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氣氛有點怪,平時喬金平不是一個閒得住的人,讓他安靜坐下,他更喜歡坐在電腦前研究遊戲裡面的漏洞,這算是一種職業病,今天他這麼安靜坐在那裡,背對着我,我看不見他的臉,只看見他剪得薄而短的頭髮在燈光下一片暈黃。
我開口喊了一句:“金平。”
他應聲轉過身來,臉上表情非常嚴肅,我從牀上坐了起來,有些奇怪的問怎麼了。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升了起來,手指間夾着一張綠色的銀行卡,我忽然明白過來這氣氛會爲什麼而嚴肅了,喬金平直接將手中那張卡往地下一扔,他說:“卡上五萬塊錢去哪裡了。”
我裝傻說:“什麼五萬塊錢啊。”
喬金平仔細觀察着我臉上的表情,他說:“楊卿卿,我們結婚這麼久了,你心虛的時候會下意識裝傻,你當我喬金平是蠢蛋嗎?這張卡里面的錢,我幾乎有三年沒動過,要不是今天去給你買藥,藥店不能夠刷卡,我至今還不知道,我的妻子居然會偷我的錢。”
他說出那個偷字的時候,我心忽然一抽,有些不敢置信看向他,喬金平從沙發上一衝而起,站在我面前說:“你到底把這五萬塊錢弄哪裡去了?!楊卿卿,我喬金平自問這麼多年沒虧待過你,你要錢可以和我說!難道我還能少了你錢嗎?!”
我沒想到這件事情會這麼快暴露,這段時間我一直爲了這五萬塊錢焦躁不安,覺得既然喬金平這麼多年沒用過這張卡上的錢了,自然在這段時間也用不到。
運氣每次都差到恰到好處,我緊咬着脣,絕對不能告訴他是補貼孃家了,不然婆婆肯定會去孃家鬧,想到這層,我死死搖頭,說:“金平,難道我連五萬塊錢都沒有權利拿了嗎?我是你妻子,爲什麼你現在卻用一幅賊一樣的口吻來審問我?”
喬金平冷笑了一聲,說:“五萬塊錢我不是說不給你!你要的話可以問我要!你不問自取,這不是賊的作法又是什麼?這裡面的每一分錢都沒有你楊卿卿賺的,是我婚前財產,你憑什麼拿?”
我從沒想過同牀共枕的丈夫,會爲了這五萬塊錢來和我面對面爭吵,我以爲就算他知道了,他也絕對不會這樣咄咄逼人,不知道是不是我錯了,我總覺我和喬金平的婚姻就像是一場不現實的夢,他脾氣暴躁我知道,可今天說出來的話確實太過傷人。
我不想和他吵,只能從牀上起來想要去陽臺上透透氣,喬金平哪裡肯,一把將我攔住,眼睛裡幾乎要冒出怒火,我看着他,兩個人僵持在這裡。
本來以爲這件事會是我們兩個人私下
解決,沒想到在隔壁房間的婆婆聽到了這邊房間的動靜,和公公一起走了進來,問我們兩個人在吵什麼。
喬金平對婆婆吼道:“還有什麼事情!她偷拿了我卡內五萬塊錢,根本沒和我說過!現在我問她錢去哪裡了!她也不肯講,我都不知道她腦袋裡面到底在想什麼!就像個神經病一樣!”
婆婆一聽五萬塊錢沒有了,立馬就尖叫道:“楊卿卿!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偷拿金平的錢幹什麼!這是金平的錢!你都不說一聲就拿,你這叫偷你知道嗎?!你家裡人到底是怎麼教你的!讀書少難道連偷和拿都分不清楚是什麼了嗎?!”
婆婆話剛一落,忽然像是明白過來什麼,她狐疑問道:“你是不是又拿我家的錢去貼你孃家了?”
她這樣一說,喬金平和公公全都死死看着我,在他們審視之下我無處可逃,覺得自己心裡涼了大半截,不知道爲什麼,我望着他們一個個色厲內荏,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幾年的婚姻,卻因爲五萬塊錢而發生這樣大的爭吵,此刻我彷彿覺得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小偷,犯了天大錯誤,或許是他們咄咄逼人的氣勢,或許是他們話裡的毫不留情面,一向膽小的我,忽然將擋在面前的喬金平狠狠一推,我紅着雙眼,倔強擡起頭看向他,說:“喬金平!我在你家當了這麼多年的保姆!都不止五萬!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對!我就是小偷!偷了你五萬塊錢而已,你現在就去報警把我抓起來啊!”
