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秦無衣看着自家本身羽翼豐滿,但此刻卻被薅成了只禿頂,一個沒忍住便笑出聲來。
“你還笑!”小黑雀用它那也幾乎光禿禿的尖尖的小翅膀指着秦無衣是,聲音裡充滿了控訴。
“哈哈哈……好好,哈,我不笑不笑……回頭趕緊得給你做芝麻糊吃吃,保準你七天就羽翼豐滿渾身是毛,行了吧?”秦無衣有些哭笑不得——真是有些爲自己家的雀兒感到恥辱,同時也越來越後悔自己養了這麼一隻雀。
要說黎湛的那隻腓腓,任何時候都和黎湛一樣保持光鮮亮麗的一身白毛,白得沒有一絲雜質,看見她的時候,每次都能跟洗了飄柔一樣蓬鬆。
再看看她們家的這隻笨雀,就算用了飄柔,那毛髮出來的感覺也會像喝了毒藥一樣根根豎起。簡直丟人。而且,還囉嗦。
秦無衣笑了一陣,終於正色道:“說吧,這回都看到什麼了?”
蒼朮趁着秦無衣不注意,將碗筷一放,拖過那個盛着魚羹的食盒,悄沒聲兒地打開第一層,嫌棄地將那碗藥放在一邊。
黎湛投過來好笑的一眼,蒼朮連忙賊賊地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聲,而後伸手探向中間的隔層。
只要取下這個隔層,他就能喝到他夢寐以求的魚羹了……
“放下……”秦無衣涼涼的聲音嚇了蒼朮一跳,擡頭看時,秦無衣並沒有轉身,仍舊對着那隻笨雀,用後背對着他們。
蒼朮定了定神,再次伸手——
“說的就是你,師父。你得把藥先喝了。”
蒼朮面色一垮,嘴巴一撇,什麼,難道無衣的後腦勺也長了眼睛不成?雖然腹誹,但也只好端起藥碗。要不然秦無衣以後不給他做魚羹了怎麼辦?
要知道在秦泱的那幾年,說起來他是她的啓蒙師父,可他卻將他的胃都給養刁了。這幾年沒有秦無衣做的東西吃,雖然日日對着飯菜都要哀嘆一聲,但漸漸也就習慣了,秦無衣這麼突然給他一開葷,這估計得大半年離開不了她了。
——後腦勺沒張眼睛,可腦袋兩邊長着聽力國過人的耳朵呢。秦無衣聽着動靜,蒼朮似乎是在喝藥,這才向那有些呆傻的小黑雀努努嘴:“說吧,看見什麼了?”
“要說本雀跟着煉秋霜先是去了重衍宮,本缺可告訴你,那裡有一口巨大無比的棺材!黑色的大棺材足足有一個半人那麼高!然後你猜猜我看見什麼了?簡直太可怕了,”那本雀睜着大大的眼珠子,彷彿要將兩隻眼珠子都從眼眶瞪掉出來一般,“我看見那棺材裡頭突然冒出一股……”
“黑煙,然後變成了個人!”秦無衣不耐煩地打斷小黑雀囉裡囉嗦的描述,催促道,“然後煉秋霜一定把這東西給了那個人了,講重點!”
“不是,關鍵是……”小黑雀看着桌邊的蒼朮,忽然住了嘴,朝秦無衣勾了勾翅膀。
“幹嘛?”秦無衣看着小黑雀怪異的舉動,有些不知所以。這笨傢伙又要搞什麼鬼?
“美麗的主人你靠過來一點啊,咱們得說說悄悄話……”小黑雀故意壓低了聲音,然而聽在黎湛等人的耳朵裡,不過就是壓低了聲音的鳥叫。除此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說什麼悄悄話?你這鳥語,誰能聽得懂?”秦無衣皺眉,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在玩兒?“不快說,小心我揍你!”
小黑雀頓時急得跳腳:“嚶嚶嚶美麗的主人竟然要揍人家!人家可是暹羅國尊貴鳥族的王……”
秦無衣真是受不了它那莫激動樣子,猛地講頭往前一湊:“說吧!”
