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帶上了槍和彈藥,架好了馬鞍,出了胡家的大院。
對趙傳薪來說,馬其實都多餘。
但爲了遷就一下另外幾人,也只好騎馬了。
一行五人,趙傳薪,胡大、胡二、胡漢三、小靈娥,僅有牡丹留在家裡看家。
胡漢三雖然小,但也是在馬背上長大的。
他騎馬,胡大絕不會像後世父母那樣覺得天都塌了。
趙傳薪上學那會兒,小學、中學、高中全部是自己個兒上下學。
到了後面,漸漸地沒人接送都無法上學的地步。
都說治安越來越好,可給趙傳薪感覺一個不留神孩子就沒了,好像到處兵荒馬亂。
小靈娥和胡漢三在最後,前面三人打馬飛奔,比比速度。
畢竟趙傳薪體重擺在那,胡大和胡二認爲,至少他們騎術方面能穩穩壓過趙傳薪一頭,槍法他們也絲毫不懼。
可一跑起來,他們就錯了。
趙傳薪伏低了身體,抱着馬脖子,好似在跟馬耳語。
座下馬匹,分明第一次被趙傳薪騎乘,卻異常聽話乖順,與趙傳薪配合的密切無間。
竟然輕易就達到了人馬合一的境界。
胡大、胡二對視。
風太大,無法交流,但大致上的意思:怎麼回事?不應該啊?
在馬速達到頂點之時,趙傳薪甚至讓智能陀螺儀帶着他略微騰空,隨着馬的步伐起伏。
瞬間就將胡大和胡二落下。
跑了一會兒,趙傳薪勝局已定,慢慢降下速度。
因爲他看見了一頭狍子。
都說關外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
許多人覺得,這句話是形容物產豐富,野生動物隨便抓,到處都是。
這當然……是對的。
但棒打狍子的意思,更多其實是形容狍子這種動物的性格,比較憨傻。
你在它沒注意到你的情況下,敲它一棒子,它會受驚跑開。
可跑不出百米,它肯定要停下回頭看看剛纔究竟是哪個畜生打的它……
遇上了騎士,它不但不跑,要回頭呆呆的看,看看兩腳獸怎麼就騎到了四腳獸的背後——我來康康究竟怎麼個事兒。
然後人越聚越多,狍子就稍微有點發慌了,但依舊沒鑽進旁邊的林子裡去。
胡二一看:“好,正好見天兒的冷,吃不完能多存幾天。”
說罷,擡槍瞄準,馬背上就想射擊。
狍子和豬牛羊相比,到底好不好吃?這事兒沒有定論。
因爲狍子瘦肉多,遠沒有豬牛羊那樣肥。
但狍子肉雖瘦,卻比鹿肉要嫩。
趙傳薪吃過紅燒的狍子肉,照他看,這玩意兒嚐嚐鮮可以,長期吃肯定無法接受。
其實在不缺衣少食的情況下,抓狍子讓趙傳薪多少下不去手。
這玩意兒太彪了。
胡二也不知是喝酒了,還是騎馬累了,又或者是使用新槍,做不到得心應手,槍響,沒打中。
狍子轉頭就跑,跑了十幾米,或許察覺動靜大雨點小,那羣人也沒追來,又駐足回頭觀望。
胡二氣急敗壞,惱羞的重新拉栓。
趙傳薪腳往後挪,以腳尖蹬着馬鐙,微微發力,智能陀螺儀將他“拔”了起來,穩穩當當立於馬背。
取出戰弓,滿月便射。
因爲這弓太大,不適合騎射,他必須站起來才行。
據說滿清剛入主中原那會兒,能拉十力弓者比比皆是。
可到了晚清就完犢子了,五力弓都費勁。
若是在大沽口的城防戰役中,僧格林沁帶的兵,要是有當初八-旗入主中原的騎射能力,說不定就會重創英法聯軍,在後面的八里橋野戰中,搞不好英法會見識到真正野蠻人的血氣。
因爲清弓射程,真的不比洋槍短,甚至猶有過之,當然那要看是多少力的弓。
而不是被揍的人仰馬翻。
趙傳薪玩弓技巧水平只比初級階段強一丟丟,需要智能陀螺儀強大計算能力下幫忙校準。
嗖……
一支箭,輕鬆射到百米距離。
在狍子身前,深深插進泥土中。
狍子嚇了一跳,這次扭頭直接鑽進了樹林裡。
胡二剛拉好栓,見狀很給趙傳薪面子,擡舉說:“這等距離,騎射功夫已然不錯。”
尤其是趙傳薪還在馬背上發力,立足不穩,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胡大稱讚:“好一把戰弓,非真勇士不可把持。”
真男人,都玩十力以上戰弓,大致是這個意思。
趙傳薪笑嘻嘻的收了弓:“射歪了,我去取箭。”
說完,腳後跟輕磕馬背,馬竟然轉了個彎朝那邊跑去。
而趙傳薪就這麼站在馬背上,兩腳一前一後。
胡二問:“大哥,你能做到嗎?”
