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塵嘆了一口氣,將她平躺放在牀上。用被子把她包裹住。他坐在牀邊,怔怔地望着牀上人的睡顏。
青絲如黑色的墨汁一樣鋪散在牀邊,忖得那臉色愈加的如月色,蒼白清寒,長睫不安地顫動,像是蝴蝶的翅膀輕顫,剪下的一段剪影,在光與影的忖託下,更加脆弱,那眉,那眼,那脣,無一不彰顯着上帝對她的眷顧,難怪,求親之人都踏破了秋蟬山莊的門檻。
伸出手,想要去撫平她眉間的褶皺,夢中都不安穩嗎?到半空中,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輕輕放下。
“語嬋。”輕嘆如煙,緩緩地,在脣邊消散,沒有升到半空中,已經破碎,“現在彌補你失去的,還來得及嗎?”
他彎下腰,將脣覆上她的額間,繾綣眷戀。
冷香遠,人已去。
晌午的時候,秋語嬋徹底清醒了,醒來後她揉了揉太陽穴,昏沉的厲害,張口就欲喊芊心,纔想起芊心受傷了。正在這時,泉七推開門,見她醒來也不意外,“你要再不醒,我就的打算將你拖起來了。”
她瞥了一眼他,沒多說什麼,泉七隻是將手裡的飯菜放到牀頭,“餓了嗎?吃點東西吧。”
“放着吧。”看了一眼他,“怎麼回來了?人呢?”
他疑惑,沒反應過來,“什麼人?”見她似笑非笑的調侃模樣,他耳邊忽地一熱,不敢與她對視,只好訕訕道:“飯菜都涼了。”
等秋語嬋用過飯泉七纔開始談正事,“你這裝病也裝得夠久的了,今天那個侍女還硬要闖進來看看你呢,聽說你還在昏睡中,頓時就急壞了。”
秋語嬋眼睛一眯,“你這是在替她說好話?”
“唉……”泉七一噎,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得了吧,我只是順着你的心意來說而已,你做了這麼一場戲,難道不該去驗收成果嗎?”
“嗯,也該去看看她了,”她站起來,事實上,她的傷口並沒有什麼大礙了,現在只要不做劇烈的動作,是沒什麼問題的,“對了,你這次做得不錯,準你出去會你的那些鶯鶯燕燕。”
泉七喜上眉梢,立即拍了拍自己手臂上不存在的灰塵,彎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謝主子隆恩。”秋語嬋穿好衣裳,他想了想,還是說,“語嬋,近水樓臺先得月,你至少得有點行動表示啊。”
某人太陽穴一跳,臉色就黑了下去,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給了他一個眼刀,“我什麼時候說要得月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有那個心思了?”她隱瞞的很好,除非親自說出口,不然想要得到什麼深情凝望的,都是不可能的,因此,秋語嬋判定這個人只是隨心所欲地想要將人湊在一起而已,並不擔心其他。
“怎麼可能?今天上午萬姬來伺候你被你冷冷喝下去了,嚇得她花容失色,可是後來顧溫塵進來了,呆了好久,你可是啥火都沒有發啊。這還不是得月心思?”
秋語嬋皺眉,“今天上午?他來過?”
“對啊,你忘記了?不是吧,他在裡面停留挺長時間的。”他挑眉很是驚訝的模樣。
她想了想沒什麼印象,猜是泉七爲了讓自己信服編了一個藉口而已,再說了,昨晚熬夜,他怎麼可能有精力再來看她,更何況,今日凌晨的不歡而散她可記得清清楚楚,泉七想要糊弄她,怎麼可能?
冷笑一聲,“忘記了,重要嗎?”輕飄飄地送了一句話,看他的表情還挺認真,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門外,顧溫塵袖中的手指緊了緊,看了一下手中的糕點,不欲多留,轉身離開。樂晚努了努嘴,不敢多說話,總覺得主子的樣子,有點……受傷。
想不到那個秋語嬋也真是有本事,幾句話就可以讓主子這麼的落寞。
秋語嬋不知道門外還有這齣戲,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她只是很淡然的往芊心休息的地方去。
芊心本來在假寐,她雖沒有傷到肺腑,但是皮外傷還挺嚴重的,不得不躺在牀上靜養,以至於睜開眼看到那個清冷的主子站在牀前一臉溫和的模樣不由受寵若驚。
“怎麼,嚇傻了?”她問道,嘴角向上翹起,很是溫暖。
芊心瞪大了眼睛,立即撐起身子想要起來,卻被她按住,搖了搖頭。管不得什麼禮數了,她的眼睛裡頓時盈滿了淚珠,“小姐。”這一聲,不知道是委屈,無助,還是訴苦或者是控訴。芊心自己也不知道,喜悅,慶幸,埋怨,驚訝,怎麼樣的都有。
秋語嬋坐到一邊,“好些了嗎?”見她呆呆地點頭,語氣也放柔了些,“你可是在怨我?”
“不不不。”她立即搖頭,“芊心不敢,只是意外,還有震驚,小姐沒事,芊心就知足了,怎麼會有怨呢?”
她笑而不語。
事實上,對於芊心,她是不敢信任的,這個人跟了她七八年了,和劉叔一樣,這麼長的時間,可就是不敢輕易交心,不僅僅是她生性多疑,而更多的是,她是當初李嫣,也就是秋語嬋的孃親強行塞給她的,可以說,芊心是孃親的人,她對自己的娘沒有惡意,可不知爲何,對於李嫣,她總感覺到不安。
因此,與其說芊心是來照顧她的,還不如說是李嫣安插在她身邊的棋子,或者說是眼線。可是這麼多年,她沒有任何的異動,也沒有越矩行爲,要說越矩,也是關心她不得已而爲之的,就連劉叔,她也沒有將這個消息泄露給孃親。這也是她出莊卻帶上她的原因。
可是,即使如此,她依舊不敢全心地信任她,但是,這些天發現,這個婢女挺護主的,就打算試探一下她的忠心,畢竟,現在她急需要用人才。
去銀杏山,不僅是爲了偶遇王樺,更重要的是,她親手策劃了這一次的刺殺,去之前讓泉七去給自己買桂花糕,實際上是給他時間去安排這一次的意外,故意讓自己的胃病復發,故意將顧溫塵他們支走,然後故意在打鬥中不敵處於弱風,確實,她是受傷了,但是沒有意料到的是,當時刺客一劍刺向自己胸口時,這個人幾乎是本能的替自己擋了那“致命”的一劍。
王樺他們及時趕來,也在她的算計之中,不僅要試探芊心的忠心,更是要王樺做個見證,證明她確實重傷!不然怎麼能正大光明地留在這裡?
所以當初那個“意外受傷”事件,是一箭雙鵰。
芊心是受傷了,但她也在故意冷落她,看看在這個時候,她是個什麼樣的態度,雖然表面上是說沒事,但到底是怨的,即使那小小的不甘小婢女隱藏的很好,但怎麼可能逃過她的眼睛呢?
不過,在秋語嬋看來,這個無傷大雅,要真是毫無怨氣,那反而要小心了。
“我出去辦了點事,沒有來看你,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不要多想。”她拍了拍芊心的肩。
這是在向她報告行蹤嗎?芊心不敢置信,立即擺首,“芊心不敢。”說完又想起什麼似的,“小姐,你的傷怎麼樣?好了嗎?怎麼還出去啊?要是傷口裂開了怎麼辦?”她急得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