小黑雀的哀嚎頓時戛然而止。但見它神秘兮兮地瞥了桌邊的黎湛和蒼朮一眼,然後才湊近秦無衣的耳朵:“美麗的主人說的沒有錯,那股黑煙是變成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現在就坐在那裡喝藥……”
“什麼?你沒開玩笑吧?他可是我師傅……”顧不得那小黑雀使勁地將翅膀舉到嘴邊做着噤聲的動作,秦無衣叉着腰對着小黑雀就是一陣數落,“以後可別胡說八道啊。別的玩笑可以開,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小黑雀頓時急了,又開始在燭臺上跳腳轉圈圈:“人家真的沒有開玩笑,人家看見的那個人,就是跟坐在桌邊喝藥的那個人一模一樣,雖然那個人穿着黑色的斗篷,戴着斗笠,但是我們鳥族的眼睛和你們人類不一樣,就是看到一樣的人了嘛!”
秦無衣撫着額頭,丫的,總有一天,她一定要想辦法把她這隻雀的嘴巴給縫上。遂無奈地道:“這件事我知道了,那麼之後呢?你接着說吧……”
她的錯,她就不該將這笨雀的話頭給打斷了,就應該讓它自己一次性說個夠。雖然這很考驗人的耐性,但畢竟這樣沒有它胡說八道來得痛苦。
秦無衣的話終於將小黑雀的思緒又拉回到回憶中,但見它兩隻小黑眸忽地一亮,一臉驚奇相:“然後那個人差點被那夜明珠給吸進去了!”
它看了秦無衣一眼,見秦無衣也同樣和它做出驚奇的表情,遂滿意地繼續道:“然後那個老人還讓煉秋霜找戰北冽,集齊七顆夜明珠,然後殺了白蘞!美麗的主人,白蘞是誰啊?”
“白蘞?”秦無衣揚眉,“不知道啊。你繼續講。”
一邊的蒼朮和黎湛相互望了一眼,他們誰都告訴了秦無衣秦無衣就是姬氏一族聖女,卻忘記了告訴她名字。
“哦,”小黑雀又繼續道,“然後煉秋霜就帶着那夜明珠去了地宮,她就把那顆夜明珠,也就是鮫王之淚之首給了戰北冽。戰北冽就讓煉秋霜啓動各國的棋子,將其他六顆夜明珠一同取來。其中南楚的那顆珠子是最容易得的,其長公主司徒櫻暗戀戰北冽,戰北冽一句話,美人愛英雄,她能不立刻着人將這夜明珠送來?”
“我呸,戰北冽他算什麼英雄?”秦無衣忍不住啐了一口。黎湛勾着嘴角,眼中帶笑。蒼朮正好閉着眼將那整碗藥喝得一滴都不剩,指了指一邊的蜜棗碟子,黎湛擡手推了過去。
“誒,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這些八卦的?”秦無衣雖聽說過暹羅雀收集信息的能力一流的,但也不至於在十五天內,就知道南楚長公主竟然暗戀戰北冽,他們的國師,這樣的勁爆消息吧?
南楚國師,是不婚者,其從前爲巫者設,只是到了戰北冽這裡,改了名字罷了。而且她還聽說,前陣子黎湛宴請戰北冽的時候,戰北冽還曾經想將這南楚的嫡長公主司徒櫻說給黎湛,被黎湛腹黑地推給了荊天羽,而荊天羽又巧妙地委婉地拒絕,很是不給戰北冽面子。
看來又是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這要是傳回南楚,讓那個公主,該怎麼難過?
小黑雀頓時一臉得意,將胸膛一挺:“本雀是誰?本雀乃是尊貴的暹羅雀中的王族,這……”
“說重點!”
“……其實就是耶律太后養的信鴿,暗戀本雀……”
“說,重,點……”秦無衣幾乎要咬牙切齒,她怎麼就養了這麼一隻雀?都什麼時候了,還顧着談情說愛。而且就他這智商,還有鳥兒會暗戀他?
