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碧的天空纖雲不染, 像上好的碧玉一樣澄澈。精緻寬敞的馬車在石子路上悠悠行駛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師傅,那酒樓賣了還真是可惜了呢, 難道我們一輩子都不回京城了麼?”我玩弄着一隻景德鎮窯粉彩荷花牡丹鼻菸壺, 隨意地問道。
玄青似乎是下意識地看了雲澈一眼, 點了點頭淡淡道:“不回去了。”
我不由一怔, 十四見我神色猶疑, 便淺笑着輕輕攬過我,熟悉的陽光氣息溫暖地噴灑在我耳際。“有你的地方,何處都是家。放心, 我定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心下微暖,我凝眸而笑, 縈繞千年的眷戀如水般輕淌。我伸手掀開馬車爲了保暖而設置的重重簾幕, 只見車外草色微風長, 鶯聲細雨和。微風簌簌生蒲葦,小雨霏霏溼芰荷。先去江南, 再去塞外,然後是西域,法國……未來是如此美好呢。
我靠在十四溫暖的懷中,不知爲何突然有些睏倦,掙扎着擡了擡沉重的眼皮後便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迷迷糊糊地醒來後, 我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雅緻的廂房之中, 十四不知何時已沒了蹤影。我突然發覺枕邊有一個精緻的明黃色香囊, 上面用繁複的繡法繡着葳蕤的蓮花, 而在看到那個字的瞬間我便怔住——“禛”。胤禛?這是胤禛的東西?又怎麼會在這裡呢?我翻了翻那香囊, 發現夾層中有一張雪白的宮紙。我急忙打開來看,裡面只有一句:“憶君心似西江水, 日夜東流無歇時”。正是胤禛的手筆不假。我胸口不由得微微起伏,眼中卻是乾澀非常。不久我便恢復了情緒,出門去尋十四的影蹤。
出門卻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那人一身碧綠的水仙碎花布裙,正在用一方潔白的絲帕擦拭着一個雅緻精巧的五彩竹紋筆筒。我一愣,不禁脫口喚道:“月夜……”
那人一愣,回頭對我瑩然一笑。金色的陽光透過門窗的縫隙,淡淡地投映在她嬌小的身軀上。只見此人膚白勝雪,一雙靈眸更是動人,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我方纔恍然,這人不可能是月夜,她不過十八九歲罷了。
“福晉,”她甜甜笑道,“您醒了?十四爺讓挽晴告訴您一聲,四阿哥來了。”
“四阿哥?!”我想起剛剛的香囊,不由渾身一震,驚出一身的冷汗來。我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指着她道:“你胡說什麼?!”
“額娘?”正當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望向門邊,略略鬆了口氣,忽然明白了挽晴口中的“四阿哥”所指何人。我看着那個高大的身影,又看看挽晴,歉然道:“不好意思,剛纔嚇到你了。”
挽晴嬌笑着搖了搖頭,眸若秋水般純靜淡雅。弘暄對其安慰一笑,我見狀便悄悄走出了屋,正巧看到十四在院內練劍。我呆呆地立在風中,隔着乍起的微風茫然地看着他。他見我出來便停下了動作,小跑到我身邊,藉着稀薄的陽光依稀可見他臉上那層薄汗。我自然地掏出素白的梨花帕子爲他擦汗,二人相視而笑,脈脈不語。
我突然想起一句詩來:“爲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這樣想着,剛纔心裡的那陣煩悶已經消去了大半。我突然來了興致,對十四笑道:“我們喝點梨花釀好不好?”
十四笑着應下,眸若璨星,俊朗如初。未幾,江南小院兒的梨樹下便多了一盞方桌,一壺清酒。一時間唯見“滿酌香含北砌花,盈尊色泛南軒竹”。
醉意朦朧中隱隱可聞,有一羣天真爛漫的孩童正在唱着一首歌謠。那歌聲如幽幽的白雲甜甜地笑着飄過湛藍湛藍的天際,留下些飄飄渺渺的痕跡,似水無痕,似夢無邊。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清歌舞鳳。長記別伊時,和淚出門相送。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
雲遊四海,以爾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