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警察局走廊的長椅上,裡面都是拿着文件的工作人,辦公室內靠近窗口的地方還有一位警察在調解夫妻間矛盾,本來從先前的相對於安靜,忽如一下便如海潮來襲,耳邊盡是爭吵和警察的訓斥聲。
女人對男人憤怒的說:“我從二十歲就嫁給你!那時候你就是個窮光蛋,我爲了你犧牲了我的青春和所有精力,現在我們在這條路上也算是走了四十年了,我以爲我們是會走到老得,你卻拿着那些辛辛苦苦賺得錢去貼養小蜜,李建文!你這個男人沒良心!”
男人一樣毫不示弱回擊說:“那你還想怎麼樣!我都淨身出戶了!你那幾年青春值現在這麼多錢麼?我要是沒良心,我不會把自己全部的家產都拿來給你!你別貪心不足!”
女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聲嘶力竭,她說:“李建文,我要的從來不是錢....我要的是人,是我的家,你爲什麼讓我都到了這樣的年紀還變得這樣不幸?”
我聽着這對夫妻對罵聲,覺得自己太陽穴這裡漲漲的。喬荊南在門口遠遠看了我一眼,便跟着警察進了辦公室,他的助理這次不是緹娜,是個男的,他手中帶了一件外套走到我身邊,也沒有問我爲什麼會在這裡,只是將外套遞到我身上。
我並不感覺冷,只是腦海裡還在下意識回憶剛纔那驚險一幕,便擡頭問了一句:“喬金平呢?他爲什麼沒有來?”
喬荊南的助理有些尷尬的說:“他有個朋友來香港了,被拖住了,抽不出時間。”
我還在想他香港會有什麼朋友啊,只能低頭看着自己握緊的拳頭,由緊到鬆,他的沒有空不過是藉口,每次我和喬金平吵完架,低頭的人總是我,無論是誰對誰錯,都是我。
我應該要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在我沒有低頭之前,他怎麼肯低頭,那助理見我似乎有些失落,他有些不忍心的說:“其實是喬金平喊喬總過來接您的,他雖然表面上沒說,心裡還是挺急得。”
他這樣一說,不知道是不是我天生樂天派,擡起頭看向他,有些急迫的問了一句:“是嗎?”
面對我眼神,他有些難爲情點點頭,說:“是真的。”
我心裡落下一塊大石頭,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人來接我,我已經很滿足了,這次是我太過魯莽了,要不是運氣好,不然今天真是要橫屍街頭了。想到某一天早上報道,便是香港某小巷撞死一位闖馬路的女人,還把我血淋淋的屍體以近照貼在報紙上,那樣的場景想到便打寒顫。
喬荊南出來後,問我:“還記得追你的人長相嗎?”
我重重點點頭,比劃着脖子處說:“他這裡有個很大的龍紋,和我說什麼讓我去他家做客,還用手摸我手臂這裡。”
我從外套裡面伸出手來放在他眸光下指給了他摸我的地方,喬荊南說:“好了,先離開,這件事情有進展了,會有人打電話給我的。”
他說完,轉身便走在前
面,我立馬匆匆從座位上起身,快速的跟在他身後,他腿太長,我腿太短,他走一步,我要使勁走兩步,爲了防止自己被他丟在香港,我追在他身後說:“小叔叔,金平去哪兒了?我想去找他,他要是見我這麼久沒有回來,肯定會急得,還有婆婆晚上要是沒吃藥,頭會疼,公公每天晚上要看報,他眼睛看不清楚,要我給他念的....”
喬荊南忽然腳步一頓,我差點撞到他後背,他轉過身來看向我,看不出情緒的瞳孔裡閃過一絲不耐,我害怕的看向他,往後縮了縮,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說:“我不喜歡聒噪的女人。”
我意識到自己確實是話太多了,只能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沒說話,轉身繼續向外面走了出去,我跟在他身後,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始終不敢靠太近,怕他又忽然停下,我剎不住車就麻煩了。
我們兩個人站在那裡等,助理開車過來後,他最先坐入車內,我緊跟着也坐了進去,他坐車的時候也不喜歡看風景,似乎香港這座城市根本沒有值得他去欣賞的,根本不像我們剛開始來的時候,嘴裡總是忍不住嘰嘰喳喳。
他反而一路上都是閉目養神,整個人呈現一種怠倦。
我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因爲無聊,在心裡默默數着他綿長的呼吸聲,數到一萬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數錯了,剛想回頭重新計數重新數,發現身邊的喬荊南正看着我。
我也有些疑惑歪頭看向他,他說:“你難道不累麼嗎?”
