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自殺一

自殺(一)

兩週後,G市墓園。

清明的時候連通道都停滿了車,平時卻連個人影都找不着,喬烈兒一直不明白那些網絡拜祭有什麼意思,頁面上裝模作樣地貼上幾朵虛擬的鮮花,來幾柱熊貓燒香,如果在外地還不如面朝故土來幾個深鞠躬厚道。

喬烈兒捧着一束白玫瑰,嚴靖曦媽媽生前最愛的鮮花,可惜在世時貧困捨不得買,偶而駐足花店流連忘返。

骨灰已經千里之外的S市遷到G市,嚴靖曦從存放大樓領出骨灰安放在拜祭桌上,點上香燭奉上鮮花。嚴靖曦深深鞠躬三次,喬烈兒托杯殿上香茶三杯,是上好的鳳凰單樅,嚴媽媽生前愛喝卻捨不得喝。

“媽,這是小喬。”嚴靖曦把喬烈兒拉近自己,“我的愛人,相信在天之靈你也會喜歡他的,雖然他不是你所期望的女子,我們不能生兒育女,不過我相信你更希望我找到一生所愛。”

喬烈兒奉上三柱香,合掌參拜,“阿姨,你好。”

一陣風帶過,拜祭臺的樹瑟瑟作響,彷彿有人在低語。

“你聽到嗎?”嚴靖曦拉着喬烈兒的手,除了守墓人,整個墓園空空落落。

喬烈兒側頭看向他,“那是風的聲音。”

“不。”嚴靖曦搖搖頭,臉上露出欣喜之色,“我覺得那是我媽,一定是她同意我們在一起。”

喬烈兒沒有答話,作爲典型的唯物主義者,他從不相信鬼神佛,但他會尊重別人的信仰,此時默默地點頭表示同意。

“媽,我現在有了自己的事務所,也算事業有成。”他的手心按在骨灰盒上喃喃自語道,“我們當律師有時候身不由己,不過我向你發過誓,強女干犯的官司絕對不接,這事我會銘記在心。”

這段話聽起來不僅僅在向他的媽媽訴說,似乎也在向喬烈兒傾訴,爲什麼不接強女干犯的官司,喬烈兒從來沒有主動問,他知道那跟嚴靖曦的身世有關,就像一道深深的傷疤,不會癒合更害怕被揭開,永遠藏着、掖着。

風吹得獵獵作響,日薄西山,把人影拉得老長。

他們也不作久留,順着臺階往下走,手機的鈴聲劃破長空,喬烈兒神色凝重地聽着,垂下的長睫毛在臉頰投下一抹陰影。

“怎麼啦?”嚴靖曦待他打完電話關切地問道,“誰的電話。”

“她走了。”喬烈兒把電話揣進衣兜裡,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到底是冷還是傷感。

前天清晨六點,寂靜的大街上只有環衛工人掃着落葉垃圾的“沙沙”聲。

一個矮小佝僂孤單的身影出現在文化公園的湖畔,環湖的枝葉茂盛,霧氣還沒散盡,四周一遍迷濛,誰沒也在意這時候這地方不應該出現這個人。

那道身影遲疑了一下,岸邊涉水的泥土有點鬆軟溼滑,踩上去差點打了吡咧,穩住了身子再往前處走,水漫走布鞋。雖然春季已過,但沒被太陽溫過的水依舊冷得摻人,打了個哆嗦咬緊牙關繼續往深處走。

水漸漸沒過膝蓋漫過腰,直到下巴冷進五臟六腑,這時候回頭還來得及,猶豫了一下最後口鼻沒入水中。

垂死的掙扎、**、撲騰,濺起的水花再度落入湖中,泛起一圈圈漣漪。

從水底冒出的水泡逐漸減少,最後消失在湖面,那一潭綠水又歸於平靜。

映着初升的嬌陽,魚兒躍出水面,光滑的鱗逆着光讓人看不透它的顏色,似乎又是一個平靜的晨曦,誰都不知道十分鐘前一條鮮活生命終結在湖底中。

“兩天後她漲成一個球浮出水面,被泛舟湖上的清潔工打撈出水。”喬烈兒瞌起眼,“支隊的阿沈負責屍檢,DNA的鑑定出來了。”

嚴靖曦摟上他肩,“她是誰?”

喬烈兒擡起眼眸,深吸了口氣控制了一下情緒才緩緩吐出兩個字,“周姨。”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