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墓園。

萬物蕭條的冬季,落了一地枯葉,喬烈兒手捧着一束白玫瑰靜靜地站在骨灰盒前,瓷畫上的嚴靖曦依舊飛揚跋扈,那麼年輕、那麼帥氣,可是他還來不及停留就匆匆走完了一生。

“靖曦。”喬烈兒吸了吸鼻子,“殺害王健仁的兇手已經伏法了。”

陰沉的天,厚重的烏雲壓在天邊的盡頭,風掠過樹林發出“沙沙”的響聲如同悲鳴,地面的浮塵在風的帶動下旋了個轉揚起再落下,站在他身後的是遠在湘西大山裡頭王健仁的父母和他的弟弟王健義。

“嚴大哥,我在蘭翔技工學校學了門叉車手藝。”王健義點上三柱香,“最近在城裡頭找了份工作,其實我哥沒留下任何財產,是你一直以我哥的名義接濟了我們,讓我們度過了最難耗的時光。”

王健義虔誠合掌拜了三下,把香□□香爐裡,不知道因爲是淚還是因爲寥寥的煙,他們的視線模糊了。

王家的人一開始真以爲是王健仁留下的錢,直到後來嚴靖曦捲入案子不幸去世,警方清查賬目後告知他們嚴靖曦那些年匯劃的錢屬於他個人財產。

相互攙扶着已經愁白了頭王父、王母泣不成聲,一身粗布麻衣用手背抹着淚水,喬烈兒別過頭用指腹抹掉掛在眼角的淚水。

王母顫抖着手從竹編的食籃裡取出幾個快餐盒,裡面有辣子雞、麻婆豆腐、清炒野菜、剁椒魚頭,哽咽着說:“還記得嗎?這是那年你跟健仁一起回來,媽給你們做的年夜飯,你們吃得可開心...”

話還沒說完,王母鼻涕淚水糊了一臉,王父從大衣抖掏出手絹替她擦淨。

嗆人的辣椒味讓喬烈兒捂臉打了幾噴嚏,他知道嚴靖曦其實不愛吃辣,只因爲那是家的味道,因爲嚴靖曦一直渴望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他疲倦的時候可以回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他受傷的時候可以回家。

風捲起殘葉如泣如訴,孤寂的墳場只有騰飛的黑鴉身影,王父、王母、王健義殿了酒,雙手合十再度拜祭,儘管嚴靖曦誤入歧途,在他們心裡只有無窮無盡的感激之情。

最後喬烈兒殿上清茶,相比起酒嚴靖曦更愛茶。記得那會嚴靖曦隔壁的房間失火無家可歸住進了招待所,他念叨着袋泡茶沒味道,扼腕嘆息烈火中被焚了生普洱茶餅,直到前兩年偶然的機會喬烈兒品了一回生普洱,哀傷的思緒如同口中苦澀的茶液。

喬烈兒的手不自覺地覆上懸在胸前的三色指環,風聲獵獵作響,王母側耳傾聽良久,“我好像聽到阿仁的聲音。”

被她這麼一說,王父和王健義都豎起耳朵仔細地去聽,喬烈兒撇了撇嘴,打心底裡他不相信神鬼的存在,塵歸塵、土歸土,人死了早化成一堆白骨燒成灰燼。

“喬法醫。”王母瘦骨嶙峋的手抓着喬烈兒的上臂,混濁的眼珠子彷彿清明瞭許多,“你聽。”

除了風聲偶而夾雜着遠處幾聲犬吠,墓園附近連戶人家都沒有,喬烈兒聽了半天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不就是狗叫了聲。”

“嚴律師。”王母抓着喬烈兒上臂的手不自覺收緊力度,“他在跟阿仁說話。”

喬烈兒打了激靈,雖然理智讓他否定神鬼存在,卻無法控制感性對他的影響,歪頭看向多年來思憶過度有點呆滯的王母,話到嘴邊卻變成,“他們在說什麼?”

“聽不清,我不知道。”王母半張着嘴搖了搖頭,淚水從眼眶溢出順着能夾死蒼蠅滿臉摺子皺紋的臉面流下去。

喬烈兒輕按在王母的肩膀安慰道,“也許他們來向我們告別,我相信阿仁希望你們活得更好。”

王母含淚點頭,凝望遠方的眼睛突然一亮,她往前走了幾步,數年前的中風以至步履不穩差點摔倒,幸虧王健義手急眼快扶住了她。

“阿仁!”王母手伸直手顫抖着指向前方的虛空,眼中有希冀和渴望,更多的是不捨,“他要走了。”

王父和王健義對視了一眼,默默地低頭用手背抹淚,王母緩緩地回頭看着喬烈兒,“嚴律師也跟他一起走了。”

除了婆娑的樹影在風中搖曳,喬烈兒什麼都看不到,淚眼模糊了視線,他心存幻想在模糊的影象中捕捉到嚴靖曦的身影,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爲那是王母的幻覺,他懂、他知道,卻仍舊朝遠方伸出了手,彷彿這樣能觸摸到一直藏在心裡頭從沒被磨滅掉的那個人,他多麼希望此時此刻能再次感受到嚴靖曦的存在。

除了冷冷的空氣,喬烈兒什麼都沒觸摸到,最終無奈地垂下手臂,嚴靖曦終究是從他的生命中離開,他是無神論者,不相信輪迴、不相信靈魂,那麼他們確確實實沒法再相見、相遇、再相愛,心酸得直抽搐,有那麼一刻他很羨慕有宗教信仰的人,至少他們還有希冀和念想。

從墓園出來送走了王家的人,坐上的士往家裡駛去,夜幕下昏黃的街燈不覺中剎那後退。

司機大哥回頭問他,“要聽音樂嗎?”

“只要不是你自己唱就行了。”曾經有那麼個司機也是這樣問他,結果一路高歌,直到喬烈兒忍無可忍甩門下車,這回得事先聲明。

後座的喬烈兒調整了一下姿勢閉目養神,封閉狹小的空間裡車載收音機播着《西雅圖的失眠人》。

長情孤單的你太多負累

人遺失心愛後無法入睡

在遠方於西雅圖天空

是你孤寂和心痛

如每滴淚擦過夜空

在這方車廂裡微風中

是我失落嘗冰凍

是這悲哀聽衆內心

期望偶遇海角中

承受你的淚和夢

如泣如訴的歌詞穿透了他的心,擡起眼眸透過窗戶看向天空,如流星般的飛機在黑得如綢的夜空中掠過,已經回到美國述職的那個西雅圖失眠人一直在等着他。

喬烈兒解開栓着三色指環的項鍊,把還帶着體溫的指環放在脣邊輕吻,金屬的指環折射着外面街燈投射進來的光芒燦若星辰,那是他生命不可磨滅的一部分,凝視良久直到因爲的士急剎喬烈兒纔回過神來,合掌把指環放進貼身的衣袋。

他生命的篇章即將翻開新的一頁,昔日的感情不是選擇忘記而是選擇珍藏,那是一輩子的珍藏,直至生命終結。

作者有話要說:文中每個人物、每個故事都用心去寫,雖然寫作純粹是一種愛好,但是讀者的評論和支持讓我體會到寫作的快樂,作爲上班族,完成六十多萬字的長篇小說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希望你們看完後能評論一下(放心!作者一直在的,不會看不到評論)當然要是長評就更好了!因爲長評總能讓作者打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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