衆潛入幾位被軟禁的老臣家中,將他們救走……
……
大嚴歷二百二十七年的臘月二十三,年僅二十七歲的鉞帝楊義昭退位讓賢,由叔父涼王楊言歷即位,三日後,舉辦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