“……她們告訴本雀的嘛,這有什麼難的?本雀在鳥族中地位高貴,想打聽什麼,她們自然會告訴。而且就算本雀脫去這一身的高貴,光憑這颯爽英姿……”說着,那小黑雀得意忘形地擺了個臭美的POSE,秦無衣差點沒忍住一個巴掌呼死它!
“接着說夜明珠!”秦無衣低喝,真是後悔跟這貨聊八卦,聊什麼都能順帶誇自己兩句。
“哦,”那小黑雀倒也沒臉沒皮,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丟人,接着又道,“要說這南楚的夜明珠已經在路上,那麼南疆北漠的夜明珠就可以說已經到了戰北冽手中了。哦不,戰北冽不稀罕,都給了煉秋霜。烏石國原本不太好拿,但趁着其本族內亂,倒也得了手。至於南軒麼,那個地方很神秘,聽說和鮫國一樣,是個女王統治的地方。不過那夜明珠隨着其先女王的失蹤,暫時沒有找到……”
秦無衣將聽來的消息默默記下,又示意小黑雀繼續說。
“而最難的,就是秦泱。雖然聽說那夜明珠落在秦太后的手裡,但戰北冽派人去了一次又一次,還是無功而返,就連他在秦太后身邊多年的棋子,也都只見過這東西一回,至於秦太后藏在了哪裡,就無人知曉了。”
“你說戰北冽在皇祖母太后身邊有顆多年的棋子?”秦無衣眉頭一皺,想起太后皇祖母身邊的瑛姑。小黑雀曾經說過,瑛姑曾到花鳥市場取過那件現在在她手上的鮫服,她當時就覺得事情蹊蹺,難道這個所謂的在太后皇祖母身邊多年的棋子竟是瑛姑?就好像馥太后身邊有個年姑姑一樣。
“的確如此,”黎湛這時候發話了,“戰北冽在多國後宮都安插着眼線,幾乎可說是見縫插針,而且很多都是宮中老人,。她們養在人前,前期不太會有大動作,十年八年,足以取得被觀察之人的信任。她們就像是沉睡的種子,不待啓動不會輕舉妄動,所以一般不大會引起懷疑,”
“也就是說,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細作。”蒼朮終於如願以償地喝上了美味的魚羹,玉米的香味加上奶香,魚肉剛剛好的鮮美味道,加上熬得恰到好處的小米,蒼朮吃得“呼嚕嚕”直響。
小黑雀早就聞到香味了,但是一雙鳥眼就是找不到那東西在俺哪兒。現在,這傢伙正盯着那魚羹中的玉米等物直咽口水。
“的確如此,”秦無衣坐下來,“現在,七顆夜明珠有五顆都即將到戰北冽之手,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黎湛和蒼朮二人對視一眼,笑了笑,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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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夜依舊溫涼如水。無月的夜晚格外寧靜。天黎後宮御膳房下人們的住處一陣寂靜,靜得能夠聽見一陣淡淡的水聲,似潑濺,似清泉流淌,似玩弄。
暈黃的暖燈,隔着屏風,這水聲正是從一女子的閨房中傳來的。
纖腰素手沒入水中,泡開的新春紅花花瓣被水汽氤氳後漸漸變得飽滿,漂浮在水中,映着女子吹彈可破的肌膚,瑩瑩如雪的膚色在水的微蒸下泛着淡淡的緋紅,像新釀的葡萄酒,一喝就醉。
滿室氤氳的水汽中,纖手輕擡,藕臂輕伸,女子貝的指尖宛若隔夜的凝露淡粉。距離架子上的衣服還有一尺,女子卻忽地頓住,猛地回手護住胸前猛地側頭呼喝:“誰?!”
一個人影從門前飛閃而過。
璇兒晨星似的眸中閃過一絲精光,飛速扯過架子上偌大的軟浴巾,同時靈巧地往空中一旋,落地時浴巾當胸抹過,另一手中已然是一柄即將出鞘的寒劍!
