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沈婉言看着身後的紀景言, 瞪大了眼睛,慌忙將手機藏到身後,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紀景言, 你怎麼來了?”

紀景言慢慢走到她面前, 站定, 眼神掃過她藏到身後的手機, 開口說道:“媽, 你不用藏了,我已經聽見了。”

沈婉言一愣,隨後將手機放到上衣口袋裡, 就聽見紀景言低沉着聲音說着:“你也知道回家的時候,我騙你的事情了吧?”

沈婉言擡頭, 反問道:“是蘇然的事情嗎?”

紀景言點點頭。

沈婉言漫不經心地說着:“知道了, 其實當時我看見你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沒說實話,但是現在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紀景言深呼吸一口氣, 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因爲我不想再騙你,也不想再騙我自己了。”紀景言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出接下來的話:“不管你怎麼阻止我,我還是喜歡蘇然,是一定要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蘇然, 我會和你, 一起去努力尋找我們的未來。

沈婉言皺着眉頭, 不敢相信紀景言說出來的話。從小到大, 紀景言一直都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從來都沒有讓她操過心,這是第一次, 紀景言這麼強烈地違背自己的心願。

紀景言當然看出來沈婉言眼底的詫異,但他還是選擇堅持說下去:“我和蘇然都不是青春期的一時衝動,我倆都有很認真地面對這份感情,這和正常的男女相愛沒什麼兩樣。我和蘇然已經認識了十多年,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有關於他的記憶,所以我根本沒辦法忘記他。”

沈婉言看着一臉堅定的紀景言,氣得聲音裡也帶了些許顫抖:“所以……你這是要去找他嗎?”

紀景言點點頭,腦海裡閃過蘇然大大咧咧的笑容:“我要去找他,我要告訴他,我和他在一起。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他,所有人都反對他,我都不會放棄他。”

他也想用自己去全部的力量,守護住蘇然那燦爛的笑臉,就像他不顧一切地擋在自己身前那樣。

沈婉言聽見這話,反手就甩給他一個巴掌,冷聲問道:“紀景言,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紀景言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臉頰,這是自己長這麼大以來,沈婉言第一次打他,也是第一次讓自己的媽媽對他失望透頂。

“我當然知道,”紀景言沒有一絲一毫的讓步,“我一直都十分清醒,我在做什麼,在說什麼,還有我在執着些什麼。”

沈婉言嘆了一口氣,眼圈泛紅:“你先回家,等我加完班咱倆再好還談談這件事。”說完就轉過身,準備向前走去。

“我馬上就要走了,”就要看着沈婉言的背影說道:“所以我纔來這裡找你,我想跟你說清楚,即使我沒有和蘇然在一起,我也不會結婚的,因爲我真的沒有辦法和一個我不喜歡的女人組成一個家庭,那樣我和她都會很痛苦,而你也不會感到幸福。”

“紀景言!”沈婉言大聲地喊了出來,也根本不在乎路人投向他倆的異樣的目光,她雙眼通紅,恨鐵不成鋼地說着:“你非要氣死我你才滿意是嗎!”

紀景言咬着下脣,滿眼真摯地看向沈婉言:“媽,我想遵從自己的意願。從小到大,我只自私這一次,希望你能理解我。”

沈婉言紅着眼圈,冷聲說道:“我是不會理解你的紀景言,我要是可以理解的話,就不會再幹涉你和蘇然的事情了。”她頓了頓,接着說道:“你回家等着我,不許去找蘇然,知道了嗎?”

兩人在空氣中對視良久,可是就要還是沒有點頭。沈婉言見狀,又加了一句:“你要是去找他,以後就別再叫我‘媽’了,我沒有一個這麼不懂事的兒子。”

紀景言心一驚,擡眼不可思議地看向沈婉言,他不敢相信一直那麼疼愛他的沈婉言會說出這樣的話:“媽,你爲什麼總是要這麼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的固執讓我不得不這麼做。”

沈婉言說完,深深地看了紀景言一眼,沒有再停留,轉身就向樓上走去。

紀景言看着沈婉言上樓的身影,心裡的不甘被漸漸放大,這是他第一次產生了和沈婉言對抗到底的念頭。

蘇然的狀態很不好,他癱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茶几上的飯更是一口都沒動。顧安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着:“你多少還是吃一點兒,不然身子受不住的,醜話說在前頭,我可沒有多餘的錢帶你去醫院看病。”

蘇然沒說話,甚至連眼神都沒有施捨給他,仍然是一動不動地看着天花板,像一尊石像。

顧安遠見狀,只好掏出手機說道:“你要是再不吃的話,我現在就給紀景言打電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蘇然凝固的表情這纔有了一絲鬆動,他動了動身子,嗓子有些啞:“我吃不下,真的。”說完眼神掃過他家的冰箱,問道:“你家裡有酒嗎?我想喝酒。”

顧安遠瞪了他一眼:“不吃飯你還想喝酒?你瘋了?”

