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恨意愈濃

一場驚險過去,福臨喘息稍定之後,又來了精神,興高采烈地指揮着衆人將獵殺的黑熊往山下擡,同時津津有味地同東青談論起熊掌究竟如何吃才最是美味。明珠特地朝周圍張望了一陣,也沒有看到先前那名偷襲者的身影,終於放下心來,看來是這頭突然冒出來的黑熊將偷襲者給嚇跑了,不然的話,興許現在這裡已經慌成一團了。

明珠懷着極端矛盾的心情悄悄地觀察着東青的神色,卻發現在起先的鬱悶懊喪過後,他和小皇帝又開始了談笑風生。很難想象到在半盞茶的工夫前,這位小主子還是陰謀刺殺皇帝的主使,而現在,他卻又成了小皇帝最要好的玩伴,一臉天真爛漫的笑容,就像快活飛翔的小鳥。

直到這個時候,鞏阿岱和錫翰方纔聞訊趕來,跪在馬前忙不迭地請罪。畢竟他們負責小皇帝的聖駕安全,方纔出現這極大的險情時,兩人正遠遠地坐在大石頭上曬太陽看風景。這絕對是個嚴重的瀆職行爲,要是皇太極在時,這個罪名起碼也夠革職削爵的了,可是眼下的福臨離親政還遠,不過是個擺設而已,兩人又欺負他年紀幼小,所以並不怎麼在乎。

福臨雖然不熟悉外面的這些朝廷上的事情,但也從大玉兒那裡知道鞏阿岱和錫翰是多爾袞的親信,又是靠檢舉揭發這些小人行徑才爬上來的,所以格外厭惡這兩人。本着眼不見爲淨的心理,福臨倒是寧可這兩人遠遠地離開他的視線,也總比在他左右當跟屁蟲強。

福臨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好惡都寫在臉上,於是隨隨便便地訓斥了他們幾句,看看出來時間不短了,於是吩咐下山回宮。

誰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險,蜿蜒的山路像一根帶子似的,從兩邊陡峭的巖壁中間穿過。嘩嘩的山泉從高處的山崗上奔騰而下,唱着歡快的歌謠。這裡地勢雖然險要,全是土黃色的岩石和連綿起伏的山崗,人跡罕見。

“哎呀!”福臨正騎馬走在最前面,沒想到這山路先闊後窄,繞過了一個彎之後,山道變得竟像一根彎彎曲曲的腸子似的,人騎在馬上,稍不留神,便會被兩旁裸露的岩石碰得頭破血流。尤其福臨又騎術不精,根本不懂得如何控制下山時在馬背上的平衡,所以一時間傻了眼。

明珠催馬上前,然後伸手拉住了福臨的馬繮,“皇上,還是奴才扶您下來步行吧,這山路陡峭,萬一控制不住摔了下來,可就麻煩了。”

“好吧。”福臨不再逞強了。他的騎術水平有限,在這麼崎嶇的山路上,萬一馬失前蹄,縱然不摔得粉身碎骨,恐怕也是頭破血流,他身爲一國之君,可萬萬不能逞強去冒這個險。

“皇上,奴才以爲這山路正是鍛鍊您的騎術和膽識的好地方!”鞏阿岱在後面陰陽怪氣地開了腔。“不就是一段山路嗎?有什麼了不起的?皇上您是一國之君,可不能因此懦怯而遭國人恥笑呀!此後也許還有更艱難坎坷的路,皇上難道就知難而退,躊躇不前了嗎?”

旁邊的錫翰也掩飾不住鄙視的眼神,也出言譏嘲道:“是啊,咱們愛新覺羅家這兩三代子弟們都是五六歲開始練習騎射,十三四歲就戰場廝殺,要都像皇上這個樣子,連騎馬下山的膽量都沒有,那咱大清以後還憑藉什麼立國?”

福臨本來心情不錯,可是被兩人一唱一和地譏諷,的確是他長這麼大也沒有受過的委屈,他頓時胸中憤恨,怒火噌地一下竄了上來。

“哼!”福臨眉毛一挑,轉身氣惱地看着鞏阿岱和錫翰。“你們不要太放肆了!哼,目中無人,竟敢諷刺天子懦怯,我要治你的罪!”