她的眼眸緊緊地盯着門口,一刻也不放鬆。
然而沒有人應聲,璇兒迅速扯過架子上的外袍披上,推門,夜涼如水而無人,萬籟俱寂,偶有隔壁生病的小花發出幾聲壓抑的清咳。
春日到了,百花齊放,花粉四散,最容易引發嗽疾。
璇兒在門口站了良久,晶亮的眸子盯着暗夜許久,方纔回身關門。然門才一關上,立即一個“阿嚏”便出了口。
掩住口鼻,璇兒欲將溼漉漉又吹了冷風轉涼的浴巾換下。然她的手才至腰間,屋裡的燈忽然一滅!
璇兒的手立即比上劍鞘,她的風燈可是來自塞外北漠,特製的燈罩,最易於夜行不怕風吹,故而又名“氣死風”。在這無風的夜晚,她的“氣死風”竟然滅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的屋裡,有人!
可這人怎麼進的屋,卻讓她匪夷所思。方纔她就站在門口,門也是她開關的,難道這人是鬼魅?!
然而璇兒最是不怕鬼——北漠之人不信鬼神。
然而探了半晌,璇兒也未能感應到對方的存在,就連最能暴露人的氣息,她也未察覺到分毫。只能說明,此人的功夫,在她之上。
“你的警惕性何時變得這般低了?”
暗夜中傳來一個壓低的女聲,沙啞的嗓音彷彿夜獸在低咽。
“公主!”璇兒一驚,立即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單膝跪下,手中的劍也立即置於地下,“璇兒不知公主駕到,未曾遠迎,請公主責罰!”
窗邊,立着一個黑漆漆的影子,身着蓋着頭掩着口鼻的斗篷,只露出那人一雙精明的眼眸,在黑暗中暗暗閃光。
“哼!深更半夜迎什麼迎!方纔除了了本宮,另有一人在門外,你竟毫無察覺?若不是本宮出現,此人就算闖進你屋裡,殺了你,你也不知覺麼?!”她看着恭敬跪地的璇兒,儘管壓低了聲音,依然透出一股有別於常的威嚴。
“屬下知錯!”璇兒有些羞愧。她在沐浴,好在闖進來的是公主,若是別的什麼人……璇兒不知爲何,眼前忽然浮現一張總是帶着滿臉欠揍笑的容顏,他的眼睛,好像永遠都在想着將你看光,渾身上下的痞樣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夠養成的。但他身上透出來的那一點危險,卻又格外具有吸引力。
特別是當天他駕着車,並不問她去什麼,她讓他往哪兒,他便往哪兒——而且她向義父問過了,他當時,的確是偷偷地對義父說他是她的心上人,而義父竟一點都沒懷疑。
“你在想什麼?!”女人又是一陣厲喝,璇兒心神一凜,忙道:“啓稟公主,璇兒什麼都沒想!”那聲音裡的堅定,是經過無數次訓練和培養才聚集出來的一股力量。
而事實上,璇兒知道自己說了謊。這個謊是下意識說的,歷來都向公主報告一切的她,這一回毅然決定,關於那個人,她要隱瞞一切。
黑暗中看不清璇兒的表情,她的呼吸也未曾有一絲紊亂,女人倒也沒有懷疑,只問道:“左貴嬪那兒,可都安排好了?”
“一切都照公主的吩咐安排好了。”璇兒恭敬得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女人沉吟半晌,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有什麼人懷疑沒有?”
“應該沒有。”這回璇兒倒有些不大確定。
“嗯?”女人的升音,“什麼叫應該沒有?”
“可能,有……”璇兒回想了下,“當日奴婢將蜜棗送往冬欣殿,恰逢秦美人前來請安,她特意向奴婢要了蜜棗,惹得各宮的宮妃都向奴婢來要蜜棗……”
“秦無衣,又是秦無衣……”女人的聲音裡透出一絲憤怒,“她發覺什麼沒有?”