蘇然有些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頭髮,其實他想抽菸,但是紀景言還不讓他抽菸,所以他才選擇喝酒。他現在真的太難受了,很想做點什麼來短暫的忘記腦袋裡所有煩心的事,哪怕只有一秒鐘都好。

顧安遠能理解蘇然的心情,畢竟他也是從這條路上走過來的。顧安遠想了想,開口說道:“蘇然,我知道這很痛苦,因爲我也經歷過,但是越是痛苦,你就越要保持頭腦清醒,因爲你要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辦。麻痹自己的精神只是暫時的解脫,只有把所有的事情解決了,你才能獲得真正的快樂。”

蘇然苦笑一聲,反問道:“解決?怎麼解決?這件事情是無解的,顧安遠。我要是選擇和紀景言在一起,就必須要忤逆我的父母;我要是聽從我父母的安排,我就要放棄紀景言,可這兩邊對於我來說一樣重要,你叫我怎麼解決?”

顧安遠看着蘇然滿是絕望的雙眼,沒有說話。

“我也想過,自己出去住一段時間,等他倆接受了我再回來。”蘇然接着說道:“可是那畢竟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我真的捨不得啊……”

蘇然眼圈通紅,俯身抽出一張面巾紙,擤了一下鼻涕接着說道:“我真就想不明白了,接受兩個男人談戀愛有那麼難嗎?有那麼難理解嗎?反正都是搭夥過日子,是男的還是女的有那麼必要較真嗎?”

顧安遠深深地看了蘇然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因爲,蘇然說的都是實話。人都是這樣,永遠都是隻認可他們願意認可的事情,因爲這就是他們心裡所謂的“原則”。

屋子裡寂靜了一會兒,之後蘇然又問道:“你和程浩然呢?你倆怎麼樣了?”

顧安遠笑了一下,想起了昨天晚上和程浩然說的一些話,只能垂眸說道:“也就那樣吧!也沒比你倆好到哪裡去……”

話剛說到一半,顧安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上“紀景言”三個字尤爲醒目。他猶豫了一會兒,對蘇然說道:“紀景言來電話了。”

蘇然一怔,接着沙啞着嗓子說道:“別告訴他我在你這兒,什麼都別告訴他。”

顧安遠應了一聲,按下了免提,電話那邊紀景言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他們兩個人的耳朵裡:“顧安遠,蘇然在你這裡嗎?他手機關機了,我聯繫不上他。”

顧安遠看向蘇然,見蘇然對他無聲地搖了搖頭,於是他答道:“沒有啊,怎麼了?”

紀景言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聲音低沉地說着:“顧安遠,蘇然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會坐今天下午的火車回去,到時候我再聯繫你。”

蘇然瞪大了眼睛,顧安遠一愣,忙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我媽打電話的時候我聽見了,”紀景言答道:“顧安遠,我知道蘇然肯定會聯繫你,所以我才第一個給你打電話。還有,我希望你能幫我轉告他,不管發生什麼,這一次我都會和他一起面對。”

蘇然眼眶有些溼潤,這是紀景言第一次這麼清楚地表明他自己的立場。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顧安遠頓了頓,問道:“那你媽媽呢?她同意你來這裡找蘇然了嗎?”

“沒有,”紀景言的語氣裡有些失落:“但是她不同意也沒辦法,我還是想來找蘇然,我放心不下他。”

顧安遠和紀景言又閒聊了兩句,蘇然一直都坐在一邊靜靜的聽着,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顧安遠能看出來,蘇然的情緒比剛纔平靜了不少,至少他不會再質疑自己所做的決定。

紀景言是第二天凌晨到的,蘇然早早地就在火車站裡等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年。

紀景言就像是冬日裡一道明媚的陽光,爲他驅除了所有的寒冷,溫暖他已經冰冷的心房。

蘇然開始不再害怕面對今後的路,因爲即使前路再坎坷,紀景言也會一直牽着他的手,堅定地陪他走下去。

因爲有紀景言在身邊,所以他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