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個衣衫有些襤褸的男子被帶上了大殿。雖然他的模樣有些狼狽,但是那張堅毅的臉是不會變的,臉上的表情仍舊淡漠,冷峻,不可一世的目光如同最大的王者。
“叩見皇上。”
但是,任他再有傲骨,見了皇上,還是不得不跪的。
“皇弟,寡人替你做主,讓你上了北疆去征戰,你覺得如何?”
“臣下沒有怨言。”
公孫玉翎開口,沒有絲毫動搖,沒有絲毫猶豫,平靜得嚇人,語氣波瀾不驚。
這樣子,倒是讓公孫焱傾忽然間沒了興致。他本以爲他會同自己周旋,爭吵,然後和自己講條件,放出白芷落。
現在看來,都是自己想多了。
公孫焱傾微微一笑,傾了傾身子,便將此事一筆帶過,不再多談。
與此同時,白芷落在冷宮之中,打開了那封家書。
芷落,公孫玉翎就要北征了,我知道你現在處在冷宮之中,消息閉塞,特將這封書信交給了瑩心,令她替我轉交於你。或許你看到這封書信後,他已經隨後良戟將軍離開了京城,你萬不要動氣,找皇上理論,公孫玉翎希望你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裡,待他回來,會將你接出。若不幸,他戰死沙場,你也不要難過,他託我照顧你一生,放心,我會說到做到,絕不讓你一輩子老死宮中。
楚清決。
簡短的書信,讓女子看了心口發酸。
北征……
公孫玉翎要北征了……
他要離開京城,去那個荒無人煙之地了。
自己還未能同他再見上一面,還沒能告知自己的一片真心,他就要如此不明不白地走掉?
一時間,莫名的悲痛之感上涌,以前的種種叫她無法釋懷,忽然間覺得,活着很沒有意思,一件件事情都叫她頭痛欲裂,一幕幕過往都變成破碎的畫面。
若是他戰死沙場,自己一定要親手爲他收屍,然後自刎在他身旁。
一輩子,也不過如此。
得一個深愛自己的男子,比世間所有的榮華富貴都要幸福。
即便是一對苦命鴛鴦,也比形單影隻地嘆惜來得強。
一股說不上來的噁心之感翻滾而來,白芷落乾嘔幾下,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白姑娘……有喜了。”
那個曾爲白芷落取暗器的小學徒把着女子的脈搏,神色驚喜一下,回頭看了看小丫頭。
“小姐有喜啦?!”小丫頭瞬間睜大眼睛,說不上來的滋味將她包圍,似乎有喜的不是牀榻上躺着的女子,而是她一般,“你確定不會有錯?”
“不會。”小學徒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快,快去通知皇上,就說小姐她有了身孕,不能再待在這冷宮的寒潮之地!”小丫頭催促着她,恨不得現在就飛奔到公孫焱傾那裡去。
雖然她知道,這孩子,公孫王爺的。
白芷落未曾與公孫焱傾有過肌膚之親,更不可能懷上他的孩子。
鳳鸞殿上,男子一身長衣,已經打算歇息了,賈公公去匆匆進來,將白芷落查出懷孕的消息帶進了他的耳中。
懷孕?!
公孫焱傾先是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爲何會……
忽然,他一個激靈,想到了祭祖大典的第一夜,自己夜半去找那女子,公孫玉翎卻藏在他房中的事情。
呵。
真是煞費苦心。
知道自己不久要北征,現在便要留下一個後路給自己?有了自己的血脈,日後再來同他鬥?
“皇上,您看,要不要將宸妃娘娘從冷宮接出來?”賈公公俯身問着,有些不忍那個無辜的孩子,“公孫王爺明日就要出征,看在先皇的份上,還是保住這個胎兒較好吧?”
公孫焱傾輕笑一下,口中喃喃着,“白芷落。白芷落。”
“皇上?”
“如果有朝一日,公孫玉翎真的戰死沙場,恐怕那個孩子最爲可憐。因爲她白芷落一定會拋棄他,爲公孫玉翎殉情而死。”
賈公公皺眉,張了張口,“皇上,可是那孩子……”
“你想讓他成爲第二個寡人嗎?”公孫焱傾眉目凜冽了
幾分,看上去十分冷漠,“寡人便這麼一個無爹無孃的存在,你覺得寡人快樂嗎?若是那孩子出世便沒了父親母親,他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皇上,他還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想得到的,比如他愛的女子或男子。”
這句話一出,倒是讓公孫焱傾頓了一下目光。
思索了很久,也權衡了很多,最終,男人鬆了口,緩緩點了點頭,示意賈公公將那女子接出冷宮。
孩子要留,她,也要留。
自己不會放她走,哪怕公孫玉翎得勝歸來,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
他這一生除了造福百姓,守好江山社稷,再無任何樂趣。他一點兒都不快樂,唯一值得他牽念的,便是這個女子。
他在無數個夜晚想過,強要了她,身子一旦交付,心也就不遠了。可是,他怕白芷落太性烈,直接選擇了斷自己的生命以保貞潔。
他並不是第一次懊惱自己爲何不是他公孫玉翎。
然而,以往的很多次,都不抵這一次的感覺來得強烈。
他不是他。
他沒有他那種對一個人愛到深入骨髓的魄力,或許是因爲從小就受夠了別人的冷眼,所以他才急於索取些什麼,來填滿自己這顆空虛的心。
說實話,若是公孫玉翎十年前便被他殺死,那麼,自己這十年一定過得很頹唐。
少了動力,少了報復,少了仇恨,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麼來支撐起那無數個清冷至極的寒夜。
周圍所有的人,似乎都青睞那個男子多一些。
自己的狠戾,自己的嗜血成性,都無疑是一種最隱晦的落寞。
春風拂過面頰,嗅着殿外被和煦的晚風颳進來的花香,公孫焱傾眉眼染上了一抹笑意,望着那彎皎潔的白月,第一次笑得沒有城府。
“賈公公,掌燈,寡人想要親自去接她出來。”
“遵旨。”
堂堂聖上,後宮的嬪妃懷的卻不是他的孩子。而那個嬪妃,也不是他的女子。這種認知,讓公孫焱傾有些悵然,失落之感無形中將他挫敗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