“奴婢當時沒有多想,就往各宮都送了一份蜜棗。誰料回到御膳房,就遇到秦美人在查看食盒。奴婢靈機一動,就將食盒打爛了……”
“這件事你做得很好……”女人的聲音這才透出一絲輕蔑,彷彿秦無衣是個十足的傻瓜。
可璇兒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女人猛地面色一白。只聽璇兒:“可秦美人還是讓人將破爛的食盒洗了洗,最後,給燒了……”
“燒了?秦無衣還做了什麼?”女人的聲音忽然有些發緊。
璇兒有些奇怪,反而很平靜:“沒有。她只讓人送璇兒回來,別的什麼也沒做。哦,對了,她還給了雪玉,就是那個管器具的十兩銀子,說是什麼,封口費……”
“封口費……”女人喃喃地念着這三個字,眉頭緊緊地皺起,她總覺得這當中有什麼環節是不對的。可究竟是什麼呢?
“反正無論如何,既然這盤棋咱們已經開始佈局,就沒有撤回的道理!近日你盯着秦無衣一些,按計劃進行,務必在三月初三那日,除了黎湛的種!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
“是!”
霜天曉坐在當日將夜明珠誤交給煉秋霜的地方,透過微微的夜光,看着璇兒所在的小小院子,眼中閃着賊賊的光芒。往身後的屋頂一躺,霜天曉嘴角勾起一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
想不到這小傢伙年紀小小的,身材倒是不錯,前凸後翹玲瓏有致,該有肉的地方有肉,該少肉的地方好像一絲都沒有多的,特別是那前面……
一個人頭忽然從屋頂的另一端冒了出來,把霜天曉嚇得差點從房頂上摔下去:“誒你誰你幹什麼呢?!”
一張看不太清楚的臉湊近,壓低了聲音問道:“方纔……你都看見什麼了?”
“什麼看見什麼了?你誰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做什麼?”霜天曉似乎有些惱羞成怒。
聽對方的聲音,似乎是個老頭,聲音沙啞,不像是刻意壓低,倒像是本來就壞了的。
“再說了,我看見什麼了就得告訴你?”霜天曉難免有些心虛,他方纔本想偷偷潛入璇兒的房間,誰料她竟然在洗澡!
可霜天曉同時又有些憤怒。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從對方的身形和聲音等來看,對方似乎是個老頭。這個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竟然敢肖想她的璇兒,簡直是大逆不道色膽包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誰料對方竟也是個沒臉沒皮的,不僅沒有因爲他不好看的臉色知難而退,反而從房頂的那一頭跨坐到了房頂的這一頭,直接和霜天曉並坐:“說吧年輕人,不管你看到什麼,都和老朽說說,你……是不是去偷看人家洗澡了?”
霜天曉暗罵對方無恥,同時臉上也開始沒臉沒皮起來,索性眯着眼盯着對方道:“是啊,我是去看人家洗澡了,怎麼,你也想看?”
如果他敢回答是,他保證,他一定會將他已經捏好的拳頭給準時送到他的門牙處!就是不知道對方的門牙還在不在!
察覺到霜天曉忽然刺蝟一樣渾身將刺豎了起來,蒼朮瞭然一笑,隨即轉過臉去,看着璇兒所住的院子:“我不想看,我爲什麼要看?”
霜天曉聽對方這話,狐疑地斜了他一眼,隨即道:“難道您也是位君子,樑上的?”霜天曉說着,將右手食指舉起來往上指了指。
蒼朮頓時輕笑,一身灰袍在夜色中彷彿許多時光和故事在沉澱。隨即他轉過頭,認真地看着霜天曉:“也?這麼說,你就是這位君子,樑上的。”
霜天曉剛想回答,忽然瞥見璇兒屋子裡冒出來一個深黑色的身影,頓時神色一凜,緊緊地用視線跟着那人。
但見那人的身量不小,在無月的夜色中看不清對方的臉,但隱隱約約從她的走路形態中看出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後宮的女人——所喲丶後宮女人,都經過嚴格的禮儀訓練,走路,是最基本的一項。
院子裡檐下的風燈一晃,但見對方深黑色的斗篷披肩沒腳,身上幾乎不動,兩手交握放在小腹之前,唯有腳面上的裙襬如小浪般翻滾。這走路的方式很像是璇兒,但霜天曉一眼就認出,這不是璇兒。
幾乎沒有猶豫,霜天曉再不顧身邊的老人,抽身而走,徒留那老人在身後喊着:“誒,我的話還沒問完呢,你到底看見什麼了?看沒看見她背後的胎記?”
