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忽然見她額頭上的傷,記得當時並沒有傷到額頭,“你額頭上怎麼會受傷?”
芊心眼神一閃,支支吾吾,“沒……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
“不要讓我問第二遍!”語氣有些冷。
“……被,被酒杯砸的。”
酒杯砸的?秋語嬋疑惑。芊心才倒豆子似的把發生的告訴了她。見她眼裡閃過不滿,立即解釋,“小姐,我……錯了,可是凝小姐一來說話就像是吃了**一樣,我……我忍不住了,就……不想理她,以後……以後,不會發生這種狀況了。”
她眼神柔了一下,輕輕勾起嘴角,安慰地掖了掖被子,“沒事,委屈你了,只是,凝煙畢竟是主子……”
“小姐,以後芊心不會再犯了,真的,你別不要芊心好不好?”
“不會的。你先休息吧,我晚上來看你。”
芊心乖乖地聽話,“好。”看她走到門口,忍不住開口,“小姐,小心身體,不要逞強。”
這叮囑的話奇異般溫暖了秋語嬋的心,轉過頭她走回來,將內心深處的疑惑問了出來,“你爲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就算是一個侍女,也做不到會在緊要關頭,本能地替主子擋去危險,不假思索的愛護,讓她很感動,可是更多的是,不解。
芊心沒有再躲閃,相反地,眼睛卻格外的亮,“小姐,你不記得了呀,當年還是小姐你救了我的命呢,”見自家小姐依舊是一副“我救過你嗎?”的表情,繼續說道,“我是被輾轉幾番賣到山莊的,當年我年紀小,又笨手笨腳的,總是做錯事,管家看不慣我,老是找我出氣,有好幾次還是小姐你阻止了他打我的呢,小姐還偷偷給我帶藥,那個時候我可感動了,後來,山莊的一次宴會,我不小心砸壞了馬上要上桌的菜,大家很生氣,就對我拳打腳踢,本來以爲必死無疑,又是小姐救了我的。”
“有嗎?”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不記得了,只是那個時候,她確實是見不得下人受苦,遇到這種情況,也會出手幫他們一幫,“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芊心搖搖頭,“對小姐來說是舉手之勞,對芊心來說就是莫大的恩情了,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您可以忘記所有,但是芊心忘記了,那就是忘恩負義了,當年我就將小姐當做了主子,後來被夫人派到侍女到您身邊,我就自薦了,沒想到真的被選上了,當時我可開心了。”語畢,她雙眼的神采幾乎可以媲美北極星。
秋語嬋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嗎?“是你自己自願來的?”
“對啊。當時費了好大的勁。”她說着,表情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天真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呵護。
走出芊心的房門,就看到顧溫塵皺着眉站在一邊的迴廊上,衣袂飛揚,青絲纏繞,俊美無雙,若不是眉間的擔憂,那幾分清寒,真是不食人間煙火了。
“可是凝煙出什麼事了?”她走過去,一語中的。
顧溫塵被她驚了一下子,但瞬間就平靜下來了,他收起擔憂,笑着問道:“你怎麼知道?”
“看你皺眉若有所思,連我靠近都不知道,除了凝煙誰會讓你這麼失態,而且,我起來就沒看到她,肯定是她又鬧了一個失蹤惹你心煩了。”
他沒有留意到後面的話,只有那一句“除了凝煙誰會讓你這麼失態”落到了耳邊,除了凝煙?
不,不,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正讓他失態的是她自己!從來都不是凝煙!
秋語嬋見他沒說話,只好安慰,“你不要擔心,凝煙雖然胡鬧了點,但是沒有賊膽,在日落之前肯定能夠回來。”
“今天,她很生氣,又把她得罪了。”顧溫塵無奈地扶額。
她移開目光,努力地忽略心底處的失落,“那你就要多哄哄她啊。”也許,愛哭的孩子,真的有糖吃!
凝煙那孩子,胡鬧慣了,她的情緒,都會影響到這個人?她忽然想到自己,不由得苦笑,又傷春悲秋了,真是可惡了。
“她不是孩子了,總要讓她長大。”顧溫塵說話聲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語。秋語嬋只是笑笑,她有些侷促,呆在這裡讓她略微壓抑,即使可以控制情緒,但是心裡依舊不好受,轉身就走,那個人在後面卻問道,“語嬋,你說一個人犯了很多的錯,傷害了一個很重要的人,若是他現在想要彌補挽回,……還來得及嗎?”
秋語嬋腳步一頓,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那個人……是什麼人?”
“很重要!”
“多重要?”
“我,愛她。”
愛她?
如同晴天霹靂,秋語嬋臉色驀地慘白,袖子裡的手忽地握緊,原來,他已經有愛的人了!熟悉的痛再次涌上來,滲進骨血裡,撕裂般疼,連呼吸都灼傷了肌膚,那一剎那,天崩地裂,昏天暗地都不足以形容來自心底的震驚與痛楚。
即使知道有這麼一天,但真的到了時,纔會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堅強,也沒有想象中淡然,她以爲自己可以很平靜地接受,可以微笑着說恭喜,而今看來,根本不可能!
她做不到!
甚至在有瞬間,她壞心的想說不可以,傷過了別人,怎麼可以彌補?
但是,怎麼能夠那麼自私呢?
秋語嬋忽然想掉淚,可是乾澀地什麼都沒有,她聽到自己冷清的嗓音說:“若真的愛她,就好好待她吧,不要失去了才後悔,至於可不可以挽回她,我也不知道,每一個人的答案,也許都不一樣。”說完她快步離開,給他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顧溫塵站在原地,身子僵硬,良久才啞着嗓音說道:“也許,已經失去了。”
風像是海浪般從迴廊的那頭蜂擁而至,吹到他的身體上有一股股的冷意,他甚至不知道這冷,是因爲秋天的到來,還是因爲,來自心底的寒。
秋語嬋幾乎是逃一般地回到房間。關上門後,她纔將眼底的情緒完全的散開來。只有濃重的黑,重得看不清任何東西。
身子緩緩地從門板上滑下來。還是會疼啊……
“溫塵哥哥,凝煙說長大了我就要嫁人,你也要成親是嗎?”
“對啊。長大了,語嬋就要嫁給一個會愛你,護你的男人。”
“那等我長大了,就嫁給你好不好?”
“……好!”
“那……溫塵哥哥,你一定要愛我護我,不能讓人欺負我,不能讓我難過,不能讓我流淚。你可以做到嗎?”
“可以。我一定不會讓語嬋難過,我會讓你一直笑着活下去,幸福快樂,我怎麼忍心,害你流淚。”
當年,他說,他會娶她!
當年,他說,他會愛她!
當年,他說,他怎麼捨得讓她哭泣!
而現在,他對自己說,他愛上了別人!把心給了別人!
當年……都成了當年!
兒時的嬉戲之語,只有她一個,當了真!
從來都沒有問過他,那她該怎麼辦?
多年以來,畫地爲牢,獨獨地守在秋蟬山莊那方小小天地,等着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而今,夢,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