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話音剛落,三脈四道之中,有人猛然想起了什麼,驚叫道:
“你是.你是樑言!”
灰衣男子聽後,並未否認,只是輕輕一笑。
兩百多年的時間,一代新人換舊人,老一輩的道主要麼坐化,要麼戰死,如今的繼任者,在當年可能只是一個築基期的弟子。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記得這樣一個名字:
樑言!
據說,當年在弈星閣的谷口,此人以金丹境的修爲,力戰三位通玄真君,最後那三人一死一傷,而此人卻成功逃脫。
正是因爲這一戰,南垂形勢從此發生了改變,五大上宗變成了四大上宗,縹緲谷一家獨大的格局漸漸形成。
雖然樑言成功逃出,但因爲他受傷太重,衆人都猜測他活不了多久。
也有人說他去了北海妖族的地盤,想要橫渡落魂海,去別的地方尋找活命的機緣。
但是大海茫茫,危機四伏,就算是金丹境的修士也要小心應對,更何況他身受重傷,能夠從海上生還的機率十不足一,所以大家猜測他到最後還是難逃一死。
“樑前輩”
這是衆人心中不約而同的想法。
呂自珍臉色複雜,他剛纔雖然被封印,但只是自己不能說話,也不能行動,對於外界發生的一切,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樑言聽後,收起笑容,漠然片刻,最終嘆了口氣道:“也罷,當年我曾允諾朽木生前輩三個條件,如今就再出手幫弈星閣一次吧。”
遲夢雲就是其中之一。
這八個大字合在一處,就好像一柄利劍,劍柄在上,劍尖朝下,懸掛在弈星閣衆人頭頂,一些心有齷齪之人,擡頭看到這八個大字,一時間竟嚇得肝膽俱裂,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哈哈,樑前輩出手,果然大方!”
那裡,是弈星閣太上老祖,唐彩環的閉關之地。
弈星閣衆人擡頭看去,只見樑言一氣呵成,山崖絕壁上,赫然出現了八個大字:
“弄權之徒死於吾劍!”
所有人都把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之時,忽然聽到一聲低沉的咆哮。
剛纔金雲鵬出現的時候,說是將這些禮物獻給閣主,衆人想當然以爲是馮善元,卻沒料到真正收禮的人是呂自珍。
話音剛落,周身遁光一閃,忽然縱身躍起。
樑言擺了擺手,臉色認真地說道:“當年樑某落難,你曾出手救我,樑某並非知恩不報之人,今日我也救你一命,另外還有這三件禮物,不知呂閣主可還滿意?”
時任閣主唐小云,還有丹陽生、吳九指、燕心瑜、禿筆翁、葛青雲等老一輩的道主,並非都是蠢貨,當時也知道樑言是被冤枉的,但礙於卓雲天的威望,並不敢挽救這樣一個弟子。
很快,一股溫和的力量從小腹中涌出,開始遊走於全身各處,不僅把他體內的封印衝破,還在修復他受損的經脈和骨骼。
“呵呵,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套。”
直到此刻,遲夢雲終於回想起來。
樑言笑道:“樑某這次回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不會牽連無辜。弈星閣的恩怨剛纔已經了結,剩下的是我和縹緲谷、皇絕宮之間的恩怨。”
他所說的三件禮物,分別是遁龍樁,叛徒之首級以及縹緲谷在弈星閣中的奸細。
呂自珍呵呵一笑,道:“前輩如今已是世外高人,弈星閣雖然與你有諸多恩怨,但這裡終究是你開始修道的地方,希望前輩念及舊情,能在這風雨飄搖之際,拉弈星閣一把。”
原本應該是靈氣盎然的地方,如今卻腐朽不堪,一股股惡臭的氣息從深淵中散發出來,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噁心。
弈星閣弟子微微一愣,臉上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他睜開雙眼,從地上站了起來,很快就看到了站在祖師雕像前的樑言。
從他出現開始,始終站在原地,此時突然邁出腳步,衆人心中都是沒來由的一驚。
沒想到兩百多年過去,此人居然活着回來,並且出現在弈星閣中!
他微微點頭,右手屈指一彈,一顆雪白的丹藥激射而出,朝着呂自珍所在的方向飛去。
高空之中,罡風呼嘯。
倘若當時的弈星閣能夠兼容幷包,將他留在弈星閣,現在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衆人想到這裡,卻不敢往下想了。
樑言目光一掃,整個山谷鴉雀無聲。
僅僅只是片刻的功夫,呂自珍已經恢復了三成。
他毫不猶豫的張開嘴巴,讓丹藥落在自己的嘴裡,然後整個吞了下去。
“樑言你這次回來,是要報仇的嗎?”遲夢雲臉色複雜地問道。
雖然他之前就說了“一筆勾銷”,但聽他再次確認,遲夢雲懸着的心才漸漸放下。
因爲樑言已經向前邁出一步。
“報仇?”