然而彼時夜晚無風,老人的話頓時消散在夜空。霜天曉的輕功,世間沒有幾人能夠跟上。
但見那條從璇兒院子裡出來的黑色人影一直往西邊走,而且走的都是些偏僻的小道,左拐右繞開,不知道是知道身邊有人還是本來就是這麼故意爲了躲人。
霜天曉將自己的腳步放輕再放輕,前頭的人卻忽然腳步一停!
霜天曉連忙停下腳步,往身後的宮牆一躲,擡眼才發現不知不覺竟跟了大半個時辰,兩人所處的地界早已經是天黎後宮的西北角。
“心冷宮”三個大字在灰暗的宮燈下閃着有些駭人的灰光,彷彿一些將死之人的眸光。
霜天曉緊緊地皺着眉頭,怎麼跟着跟着都到冷宮來了?
霜天曉再看時候,那女人立在原地,彷彿在收聲,非常注意周圍的動靜。
霜天曉豎着耳朵數了一數,在那扇灰敗的大門後邊,一二三四,有不少於四人正守株待兔着。
前頭的女人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先是斗篷,扔在了附近的草叢裡,露出女子傲人的身形。那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材,簡直就是長大後的璇兒翻版。
霜天曉眯了眯眼,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個身影。儘管只是一個背影,但他還是覺得分外熟悉。
霜天曉隨即又暗嘲了自己一頓,這可是黎湛的後宮,他可是成天的來去無阻,哪個女人他沒見過?
前頭的女人又開始剝自己的外衣!霜天曉頓時瞪大了雙眼,這女人這是要幹什麼?這可是冷宮的門口!
冷宮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與此同時前頭的女人飛快地將自己的頭髮揉亂,一聲嬌媚的笑頓時從那女人嘴裡溢出:“哈哈哈哈,大王,您終於肯來臣妾這裡了大王——”
說着,那女子猛地往冷宮的大門撲去,儼然一個瘋癲的女子形象。
“哈哈哈,我是王后……”那女人的身形踉踉蹌蹌。
從宮裡走出來一個冷臉的老宮女,威嚴地被一羣宮女團團簇擁住。霜天曉定睛一看,頓時覺得有些冤家路窄,這不是馥太后宮裡的年姑姑麼,她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冷宮?
更氣人的是,他怎麼每次進宮都會碰見她?!
那“瘋了”的女人猛地朝年姑姑撲過去:“大王……您終於藍看臣妾了,臣妾可是您的王后啊,大王……”
“滾!”年姑姑猛地一揮手,“來人,將這個瘋婆娘綁了!今後還不好好看着她!瞧瞧她衣衫不整的樣子,你們這是怎麼看的她?短短一個多月,這已經是多少回她偷偷跑出這心冷宮?!”
掌管着冷宮的掌事姑姑是個滿臉麻子的中年婦女,這時趕緊高聲呼喝着讓人將那個女人給綁了,一邊從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支精緻的金簪子,眼看着也是從某個妃子那裡搶來的,這時候倒塞進了年姑姑的手裡。
那女人不停地掙扎,不停地狂笑,不停地喊着年姑姑大王,還堅持說自己纔是王后,把年姑姑看得滿臉煩躁。
霜天曉躲在暗處,藉着心冷宮裡的燈光看那“瘋了”的女人,終於想起來,這個女人,可不就是當日馥太后審夜明珠案子的時候十分囂張,頂撞了馥太后,而後被打入冷宮的應雪兒麼?
“應雪兒那頭怎麼樣了?”
壽寧宮中,被年姑姑回來吵醒的馥太后帶着未醒的嗓音問着,微微皺起的眉頭顯示着因爲淺眠而帶給她的折磨。
“方纔奴婢已經着人去將應夫人尋回來了,”年姑姑隔着簾帳輕聲道,“您放心吧,這回奴婢讓人將她手腳都捆了。”
“心冷宮的人都是怎麼做事的?”馥太后撫着額頭,輕輕地揉着,這半夜睡不着覺的毛病,真是老了麼?薛太醫來看過那麼多回,都不見效。這到底是她的問題,還是太醫的問題?