“能,但不能這般輕鬆。”胡大有些服氣了:“伱說這位戰神,果然名副其實,力大無窮,騎射無雙,據聞他最拿手的還是槍炮,這真乃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
胡二多少有些不服氣,男人之間麼,不會輕易服氣的。
他說:“飲酒飲得眼花了,剛剛失手,要我重來一次,定不會落空。”
此時,小靈娥與胡漢三也趕了上來。
趙傳薪到了箭矢處,跳下了馬,將重箭撿起。
他的箭不多,按傳統方式製作不易,丟一根少一根。
卻發現那頭狍子,就在樹林邊緣,還朝他張望呢。
“你是真二逼啊,過來,給你蘿蔔加大棒。”
趙傳薪取出蘿蔔,切成片,舉着朝它招招手。
聖靈之心的作用下,狍子真沒怕他,顛顛地跑了過來,不知道人心險惡。
別說,小東西長得挺別緻。
嚼着蘿蔔,趙傳薪摸了摸它的腦袋,覺得油乎乎的也就罷手,嫌棄的取出抹布蹭了蹭掌心。
遠處,胡大掏出瞭望遠鏡。
“咦?”胡大驚奇:“趙先生他……”
胡二好奇:“怎地?”
胡大將望遠鏡交給他,胡二一看:“咦?趙先生他……”
胡漢三抓心撓肝:“讓我看看……”
然後是小靈娥。
胡大說:“趙先生既然讓狍子失去了警惕心,爲何不一刀捅死它?”
卻聽舉着望遠鏡的小靈娥說:“他拿棒子打它了。”
胡大這才露出笑臉:“果然。”
小靈娥又說:“打跑了狍子,狍子又回來,他又打,狍子終究逃進了林子中。”
胡大笑容僵在了臉上。
然後趙傳薪騎馬回來了。
胡大問:“趙先生,爲何不獵那狍子?”
“狍子?什麼狍子,沒看到啊?”趙傳薪滿臉“詫異”。
“額……”
“嗯……”
趙傳薪哈哈一笑:“走,咱們去前邊,看看有沒有黃羊和兔子。”
殺黃羊和兔子,他可沒有心理負擔。
他的性格,迫使他對待動物和人一樣。
越是反抗,他越興奮。
如果一味地呆呆傻傻,那他就失去了興致。
敲了狍子兩棍子,是想讓它記得,兩腳獸會傷害它,以後不能靠近。
衆人繼續往前走,胡二心裡想:待會兒碰上獵物,必須一擊斃命,否則又讓趙先生給放生了。
他很費解,像趙傳薪這等殺人如麻的兇人,爲何對傻狍子能網開一面。
他不懂,趙傳薪既可以菩薩低眉,又可以金剛怒目。
走着走着,獵物沒看到,前面的趙傳薪卻忽然一擺手。
“趙先生怎麼了?”
趙傳薪掏出一支雪茄,用舊神坩堝烙印點燃。
他笑着說:“走之前,不還提到馬匪了麼?”
胡大太陽穴突突的跳:“莫非?”