“皇上息怒!奴才等不過一心爲皇上着想,哪裡敢輕慢皇上呢?”兩人心裡也有些惶恐,自覺言語不當冒犯了龍顏,連忙下馬跪地求饒。

福臨着實惱怒,正打算治他們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卻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有親政,說話不算數,最多也就在後宮裡對太監宮女們發號施令,獎賞懲處,卻根本奈何不了外面的朝臣,更何況是兩個身爲宗室的貝子,負責宮禁衛戍的內大臣了。可是所謂君無戲言,既然話已出口,卻難以收回,所以一時之間福臨尷尬不已,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好了。

東青適時地出來打了圓場,“好啦,皇上是仁慈君主,又怎麼會因爲這點小事就治你們的罪呢?倘若以後再犯,就不能輕易饒恕了!”

兩人立即將感激的目光投向東青,福臨當然不會注意這些細節,見東青出來幫忙,給了他一個臺階下,於是也就順水推舟,板着小臉,一本正經道:“嗯,世子說的對,若是下次你們再敢藐視天子、出言不遜,就要加倍懲治,聽明白了嗎?”

鞏阿岱和錫翰連忙叩首稱謝,實際卻暗中悻悻,對小皇帝的話很不以爲然,倒是格外感激東青幫他們求情,於是也對東青道謝一番。

福臨雖然年幼,卻也看得出來這兩人根本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擺明就是故意欺負他沒有實權。很顯然,他們是仗着自己是多爾袞的親信而有恃無恐,這一次不能懲治他們,福臨的確是恨意難消。他將仇恨的種子牢牢地種在心裡,暗暗切齒道:

“哼,就讓你們猖狂一時,等將來多爾袞倒臺,我親了政,首先就先拿你們開刀,我要把你們千刀萬剮!”

福臨在侍衛們的小心攙扶下,好不容易纔走完了這段山路,踏上了回城的路程。他的好心情早已丟到了九霄雲外,只覺得狼狽不堪,把皇帝的臉面丟大了,於是氣咻咻地回宮找人發泄去了。

“你們今天膽子也太大了,慢君瀆職不說,還膽敢出言譏誚皇上,這可是足夠殺頭的罪名,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害怕嗎?”看看福臨一行人進入了大清門後,東青帶着一絲笑意,對鞏阿岱和錫翰說道。

兩人愣在當場,“這……”卻不知道該回答什麼纔好。

東青在馬背上微微俯身,輕聲提醒道:“不要以爲皇上是個六歲幼童就當他不會記仇,若是將來皇上有親政的那一天,難保不會記起今天這件事,到時候你們還有活路嗎?得罪了別人不可怕,可得罪了皇上就麻煩大了。”

兩人連忙跪地叩頭,“奴才多謝世子提醒!”

接着一陣馬蹄聲響起,逐漸遠去,兩人方纔敢擡起頭來,面面相覷。鞏阿岱疑惑道:“你說世子這話的意思究竟是提醒咱們不要得罪皇上呢?還是……”

錫翰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終於悟出了其中玄機:“咱們今天的確把皇上得罪了,恐怕現在皇上心裡面已經對咱們起了殺意,就算咱們以後再怎麼將功贖罪都沒有用,只要皇上將來一親政,咱哥倆保準死得比誰都難看!”

鞏阿岱一臉欽佩之色,“想不到世子年紀雖幼,卻已經初具乃父之風了,能將此事看得這麼透徹,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接着也禁不住後怕起來:“莫非他是在提醒咱們,除非攝政王不準備歸政,甚至乾脆自個兒當這個皇帝,否則就憑咱們得罪了皇上和鄭親王等一干人,就絕對是死路一條?”

“對,就是這個道理!”錫翰點點頭,眼神漸漸陰狠起來,“與其等着皇上親政以後來個秋後算賬,還不如想方設法令攝政王下定決心取而代之,等攝政王坐上了皇位,你我不但性命可保,還可以富貴永享呢!”

“是啊,咱們得商量個對策,不能坐以待斃啊!”