我笑呵呵的說:“我覺得還好啊。”
他說:“人平均呼吸是16-20分鐘,按照16一分鐘來算,十分鐘我總共呼吸了一百一十次,沒有一萬。”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說:“你怎麼知....道我在數你呼吸?”
他看了我一眼,說:“因爲只有你纔會這樣無聊。”
我見他一幅不想理我的樣子,覺得自己肯定給他麻煩了,有些猶豫的問了一句:“小叔叔....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煩啊?”
他許久都沒有回答我,耳邊只有風颳過車窗的聲音,還伴隨着點滴敲打聲,我被聲音吸引了擡起頭去看窗外的風景,夜晚的香港就像一坐寧靜的港灣,雨滴在城市間穿梭,夾雜着霓虹燈,周邊偶爾有沒有入眠的人打着雨傘徒步經過。
我忘記聽他的回答了,只是過了很久,他才莫名其阿妙嗯了一聲,很快那句答案被風雨聲淹沒了,我也沒有來得及爲那個答案而難過。
等車再次停下後,我發現不是我們原先放行李的那個酒店,我疑惑的擡起頭去看站在我身邊的小叔叔,他撐着傘,我只能儘量挨在他身邊。
站在他身邊,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我淨身高才一米五百,站在他面前腦袋纔在他肩膀下面,只能仰着腦袋問他:“小叔叔,我好像不是住這裡吧?”
他撐着傘緩慢走着,我只能
跟隨着他,他說:“嗯,我會另外給你開一間房。”
我腳步一頓,頭上的雨傘從我頭頂上堪堪劃過,天上的雨水齊齊往腦袋上衝刷,走在前面的喬荊南轉過身來看我,我說:“我要去找喬金平。”
說完,我不等他回答,轉身便往雨夜裡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來追我,只是跑到一處便利店內,問老闆借了個電話撥打了喬金平的電話,我反反覆覆撥打了幾次,許久電話裡面才軟軟響起一句女聲。
我握住電話的手忽然一緊,許久才問她:“你是蕊蕊麼?”
電話內沉默很長的時間,只聽見對方的呼吸聲,便快速被對方的掛斷了,我站在那裡渾身冰冷。
只聽見公共電話滴了一聲,然後傳來一個機械硬板的女聲報價,一直坐在那裡繡着十字繡的老闆,忽然伸出手敲了敲桌面提醒我說:“小女,總共三文吖。”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慌張從身上的口袋去摸錢,發現什麼都沒有,老闆娘滿臉狐疑的看着我,我被她眼神看得有些難堪,正當爲了怎麼付賬而苦惱時,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放在桌面上一張港幣,說了一句:“不用找。”
然後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是需要我送你回去,還是在這裡。”
我想了很久,身上衣物早已經被冰冷的雨水打溼,我吐出心裡的冷氣,擡起頭對他笑了笑,說:“算啦,還有好遠吧,我還是在這裡住就好了,明天回去也是一樣。”
他沒說話,我鑽到他雨傘裡面,說了一句:“走吧。”
當我們兩個人到達酒店的時候,全身已經溼透了,還好酒店房內有暖氣,裡面有乾淨的衣物整整齊齊擺放在那裡,喬荊南扔給我一塊乾燥的毛巾,便自己去了臥室裡面的浴室淋浴。
我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香港的雨彷彿要穿透玻璃而過,站了好久,耳邊還一直迴應着電話裡那女聲,爲什麼喬金平沒有來接我,爲什麼我離開這麼久,他始終連一個電話也沒有,剛纔電話裡面的女聲又是誰,想到之前在我們去機場的路途中,喬金平的手機不斷響起,他始終都沒接。
我天生就笨,很多事情明明已經站在門外,只差一把鑰匙去打開它,我卻忽然怕了,不斷往後退,亂猜測是女人的毛病。
我不能多想,一定是的,這是我的婚姻,我應該要相信我的婚姻。
我站在落地窗前,欣賞了好久的夜景,喬荊南已經從浴室走了出來,臥室內滿是一種沐浴露的香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他走近我身邊的時候,我感覺身後有一團熱氣襲來,在身邊像是無數身段靈巧的蛇亂竄着。
他聲音天生有一種讓人着迷的低沉,他說:“洗完後,我送你去你的房間。”
我轉過身,仰頭看着面前這個眉目英俊的男人,他比喬金平優秀太多,明明是擁有相同血緣的人,兩個人卻是天差地別,我說:“小叔叔,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