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本來對自己遷進外鄉人的做法自鳴得意,以爲如此一來就可以抑制本地人的抱團確保自己對隊伍的絕對掌握,加上籤下賣身契的雙保證,以爲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現實給了他重重的一巴掌。外鄉如何?有家人在,又如何?有道是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到了外地自然抱團的更緊,沒看到對自己救命之恩的忠誠,看到的都是人心不足,而作爲自己立足於本地的人反而對自己的忠誠度更高。幸虧自己還有一百把步槍存在自家的倉庫裡,真給這幫人,自己危矣!
自己這一萬三千畝的土地如果放在一片平原上並不會太大,清朝的畝小於明朝,明朝以北方官畝爲標準,實行的大畝制,而清朝由於高產作物的引進,在康熙年間以浙畝爲標準的小畝,約等於現在標準畝的80%。明朝中期鼎鼎大名的一介賢相徐階擁有良田二十四萬畝,不過自己的土地由於玉米和紅薯等耐旱農作物的普及才得以開荒的旱地,很多地方依山緩坡耕作的,即使是耐旱的農作物也出產不了多少,山西西南地處山地,自己的田地光是圍住山就有三座,可見其大了,鄉寧有田地約三十五萬畝,自己雖然已是士紳階層,卻並不是豪富一方的人物。
自己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將大量的人口從這裡遷移出去種地,自己養活自己的同時還要上交租子,再者稀釋隊伍中流民的比例,更多的抽調自己田地下佃戶裡的壯丁補充隊伍,加快把部隊從家丁的狀態轉變爲團勇,畢竟自己不僅是縣丞還有外委千總的銜,名正言順的訓練團勇剿匪,保境安民,回到自家門口,這簡陋的小院後面簡單的一座土泥牆的房子,簡單質樸的可愛,院門前蘇凌筱正在門口站着等着他回家,這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楊旭呆了一下,蘇凌筱迎了上來,“爺,到家門口發什麼呆啊?”楊旭輕笑了兩聲,走到她的面前。
蘇凌筱好似天生愛這種簡單的生活,飯食溫飽足矣,衣裳裹膚就夠了,記得在縣城的時候,楊旭埋怨飯食做的不好吃,而蘇凌筱卻是怡然自得,與她相比,林霜就顯得真實的多,和楊旭一樣喜歡好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每個人有每個人對生活的態度,對此楊旭並不強求,加上她和林霜一樣,都是遭遇不幸的可憐人,想到這裡不禁唏噓,剛到院門口,後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趙老漢領着一幫子村民把挑過去的飯食又挑了回來,看到楊旭,趙老漢也不搭理,徑直的往自己家裡走去,可能是剛纔的脾氣惹惱了他,楊旭趕緊陪着笑臉拉住趙老漢的胳膊往自家拽。老漢也是有脾氣的人,拿着菸袋鍋子指着楊旭,“幹什麼你?有你這樣當衆訓你大哥的嗎,老話說長兄是父,你可是把俺的老臉丟光了!”
楊旭嬉笑着不停的彎腰道歉,“這不是表演給那幫人看的嘛,哪能真敢訓大哥呀,疼您還來不及呢!”
老頭子嘬了兩下菸袋,指着村民挑的飯食說道:“你說這個咋整,天能麼熱,飯菜做好了放幾個時辰全壞了,一千多口子的飯食,你說扔就扔啊!”
楊旭一擺手,“扔吧,看着來氣,再說清湯寡水的誰吃啊?”
老漢用滿是老繭的手拍了楊旭胳膊一下,“你造孽啊!這粗糧細糧雜合面的饅頭,豬排骨燉的大青菜,遠的不說就說年前,你想吃都吃不着,這是地主老財吃的……”
看着老頭憶苦思甜的模樣,楊旭趕緊打住,“要不分給村裡人吃得了,剩下的都扔了!對了我忙着趕路回來還沒吃呢,等會大嫂做點吃的,我和凌筱過去吃。”
老漢掏出一個雜合面饅頭,一把塞進楊旭懷裡,“晌午飯就這些,你愛吃不吃,不吃、餓着……”說罷,噔噔的走開了。
楊旭目瞪口呆,“這老頭脾氣挺大呀!”蘇凌筱在一旁推着他的肩膀,“你就將就吃吧,彆氣着大老爺了!”
楊旭無奈的搖了搖頭,和蘇凌筱跟在老頭的後面吃飯去。
大嫂在飯桌上提起小兒子趙江要結婚的事情,還是跟小李莊的老李頭結親,楊旭原以爲小李莊的村子成了自家的佃戶,這門親事應該黃了,沒想到老兩口還是認準這“原配”。楊旭有些不解試探性地道:“當初老李頭可是沒少給咱家出幺蛾子,怎麼大哥還任這門親,說句託大的話,就憑我的身份找個士紳家的姑娘也是不難?”