“前輩明鑑!”
她當年曾經遠遠看過樑言一次,只是這麼多年過去,樑言修煉有成,脫胎換骨,容貌也發生了少許改變,她第一時間並沒有認出對方。
三脈四道的道主,幾乎都是老一輩道主的得意門生,雖然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樑言,但也有少數人聽說過他的事蹟,知道他和弈星閣的一些恩怨。
當年弈星閣山谷一戰之後,燕心瑜曾經用樑言的例子來警示她,告誡她不要好高騖遠,更不要鋒芒畢露,否則很容易落到和樑言一樣的下場
沒想到兩百年後,燕心瑜本人已經作古,而她口中那個“好高騖遠”之人,卻回到了這裡。
樑言搖了搖頭道:“我若有心報仇,爾等早已是一具屍體。弈星閣與我有仇,弈星閣亦與我有恩,此地乃我修道之始,過往的種種恩怨,都在剛纔那一劍中了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個深淵。
轟隆隆!
巨大的山脈倒向兩旁,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尤其是一些聽說過當年事蹟的,據說此人最早也是弈星閣的一名弟子,後來因爲得罪了三大內閣長老之一的卓雲天,差一點就被押上刑峰祭天雷。
弈星閣衆人臉色大變,剛有人想開口說話,就感覺到一股腐朽的氣息從深淵之中傳了出來。
呂自珍聽後,稍稍鬆了一口氣,道:“樑前輩是非分明,令人敬佩!”
呂自珍抱拳道:“我與前輩神交已久,若非瘋書生‘妄言’,呂某說不定困死在修道之初的瓶頸,哪裡還會有今天的成就?當初落魂海一別,以爲永無再見之日,沒想到兩百多年以後,還能再見前輩風采,實乃人生之幸!”
這時,就聽樑言淡淡道:“過去的弈星閣如同朽木,外表雖然光鮮亮麗,內部卻早已腐朽不堪,今日我劍削金頂,也算是爲弈星閣破殼重生,弈星閣後世弟子須得謹記:泰而不驕,周而不比,制心所學,朽木重生!”
“剛纔他動動手指,就削了弈星閣的金頂,現在邁出一步,又想要做什麼?”
樑言聽後,笑罵道:“馬屁拍得震天響,心中又打的什麼算盤?”
話音剛落,他周身遁光一閃,忽然飛上高空,右手掐了個劍訣,太虛葫中飛出一道青色劍光。
樑言衣衫獵獵,並指成劍,劍氣蓬勃而出,在弈星閣山谷的祖師雕像旁裂石成文。
衆人看到這一幕,心中都是悚然一驚,紛紛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他究竟想幹什麼。
“這是.”
可以說,真正把樑言逼走的,不是卓不凡,而是弈星閣的權力鬥爭。
“你不必多言。”
樑言從半空中落下,在他身後,“弄權之徒死於吾劍”這八個大字就寫在弈星真君的雕像旁邊,和那祖師雕像一左一右,成了弈星閣最大的奇觀!
咆哮聲是從深淵中傳出來的,還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扭曲的怪物從深淵下面飛了出來!
只見是一株黑色的古樹,不過古樹上面沒有樹枝,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手臂,這些手臂足足有數百根之多,在樹幹上盤根錯節,不斷舞動,看上去極爲詭異。
三脈四道的道主,雖然有人心中並不認同,但在這股浩蕩劍威之下,也只能默然不語。
陸濤、遲夢雲等人張了張嘴,想要說的話又給憋了回去。
弈星閣衆人,全都臉色複雜。
只見那道劍光從天而降,一劍斬下,竟然將弈星閣的整座後山劈開!
一股奇特的藥香撲鼻而來,呂自珍感覺自己體內的封印之力竟然減弱了。
“怎麼會這樣?”
那呂自珍自從鬥爭之後,就一直閉目入定,就算弈星閣發生如此大的變故,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此時此刻,丹藥到了他的面前。
這道劍光破空而去,直奔弈星閣後山。
圍觀的修士也開始竊竊私語,似乎都不相信,弈星閣堂堂儒門大宗,後山禁地竟然是這種模樣。
再看樹幹下方,有一具具扭曲的屍體,這些屍體似乎都被樹幹吸收了養分,此時已經化爲古樹的一部分。
最詭異的是,樹幹正中間,還有一張乾枯的老臉,雙眼亂轉,嘴角流涎,看上去十分噁心。
“唐老祖!”
人羣中,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