趙傳薪咬着雪茄道:“你倆在這裡護着小靈娥和胡漢三,我去去就回。”
說完打馬就走。
胡大、胡二連忙喊:“趙先生,不可魯莽……”
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什麼叫莽。
就見趙傳薪跑幾十米後,大喊:“埋伏在前面的人全出來,五息過後,不現身者全死。”之前在路上,就有個修房頂的漢子告訴他草原上有馬匪流竄,今天又聽牡丹提起,沒想到還真遇上了。
胡大和胡二有些焦灼。
一方面,確實有女人孩子在,他們不敢放手一搏。
可是,既然有馬匪,就肯定成羣結隊,不可能一兩個人埋伏。
早期或許還有單排的馬匪,可發展至今,至少五排……
小靈娥說:“快去幫忙,不用管我們,我有槍的。”
說着,掏出了鏡面匣子。
胡二呵斥:“你那槍,只適合近戰,收起來,不會用拿着更危險。”
小靈娥噘嘴。
胡漢三舉起了拳頭:“我剛與趙先生學了幾招,也是能幫上忙的。”
胡大呵斥:“快歇着吧你,馬匪餓極了,連小娃娃都要吃。”
“……”
趙傳薪喊了一聲,不見人影。
胡二說:“或許趙先生看錯了,並無人在左近也說不定。”
小靈娥說:“趙先生說有,那一定是有的。”
這年頭,還不講究練習生練習時長,不講究小奶狗,反而是真·爺們吸引人,尤其在草原上。
甭管是甜是鹹,小靈娥算是掏上這個滿臉鬍子嬉笑怒罵的漢子了。
二人話剛落,五息時間已到。
就見前面的趙傳薪取出了莫辛納甘,朝一個方向便射。
砰。
一聲慘叫:“啊……”
趙傳薪扯着繮繩調轉馬頭,磕馬腹,馬橫着跑,趙傳薪快速拉栓,上半身後仰,微微傾斜槍口。
砰!
“啊……”
又是一聲慘叫。
怎麼打怎麼有,就問氣不氣?
胡大、胡二都看呆了。
秋草也是很高的,不見一個人影,卻連連聽到兩聲慘叫。
胡大、胡二驚疑不定的望着前方。
他們之前跟着包善一漫山越嶺的剿匪,眼光也挺毒的,卻沒發現這裡藏着人。
趙傳薪身高再高,視野也不會誇張到離譜,爲何趙傳薪就能知道?
更離譜的是,趙傳薪若是看不到人,他是如何瞄準精準打擊潛行匿蹤的馬匪的?
果然被稱爲“戰神”的男人,必然有他獨到的本事。
這時候,槍聲大作。
四人通過草叢裡升起的硝煙,總算搞明白了他們藏身的位置。
只見趙傳薪忽然翻下了馬背。
小靈娥一聲驚呼,還以爲趙傳薪中彈了呢。
趙傳薪當然沒中彈,他拍拍馬屁股,馬一溜煙的跑了。
他踩上縹緲旅者,將莫辛納甘換成了十三太保。
快速下壓壓桿開槍。
砰砰砰砰……
十三太保速射遠比莫辛納甘要快,只是威力和射程及不上水連珠而已。
但有縹緲旅者在,彌補了距離上的不足劣勢,而且他微微弓身,也相當於藏了起來。
胡大側耳仔細聽。
三聲慘叫,四聲,五聲,六聲……
最後,在一片小林子後面,鑽出了六匹馬。
六個馬匪見勢不妙,準備上馬開溜。
纔剛出樹林,趙傳薪就已經趕至。
他猛地躍起,跳了三米多高。
一個馬匪見狀瞠目結舌,都忘記了舉槍反擊。
趙傳薪空中轉體,灰色切割者掄了半圈,噗嗤……
馬匪身首分離。
遠處的胡大、胡二、小靈娥和胡漢三驚呼。
此前看趙傳薪操斧,只是覺得虎虎生風,此時當真使了出來,才知道場面有多震撼慘烈。
趙傳薪落地的時候,順勢將灰色切割者甩出。
巨斧打着旋,斧刃嵌入另外一個馬匪的胸口,馬匪當即殞命。
眨眼間就弄死了倆人,還剩四個人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舉槍射擊。
趙傳薪屈膝,起跳,剛好子彈落空。
他跳起來得有五米高,雙腿朝上,腦袋朝下,雙手各持一把鹿崗M1907,向下連連點射。
砰,砰,砰。
一發子彈都沒有浪費,也沒有誤傷了馬匹,三人全死。
僅剩的一人,無論從氣度還是從扮相來看都應該是匪首。
趙傳薪恰好在他頭頂落下。
快落地的時候,匪首還在拉栓呢,卻被趙傳薪一把薅下了馬,一隻腳掛在馬鐙上。
馬受驚,向前竄去。
可趙傳薪的力氣也不容小覷。
一人一馬拉扯下。
咔嚓……
或許匪首的腳踝被人馬雙方扯斷,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嚎叫。
但也讓他腳踝脫離了馬鐙。
“啊……”
趙傳薪用發聲器官傳音:“打掃戰場,收攏馬匹。”
四人這才跑了過來。
他們對趙傳薪的判斷力已經深信不疑。
趙傳薪將匪首甩在一棵樺樹下。
匪首驚恐的看着趙傳薪:“我是滾地龍,跟隨牙什起事,閣下何不報報迎頭。”
他萬萬沒料到,有人竟然能看穿他們的藏身之處,還能提前預料他們的子彈躲開,這不科學……
以一對多,一跳三五米,這超出了他的認知。
所謂“報報迎頭”,就是綠林黑話,意思讓趙傳薪報腕兒,說不定還能念在雙方有所糾纏牽連的情況下,能躲過一劫。
趙傳薪伸手,轉動擒龍戒,嵌入一個土匪胸口的灰色切割者打着旋飛了過來,落入他掌中。
這把滾地龍嚇了一跳。
趙傳薪叼着雪茄,扛着灰色切割者齜牙說:“跟我講講牙什,他都幹過哪些英雄好漢的事蹟?”