馥太后心裡兀自嘀咕着,那頭年姑姑卻因爲收了心冷宮掌事姑姑費氏的禮而爲她說好話:“您也不能怪心冷宮的人不盡心,主要是應雪兒雖然被廢了位分,但好歹是北漠王的義女。雖說是個義女,到底還佔着名分上的分量,若是當真衝撞了她,那可……”
“胡說!”馥太后打斷年姑姑的話,“這妃嬪要是入了冷宮,那就是因爲她的品行不端,這怨不得誰,難道北漠王還能因爲這個舉兵我天黎不成?他敢!各國後宮也都有各國後宮的規矩,亂了規矩,如何治理?!”
然才這麼一大聲說話,馥太后的頭疼病又重了些,還因爲岔了氣猛地咳了咳。近來也不知怎麼了,渾身都乏力得緊,白天起來坐坐走走倒還好些,一到了晚上就覺得胸悶頭疼……
“太后您消消氣兒,也不是她們不管事兒,她們也是照着冷宮的規矩來的,吃穿用度一律都是規制。只是您知道,這應雪兒她可是北漠人,身材自比別的女人要強壯些,一般人還拗不過她!所以她才能跑了的……”
年姑姑許也覺得自己的藉口太過牽強,連忙又道:“不過您放心,奴婢都已經安排好了,她的身邊的宮女都是挑身強力壯的,而且還加派了人,並且將她的房門都鎖了,這回,她可跑不掉了……”
“那還好些,就她那樣……”馥太后想着年姑姑描述的應雪兒瘋癲的樣子,頓時一陣皺眉,“真是有傷風化……”
年姑姑也只好囁嚅地應着,不多時點了安神香,伺候馥太后睡下無話。
彼時一個灰色的身影溜溜達達,偷偷摸摸地回了隨雲殿。然纔到門口,便察覺到有人正在隨雲殿的門口守着,剛想溜,便聽見秦無衣涼涼的聲音響起來:“師傅,好看麼?”
“什,什麼好看不好看?”蒼朮有些心虛地從牆角處溜達出來,摸着後腦勺故作輕鬆地道,“無衣你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你在這兒是幹什麼呢……呵呵……”
“呵呵?!”秦無衣擡眼看向蒼朮,“您老人家這麼晚了不睡,跑到人家小姑娘那兒去看人家洗澡去了,您當初真是因爲煉秋霜給易容成了我您才被抓走的,沒有別的原因,真的不是煉秋霜給您使了魅術?!”
“怎麼說話呢?你師父我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故意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的咯?”秦無衣雙手環胸,其實早在中午她就發現了,當她說到“璇兒”這個名字的時候,師傅就一陣不對勁,練武的時候動作也錯了一個。這可是當初他教她千百遍的功夫,能教習她,反倒自己練錯了?而且,在那麼關鍵的時候。
還有,他故意在喝完藥的時候問她那個宮女叫什麼名字,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在問她要蜜棗,實際上卻似乎在確認一下她所說的是不是“璇兒”。
所以她留了一手,讓黎湛將隨雲殿的人都撤走,自己則蹲着點,果然到了點她就發現,師父偷偷地冒出了出去。她偷偷地跟了一路,能不發現他幹了什麼嗎?!
當然了,她知道師父不是個好色之徒,不過就是他到的時候璇兒正好在洗澡而已。只是她很奇怪,師父爲什麼要去找璇兒?而且僅僅只是憑着一個名字,就去找人?璇兒若是跟應雪兒是一路的,那麼璇兒也就是北漠的人,那麼師父去找她做什麼?
然而蒼朮卻沉默。昏暗的地下燭火勾勒着蒼朮的老臉,忽然顯得有些頹然。然而只是一瞬,蒼朮忽然擡頭看向秦無衣身後:“湛兒,你怎麼來了?”
