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見楊銳直接,也不以爲意,想了一下說:“學社現在正在準備,教具、老師基本齊備,我們準備定在明天開始上課。竟成兄的課我們已經按照要求排好了。”說完拿了一張課表出來。
楊銳接過課表一看,自己的課排在週五和週六的上午,兩節連上,看樣子是大課,把兩個班的學生合在一起上了。見安排無誤,楊銳點點頭,沒什麼意見,想到寒假,又問道:“現在已快十二月,學生什麼時候放寒假啊?”
蔡先生拿出校歷,翻了翻說:“到了臘八就要放假了,西曆是在一月初。”說完把校歷遞了過來。
楊銳看看校歷,算下來到學期結束只有六週的時間,每班的課時只有十二個,感覺太少了。就對蔡先生道:“時間還是比較少啊。換了教材時間比較緊,蔡總理看看能不能增加課時。”忽然,楊銳在校歷的下角看到個名字——學社總理:蔡元培。頓時吃了一驚,蔡元培,蔡元培,難道是……哦喲,還真的是見到名人了,蔡元培不是後來北京大學的校長嗎,原來現在就在辦學校,難怪了。
蔡元培沒看見楊銳的神色,學社初辦,錢缺的很,老師更缺的很,他本來不同意隨便拉一個人做商學老師的,但這門課實在生僻的很,不像格物、化學的老師那麼好找,也是抱着死馬當活馬的態度,才同意錢伯琮的勸說讓楊銳來上課的,後來聽說楊銳的書商務印書館正準備出版,就比較重視了。現在聽見楊銳說課時少,自己找活幹,先不說能力,光品性就很是敬佩的,想了一下道:“竟成兄,我跟其他先生商量下,看能不能調。要是能調的話你每週三次課了。”
楊銳沒有異議。蔡元培又說道:“竟成兄……這個……學社新開,諸事待辦,一時資金也有困難,上課的薪資……”
楊銳打斷了他,說道:“錢這個好說,現在學社困難,我就是暫時薪資先不發,平時吃飯還是有些積蓄的。什麼時候學社資金比較寬裕了,再補發薪資吧。”
蔡元培聽了有些感動的說:“這樣就辛苦竟成兄了,孑民代鄙校上下感謝了。”
楊銳微笑,道:“不敢不敢,都是爲了學生啊。”
上午的見面很是愉快,蔡元培一直把楊銳送到門口才停步。楊銳步行着回家,路上又買了一堆報紙,報紙上還在登着南洋公學退學事件。有的報紙說學校對的,也有同情學生的。自己常常發文章那個蘇報卻是站在同情學生的立場上,詳細描述退學的全部經過,使得楊銳對事情更加了解,看來還真的是一羣學生憤青啊,以後就怕會不好教的。
想到明天就有課,楊銳連忙開始備課,因爲這次沒有教材,就只有自己念課本了。兩節課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到底要念多少,楊銳沒念過,心裡也沒底。就把緒論部分全備進去了,再把第一章的內容也備了不少進去,弄得天黑才弄成,這備課可比抄書辛苦多了。誰讓你心太軟呢,活該。楊銳的心裡埋怨着,以前從來沒有做老師的想法,在這裡卻成了老師,真是命運啊。
第二天上午八點,楊銳走進了學社兩樓的教室。教室本是住房,打通之後也不大,裡面坐了四五十人,黑壓壓一片,嗡嗡作響。學生們只見一個沒有辮子,洋人裝束的人走進來,知道這就是老師,全班立起來鞠躬,楊銳也鞠躬回禮。
學生都是滿清打扮,亮額長辮,看的楊銳一陣發麻。待學生坐定,開始講課,楊銳之前是沒有做過老師的經歷,但常常見別人講課的。大凡新課一開,老師第一堂課就是吹牛的——吹噓自己這門課怎麼怎麼的好,怎麼怎麼的不得了,沒有這門課的話,地球都不轉了之類。現在楊銳也是按照這個思路講的。
他站在講臺後,兩手用舒服的姿勢撐着,開始講課:“各位同學,今天開始由我來給講商學課。本人姓楊,因爲不懂滬上話,所以用京話講課,希望大家沒有問題。在開課之前,先說一下我上課的紀律。首先是不允許遲到早退,第二是上課不允許干擾課堂次序,第三是上課有問題隨時可以提問,第四是如果對講課沒有興趣可以睡覺,但不要影響他人。”
楊銳說完四條,下面學生又嗡了起來,前面三條大家都明白,可後面一條則難以理解。對楊銳來說上課睡覺可是天經地義的了,大學的時候自己就常常睡覺,書很多時候是自己看的,只要不做前排,大部分老師都對此事默認。楊銳沒管學生,繼續講:“各位同學,因爲教室人多,所以討論問題聲音要小點。”
下面學生聲音安靜了下來,聽着楊銳講課,楊銳把經濟學的中文和英文都寫在黑板上。解釋說:“經濟這個詞,最初是來自日本,他們學習西方比我們早,翻譯西方經濟學著作時爲了能找到和經濟學對應意思的譯語,就把中文裡經國濟世裡的“經濟”借過來了,組成“經濟”這一詞語,但我國翻譯《原富》的嚴復先生不認同這種提法,認爲經國濟世這個提法太大了,畢竟在我國向來認爲能經國濟世的只是孔孟之道,所以譯爲計學。”
楊銳說着,順手把經國濟世,和計學並排寫在黑板上。接着說:“而我今天之所以稱這門學問爲經濟學,不是認同日本的說法,也不認同嚴復先生的說法。大家蓋房子的時候常常會聽到師傅說,這樣比較經濟,那樣很不經濟;滬上人買東西,常常會說這樣格算,那樣不格算,這裡說的經濟和格算其實就是划算的意思。我之所以把他稱爲經濟學,就是因爲他是一門講怎麼划算的學問。當然這個划算不只是指划算一家,有的時候是划算一地,更有的時候是划算一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