滾地龍一聽,覺得有戲。
那還等啥?
頓時開始白話起來。
“好教閣下知道,朝廷無道,放墾無度,致使牧民流離失所。草原上多的是好漢,於是紛紛揭竿而起。郭爾羅-斯前旗有白音吐斯,彰-武縣有白音大賚,ZZTQ有綽克大賚,KEQYYQQ的牙什,鄂爾多-斯左翼前旗的丹坯爾,陶克陶胡,捲毛生鐵子,黑虎部,巴塔爾倉……”
這滾地龍,恨不得將他認識的所有人都報出名來,生怕單單一個牙什不夠用。
想來,或許這裡面他就見過幾個,多半都不認識,只是一味的往自己臉上貼金。
其實有些人此時已經死了,但滾地龍依舊報了他們的名頭,想要借一下死人的光。
說了半天廢話,又開始誇耀他們的戰績:“好教閣下知曉,我們多次擊敗清兵、蒙兵,士氣高漲,兵精糧足!若非那張作-霖狗日的帶兵來剿,誰也奈何不得我等。起初,姓張的只是仗着人多,所率馬步五營2000餘人,他要護着糧道,分散兵力佈防,優勢蕩然無存。可姓張的比猴還精,開始集中兵力,步步爲營,不計傷亡,他彈藥比我們多,人比我們多,後面甚至不要補給,隨時搶掠當地百姓,將我等咬死不放只能隨時疲於應戰,導致被殺散了……”
關外張老闆,其實爲人很聰明,打仗也很聰明,心也夠狠。
他但凡不夠聰明,都不可能從一個小小的保險隊長,混到最後割據一方,那幾十年間刀光劍影多了去了。
其實趙傳薪對他們之間的戰鬥也不是非常感興趣,但至少要知道關外在他不在的時間,都發生了什麼大事。
果然,接下來滾地龍說到了趙傳薪感興趣的方面。
他說:“我等追隨牙什,一路突襲奔逃,與陶克陶胡等部分分合合,虛實不定,姓張的也奈何不得我等。只是到了一個叫鹿崗鎮的地界,我等搶掠當地百姓進行補給之時,被一夥兒比悍匪還要兇悍,比姓張的部曲還要難纏的隊伍,一個照面便打散了……”
牙什和陶克陶胡他們,但凡路過有草原的地方,牧民都會主動接濟,非常配合。
可到了鹿崗鎮方圓百五十里內,卻不管用了。
百姓認得你誰啊,你他媽張嘴閉嘴就要糧食,你臉咋那麼大呢?
牙什這些馬匪當然也不是好東西,就想着搶掠。
嚯……
直接捅了馬蜂窩!
滾地龍心有餘悸,面上慼慼然:“那夥人,據說叫鹿崗鎮保險隊,當真兇悍,各個悍不畏死,槍法如神,每個都是神槍手,騎術比我等少了許多花樣,別的絲毫不差,一人三騎。他們百十人,追着我們數百人猛打,若非我等分成十數股,怕是難逃一劫……”
趙傳薪忍不住“噗嗤”一樂。
滾地龍還以爲他不信,梗着脖子強調:“閣下別不信,那夥人與我等交戰,殺了我們一百多人,只傷不亡。他們的馬格外高大,速度奇快,只是長途奔襲能力弱了些。他們的長槍短炮俱備,各個配有快槍,各個有雙機短匣子炮,還要配一把短斧抑或馬刀掛在鞍上。最駭人的,還當屬一掃一大片的槍,能連着摟火……”
一掃一大片,那說的是溫徹斯特M1897,所謂戰壕掃帚是也。
此時,趙傳薪背後,搜剿完戰場的胡二過來,聽了半天忍不住插嘴:“何方神聖怎地如此了得?洋人也未見得有如此精良裝備……”
趙傳薪齜牙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