趙老漢把手上的饅頭往桌上一推,說道:“咱農戶人家不識字,也沒見識,老一輩的就教俺們一個規矩,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那是收不回來的,再說人家老李家清清白白的一大閨女,你啥話沒有把人家推了,以後怕是找婆家都難,這種缺德事咱家幹不出來!”
楊旭訕訕的笑了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忌出門、忌發火、忌說話。“大哥把日子訂到哪天了?”
大嫂狠狠的剜了丈夫一眼,自從楊旭到來家裡男尊女卑的情形也是少了很多,“定了八月十二,還有二十多天呢!六兄弟還得多上點心啊!”
“這事嫂子放心,包在我身上了!”不願意看老漢的黑臉,吃過飯,楊旭帶着蘇凌筱溜了,待兩人離開後,趙大娘對着趙老漢就是一通埋怨,“你說你,說話就說話,嗆着六兄弟的話頭你舒坦怎麼着,六兄弟管着咱一大家子的吃穿,你還不樂意了,咋?吃糟糠餅子吃自在了,咱家這一幫子人不攔你,也就是六兄弟心善,你換一個人試試,早給你甩臉子了。”
趙老漢一下子臉紅脖子粗,怒吼道:“老孃們家家的,你懂個球!”轉身回屋了。
楊旭帶着轉到村口外的大廣場上,諾大的教堂,旁邊依山建的燒窯口,窯口外堆滿了燒製好青磚,眼看着教堂就要封頂了,這窯口最大的使命也要結束,楊旭尋摸着接着建些什麼,旁邊的演武場上一排一排的壯丁在走正步,看樣子是徹底恢復了原來的秩序,楊旭把趙河還有幾個核心的家丁叫過來,劉三炮、朱顧等人。
“查出來鬧亂子領頭的人了嗎?”
劉三炮年齡大也最爲老道,看事情比較清楚,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打聽了一下,是黃陵來的秦家兄弟,聽他們同鄉的人說,秦家兄弟原來就事鬧江湖的出身,只是鬧得太狠被當地官差打散了,帶着爹孃媳婦孩子跑到山西。”
朱顧留在當地的時間比較長,也很瞭解,點了點頭贊同劉三炮的話,接着說道:“還有幾個一個姓郝,還有一個姓李的勞山過來的也是煽風點火。”
楊旭擡了擡手,“行了,就這三家老少,趙河把賣身契拿來,趕走!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緊接着隊伍和所有的家屬集合,楊旭當場宣佈,由於這三家人興風作浪,不守規矩將三家所有人趕出楊旭的地界,從此個無糾紛,姓郝和姓李的一家,當即哭倒在地,知道出去過得是什麼日子,死活不願意的挪窩,朱顧指揮幾個家丁將這一家老小拖出去,但是秦姓兄弟不樂意,手裡握着下發的制式長刀,竟然號召流民們衝擊高臺的楊旭等人,“姓楊的不是好人,他是朝廷的狗官,專門欺壓咱們老百姓!”“姓楊的狗官家裡銀子堆成山了,殺了姓楊吃香的喝辣的。”“殺了姓楊的,殺進村裡去,搶銀子搶女人!”“…………”
叫囂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僅是秦家兄弟,看來流民中還有不少人應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流開始往高臺運動,楊旭冷眼旁觀,擡起手,旁邊的趙河、劉三炮、朱顧等人齊聲下令,“子彈上膛!”
“咱們別怕,姓楊的狗官不敢開槍,上前去剁了他們!”“……”
人流越涌越近還有五步的距離,無論是裹挾的還是真正犯渾的這些都不在是自己要考慮的事情了,“開槍!”涌向前的人羣被一堵牆撞上一般,前面齊刷刷的倒了一片,還沒等這羣人緩過神來,第二聲槍響又在耳朵裡迴盪,所有人最快的速度打完五發子彈,在十幾米的距離基本上彈無虛發,一片狼藉,躲在後面的秦家兄弟看勢不妙轉身就想跑,楊旭從劉三炮手裡拿過步槍,從新上彈,五發一聲不拉,趙河指揮人從人羣裡將其拖了出來,秦家老二當場斃命,秦家老大隻是腿部被打穿了,楊旭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把槍還給劉三炮,說道“將他們一家吊死在柱子上!”拉着轉身離去。
整個演武場像個修羅地獄般,鮮血順着乾涸的地面浸潤下去,站在身後的傳教士丹尼斯不停的禱告,旁邊修窯口建教堂的還有村裡過來玩耍的孩童莫不驚恐萬分!
晚飯的時候,趙河報上來,死了五十六人,傷了二百八十人,其中秦家兄弟全家七口懸掛在演武場高臺的柱子上。
“造反的那幫子人家屬全部攆出去,仔細甄別,由他們自生自滅,晚飯我吩咐大哥做好了,大哥看不得那副場景,你找幾個人把晚飯送上去!”
整個村莊似乎都飄着血腥味,就連村裡的狗也停止了叫喚,周圍的幾個村莊算是徹底明白什麼叫楊老爺的霹靂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