……

永福宮內,濟爾哈朗正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繪聲繪色地將他的心腹從燕京探來的消息向大玉兒彙報着:

“……攝政王在進入燕京皇宮時,乘坐了前明皇帝御用的龍輦,用了天子專用的鑾儀法駕,而且還在金鑾殿上的寶座上面南而坐,坦然接受羣臣的三跪九叩之禮和‘萬歲’之稱。

攝政王以沒有合適住處和處理朝政方便爲由,一直住在明朝皇帝的寢宮武英殿內,飲食起居都是皇帝的規格和儀制。

他以燕京賊患未平,動盪不穩,宮殿被焚燒損毀爲由,閉口不提遷都迎駕之事,衆朝臣也揣摩其意,無人敢於上折請求。

更令臣憂心忡忡地是,那些新歸順來的前明故臣們,只知大清有攝政王,不知大清有皇帝,不但每逢奏對之時都對攝政王持君臣之禮,而且還制訂了新的儀注,所有人見到攝政王都要如此這般……”

濟爾哈朗這些話雖然難免有些誇張,卻大部分出於事實,所以講述起來令人深感可信,他一臉義憤填膺,痛心疾首的表情,“想不到啊,這多爾袞獨擅大權才幾個月的工夫,就成了咱大清的曹操,儼然有凌駕於君權之上的態勢!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君將不君啊!”

大玉兒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然而卻聽得暗暗心驚。然而她卻沒有完全相信,畢竟她知道濟爾哈朗向來與多爾袞面和心不和,一直爲自己被多爾袞壓制,剝奪了掌政實權而心懷怨恨,所以這些話究竟是他捕風捉影,或是添油加醋,也未可知。

“怎麼會這樣?”大玉兒皺起眉頭來,納悶道:“攝政王並不是那種人啊,看他平日裡對人都和藹寬厚的,對我和皇上極是恭敬;還以身作則,交出了管理吏部的大印,免除了朝鮮每年額外奉送的財物……”

濟爾哈朗見大玉兒似乎不相信他的話,連忙言之鑿鑿地保證道:“微臣斷無欺騙太后之言!倘若有半句假話,就請太后儘管治罪!”

“不是我信不過鄭親王,而是擔心你是否被下面的人給矇騙了,要知道人言可畏,衆口鑠金哪!攝政王現在處在這個位置上,言行舉止都被衆人牢牢地盯着,難免偶爾會有些疏忽不慎之處,被傳揚出去,誇大了數倍,纔有這些似模似樣的傳言啊!”大玉兒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潤潤嗓子,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

“咳,太后久居深宮,從來不過問外面的事兒,當然不清楚攝政王的真實爲人啊!他自從當政以後,野心勃勃,擅權自專,作威作福,從來不把皇上放在眼裡,因爲害怕被太后知曉,所以才特地設立了一條‘後宮不得干預朝政’的規矩,就是爲了阻斷太后與大臣們接觸,得悉他這些目無君上的劣行啊!”

濟爾哈朗看看似乎料還不過足,於是又添加了些,“我與他同朝共事多年,深知他的性情。此人最善於僞裝,所以才騙取了先皇的信任,實際上卻是城府陰沉,無時無刻不在培養自己的勢力,現在幾乎整個朝野,都是他的羽翼,少數仍然忠於皇上的大臣們被他貶的貶,架空的架空,現在是敢怒不敢言……”

大玉兒默默地聽着,一言不發,漫不經心地擺弄着手裡的一根金耳掏,似乎對於濟爾哈朗的這些彙報不以爲然。

濟爾哈朗見說到這個份上太后仍然不表態度,心知沒有觸及她心中最忌憚的地方,於是咬了咬牙,抖出一個更大的猛料來,只見他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門說道:“臣還聽燕京那邊的人稟報,說攝政王其實準備自立爲君,留在關內不回來了。”

大玉兒的眼皮猛然一跳,擡起頭來盯着濟爾哈朗看,卻仍然沒有說話。

見到這一條奏效,濟爾哈朗暗暗得意,於是繼續道:“更有人說,攝政王的那些個親信已經得到他的暗示了,幾個文臣更是積極活躍,正在四下找人商議,準備聯合上折,恭請攝政王進位爲君,榮登大寶呢……”

“什麼,此事當真?這不是篡位嗎?”大玉兒終於表現出緊張慍怒的神色來,“你可有實據,證明攝政王當真準備廢黜皇上,竊取皇位?”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自然是要秘密進行,況且多爾袞一貫爲人謹慎,警惕異常,不容易讓人抓到要害,”濟爾哈朗當然手頭沒有證據,卻是能言善辯,自圓其說,“太后啊,您可千萬不能小覷多爾袞的野心,要是等咱們找出確鑿證據,恐怕已經來不及了,說不定那時候他已經率軍殺奔盛京而來,強逼皇上退位啦!”