秦無衣纔不上蒼朮的當,不過就是唬着她回頭,自己好溜進隨雲殿罷了。等他溜進去,就立刻將門給關了,任她怎麼敲也是不會開的。
她纔沒這麼傻。
然而一個溫暖而滿帶磁性的聲音果然在秦無衣身後響起來:“蒼老,我是來看看,無衣怎麼還不睡。明日三月初三踏春,可是得早起的。”
說這話,黎湛溫暖的大手覆上秦無衣的肩頭,輕輕一按。
秦無衣疑惑地擡眼,黎湛深邃的眸子中依然光華如瀲地看着她,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勸她不要再追問。
“難道你知道原因?”回了承雲殿,秦無衣問道。
黎湛十分自然地往牀前一站,雙手攤開,未曾發話。
秦無衣擡眼:“幹嘛?”
黎湛輕笑地看着秦無衣那一臉疑惑的樣子,如薄如削的嘴角輕勾:“爲我寬衣啊。你不知道此次春獵要住在行宮,那地方人多眼雜,帶的人卻不多,作爲我的隨行宮人,你必須得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春獵?”秦無衣眸光一閃,想起父王每年到了一定時間也會組織春獵,幾乎每一次都會帶她去。身爲尚武的秦泱國的公主,如果不會些馬上的功夫,如果不會些射箭投石等本領,豈不是被人笑話!
然而自從三年前那那次桃花會之後,父王就再也不將她帶往獵場了。好久都沒有上過馬背,還真有些期待!
看着秦無衣眼中精光大盛,黎湛知道這回秦無衣是真感興趣了。然他兩手又是一伸,示意秦無衣寬衣:“如果這個宮人不具備照顧我的本領,可能就去不了行宮,去不了行宮就沒辦法到獵場去,沒辦法到獵場……”
“囉嗦!”秦無衣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抓住黎湛的一隻袖子將他擺正。
黎湛頓時像個稻草人一樣立在秦無衣面前,可他偷偷上揚的嘴角,卻顯示着他此刻心情的愉悅。
其實哪裡是什麼人多眼雜?他黎湛要到的地方,事先都讓人清了場。何況行宮那個地方,住着一個他十分放心的人,所有的人都是他親自培養出來的,哪裡會有人敢對秦無衣不敬?莫說秦無衣不會伺候他,就算是秦無衣當衆罵他,那些人也會當做沒看見的。
秦無衣皺着眉頭看着面前的稻草人,叉着腰站了一會兒。長這麼大了,還真沒給誰穿過衣服,更不可能脫人家的衣服。
秦無衣偷偷瞄了黎湛一眼。但見黎湛正溫柔地低頭看着她笑。那上揚的嘴角和眼中透出的得意,讓秦無衣恨不得立刻刮他兩個耳光,讓他偷笑!
秦無衣看着黎湛腰間的腰帶,暗暗地呼了一口氣,不就是脫個衣服麼,就當面前是個小孩兒好了。
秦無衣伸手觸上黎湛腰間,腰帶的麒麟玉扣相互交錯,秦無衣又不想湊得太近,搗鼓了半天也沒搗鼓出來,急得差點憋紅了臉。
丫的她詛咒這個製作腰帶的人,什麼釦子這麼麻煩!偏偏她不靠近,黎湛的氣息卻在她的鼻息之間不停地縈繞,像這世界上最誘惑人的味道,一點點清雅,一點點溫馨,統統都在勾引着她敏感的神經。
黎湛低頭看着比自己低一個頭的秦無衣就這麼爲難地對着他腰間的扣子糾結,而她纖細且帶着些溫熱的指尖不停地騷着他的腰,帶起一絲絲微微發癢的感覺。
黎湛的擁抱就這麼來得突然而又自然。只見他兩手緩緩一合,將本來就靠近他身前的秦無衣輕輕一帶,便全然抱在了懷裡。
他將頭輕輕地擱在她的頭頂,輕柔的語氣,彷彿對着世上最軟弱而最摯愛的寶貝:“你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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