喬金平毫無準備被我狠狠推了一下,整個人一踉蹌,就往後面連連倒退了幾步,我無法忍受現在這樣的情況,只是想快點逃離這讓人窒息地方,我什麼都沒有考慮從酒店裡面跑了出去。
身後是婆婆追着說:“楊卿卿!你要是不把這五萬塊錢完完整整還回來!你就別給我回來了!”
當我從酒店跑了出去後,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感覺自己體力不支了,再也沒有力氣前進了,才歇下來看看四處的建築,發現眼裡全然都是陌生的建築,和陌生的人。
又加之是半夜了,更加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裡,我站在那裡忽然感覺有些絕望,本來想找一家店吃點東西,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帶錢。
身邊早已經不是酒店那裡的燈火輝煌,人流如潮了,周邊的建築處處透露着年代久遠,時常有結伴成羣的陌生的男人從身邊經過,每經過一批都有人像看異類一樣看向我。
我感到特別害怕,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四處跑着想要依着自己記憶裡的路線一路找回去,卻在狂奔的時候不小心撞到路邊的人,根本來不及說對不起,想直接越過他狂奔離開。
那人忽然一把將我扯了回來,用粵語對我說了一句:“不道歉就想走?當我瞎啊?!”
我腳步一踉蹌,定下視線纔看清楚被自己撞到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天生運氣太差,那人穿着破破爛
爛,頸脖到肩膀紋了一個巨大龍紋,嘴裡叼着煙,對我說話的時候酒氣直往我臉上撲,而且我不是怎麼聽得懂他的粵語話,只能大概猜透他的意思。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最怕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手心裡出了一手的冷汗,眼睛卻警惕的看着這個地痞流氓一樣的男人,雖然心裡害怕,但還是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本以爲道歉後就沒事了,轉身又想跑的時候,那男人再次拽住我,說:“不是本地人?”
我有些厭惡的說:“你放開我!”
他眼神在我身上來回看了一下,嘴裡的劣質煙燃到了菸蒂上,他從嘴裡吐了下來,伸出穿着人字拖鞋的腳往菸蒂上踩了踩,猥瑣的笑道:“小美女,我家就在前面,去坐坐吧,哥哥不會爲難你的,香港這麼大,哪裡敢對你怎麼樣啊,是不是迷路,我是本地人,這裡我最清楚了。”
他用極其不熟練的普通話說了這一長串的話,我心跳忽然劇烈加速,明白自己現在肯定是遇到麻煩了,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在這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身邊沒有一個熟人,又處在偏僻的地方。
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崩潰了,我瞪着他不敢輕舉妄動,他拉住我的手在我皮膚上曖昧的摩擦着,像是給我傳遞某種淫蕩的信息。
我所有理智全部沒了,將那個人的手一甩,再次不要命的狂奔,那人在後面跟着我跑,身後是人字拖鞋在底下摩擦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抱着腦袋尖叫道:“你不要再跟着我!小心我報警了!”
那人體力比我強,步子跨得極大,在我身後窮追不捨,在那一霎那,我腦海裡蹦出一個想法,如果今天我發生什麼不測,我寧願被車撞死在馬路上也不要是這種死法。
支撐到極限的身體快速轉彎,對着對面的馬路狂奔了過去,夜晚正是車流如潮的時候,人已經處在最絕望了,什麼都來不及思考,我衝到了車流中,忽然看到十字路口的紅燈處有一個交警在指揮交通,我心內狂喜,也沒有看路直接橫衝直撞衝了過去,左邊傳來一聲緊急的剎車聲,叫罵聲,驚呼聲。
我整個人直接頓坐在地下,那輛車正好隔我十幾釐米,我幾乎都聞到了輪胎和水泥地摩擦起的塑料味。
我坐在冰涼的馬路上,久久都沒回過神來。
當我人被帶到警察局的時候,那裡的警察用普通話詢問我住址,還有名字和國籍。
我全身無力坐在警察局內一一回答,有個警察在聽到我叫楊卿卿的時候,也沒有和我說什麼,出去打了一個電話便走了進來道:“我已經通知你的家人來接你了,他們大概半個小時就到。”
我當時以爲來接我的人是喬金平,可當我看到警察局燈火通明的門口走進來兩個人後,才發現來接我的,根本不是喬金平,而是風塵僕僕的喬荊南,身後還跟着他的助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