大玉兒扔下手裡的金耳挖,下了炕,踩着厚厚的花底盆走到窗前。她盯着外面隨風拂動的垂柳枝看了一會兒,方纔轉過身來,這時手裡已經捏了一串瑪瑙佛珠,一粒一粒地撥動着。

“對了,李……”她剛想脫口而出“李熙貞”三字,又突然想起不妥,“攝政王的那位朝鮮福晉,是不是也一直陪着他住在武英殿裡?”

濟爾哈朗被大玉兒這麼一問,方纔想起竟然忘了這一茬兒,於是連忙答道:“太后的猜測不錯,朝鮮福晉不但一路跟隨攝政王入關進京,還一道住在武英殿裡,朝夕相處、寢食與共,就算是正宮皇后也沒有這般……”

說到這裡時,濟爾哈朗突然注意到這位一貫溫和良善的太后臉色愈發陰沉,眼中居然閃爍着兇戾的光芒。他一驚之下,連忙中斷了話語。

一聲輕響,由三根結實線繩攢成的珠串竟然被大玉兒拇指一錯,生生拗斷,渾圓精美的珠子霎時間“嘩啦啦”地滾落了一地。

第9節 林暗草驚風第6節 登基途徑第86節 相濡以沫第153節 芳心比日月第69節 崩潰邊緣第1節 遷都燕京第8節 敵暗我明第51節 避風港灣第7節 大功告成第37節 凶兆暗藏第85節 嚴父慈母第16節 算無遺策第15節 未來梟雄第57節 父子和解第58節 終究意難平第64節 勝利與悲哀第27節 意亂情迷第26節 柳暗花明第28節 激情纏綿第39節 綠帽一頂第26節 父子陌路第115節 猝發事故第105節 波瀾將起第18節 情感抉擇第16節 算無遺策第21節 信任無價第17節 宴後驚變第61節 螢火流光第29節 初春圍獵第48節 驚心變故小兒女的情分第42節 年少輕狂第59節 背水一戰第12節 緊鑼密鼓第33節 刮目相看第34節 兄弟親暱第38節 渡河驚魂第2節 聲東擊西第66節 明日希望第57節 羅敷有夫第51節 自刎的技術第27節 斂錢新招第7節 臥虎藏龍第14節 天意捉弄第5節 生死一線第63節 一網打盡第4節 夜遊驚夢第45節 鹹魚翻身第116節 身心俱痛第140節 長逝入君懷第70節 百年之憂第2節 殺人不見血第28節 惻隱之心第48節 童心難測第118節 一歲一枯榮第5節 投鼠忌器第20節 靶場校射第44節 當頭一棍第49節 穩定後方第26節 鬼使神差第11節 肥美羔羊第138節 永離別第62節 驚心動魄第49節 瓜田李下第15節 波瀾不興第46節 搬救兵第64節 勝利與悲哀第135節 父慈子孝第49節 最重要的人第54節 愚人遊戲第20節 分一杯羹第67節 如此陰謀第109節 大事不好第39節 柴房雨夜第45節 樂極生悲第5節 投鼠忌器第118節 心隨風逝第20節 雷霆手段第8節 草原情歌第9節 林暗草驚風第159節 抵死纏綿第54節 愚人遊戲第70節 冤家路窄前言第8節 草原情歌第41節 軍營夜宴第5節 雄姿英發第51節 肯去承擔愛第62節 驚心動魄第19節 攻心之術第94節 躲不過十五第96節 三岔路口第16節 詭譎的禍事第29節 舊愛新婚第27節 戰前籌謀第87節 居安思危第112節 心如枯木第33節 銀子的害處第19節 命運的轉折第36節 短兵相接